越南大叻恐怖屋:抵死疯狂
东南亚异闻录:恐怖就在我身边
这世上,有人求安稳,有人追刺激。
可你们知道世上有一种人,会故意找「死」么?
我就是。
我叫陈雷,原来是个工厂技术员,互联网短视频爆火后,我辞掉了枯燥乏味的工作,转行做了一名鬼屋探险家。
鬼屋么,一般都是死过人的房子,所以我给自己起的网名就叫找死者。听着中二脑残,但吸引眼球,靠着短视频的流量,我每个月游游逛逛就能拿到不菲的收入。
前两年我的收益很不错,那些国内外著名的鬼屋都被我走了个遍,视频点击量总是排在平台榜首。最近一年就不行了,一方面因为疫情原因出国的机会大大减少,另一方面短视频从业人员数量基本饱和,跟我拍同类题材的人也多,鬼屋题材都被拍烂了,给观众老爷们的新奇感越来越少,我流失了不少订阅。
静极思动,我跟风做了两期美食探店,钱没赚着还差点惹了麻烦。沉寂几周,我想出了个新主意,找那种比较有亮点、特色且不闹鬼的旅游景点去拍,回来剪辑一下自己写点儿恐怖灵异的文案,我说有鬼就有鬼,谁还能用科学的方法验证是我瞎掰的?
说干就干,我开始在网上搜索,国内的,我不敢,怕被本地人戳穿,国外疫情严重,远些的我也不敢去,选来选去,我把目标投放在东南亚地区。那里消费低,与国内文化接近,编文案容易被粉丝相信和接受。
我本来选的是泰国,机票都买好了,可泰国疫情突然爆发,没奈何我退了机票随意搜索,一个不怎么出名又看起来十足有亮点的地方,吸引了我的眼球。
大叻疯狂屋。
这是一家由越南前总统女儿设计的酒店,造型夸张奇葩,仅看网上的照片都让人觉着疯狂怪异。我盯着酒店门口那乌黑攀援而上的巨大树根装饰,随着拍摄人角度的改变,居然隐约感觉到那树根似乎变成了两条触手,滑腻弹性的表皮下面好像充满着黑色的血液,正在咕嘟咕嘟缓慢蠕动。
还真的挺邪门。
我查了下越南那边的疫情信息,又看了看自己金光闪闪的健康码,当即决定转道去越南,就拍这个疯狂屋!
为了追求最佳的效果,我预约了疯狂屋酒店的房间。我打算白天、夜里都拍点儿,方便剪辑。
说来,也奇怪,我在路上一直搜索疯狂屋的各种消息和图片,脑中的文案换了几次都觉着不妥当,可就在出租车上打盹的时候,我梦到了一个绝佳文案。
梦中,一个带着斗笠,穿着越南传统服饰奥黛的少女站在疯狂屋酒店标志性的巨大枯树前,她手里拿着一只老式怀表,让我帮她计时间。
怀表的指针一直在倒转,少女身子轻盈的走进枯树,脚还在地面上,头却从最上面探出来。她问我自己走到最上面用了多久?我看着那双脚,又看了看枯树顶端她露出头来的那个树洞。手上的怀表疯狂倒转,秒针「咔咔」作响。我摇摇头,表示自己看不懂。
少女皱眉咬嘴,她让我按一下怀表上的按钮,说自己马上下来看。随后,少女的头自枯树顶端坠下,直直落入我的怀里。
斗笠遮住少女眉眼,只剩红唇白牙,肉粉色的舌头含在牙齿之间。
「三分钟。」
我从梦中惊醒,耳边回荡着少女那明快又诡异的声音。
少女,怀表,诡异扭曲的画面。我在短暂的心慌后,立即确定了本期视频的主题—爱丽丝梦游仙境,现在,就差一只兔子了。
出租车司机礼貌客气的帮我拎行李,我给了他小费,他殷勤的跑去找工作人员,我则站在原地,皱眉打量着面前的「枯树」。
那不是真正的树,只是建成枯树模样的巨大建筑,和我在照片上所见一模一样。透过树洞,我能看见游客们的身影,那感觉,像是打地鼠。游客们踩着蜿蜒崎岖、缠绕着「树藤」的阶梯进入「枯树」内部,随后他们的身影在树洞中时隐时现。
这时候光影稍微变化,我又出现了树根在蠕动的感觉,站在实物面前那种冲击感远非看照片能比,我突然感觉到有些头晕,像是晕车的感觉。
我心里突然有了个退缩的念头,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换个酒店住,明早再来拍摄时,出租车司机引来了工作人员,一位四十余岁风韵犹存的大妈。她快步走到我身边,热情的拉扯着我,用流利的中文称呼我陈先生。
「房间已经给您收拾好了,还给您准备了晚餐。等下把行礼放进去,您可以选择在客房内用餐,或者出去转转,我们这里有很多很棒的茶楼。」
大妈冲我挤了挤眼睛,我赶忙摇了摇头。
越南比国内穷太多了,大妈口中所谓的茶楼都少沾点儿粉色,我不喜欢那种环境,也不是出来找那种「刺激」的。
「我们这里还可以帮您预定一日游,我认识很棒的本地导游,一分钱都不会多赚您的。」大妈殷勤备至,我皱了皱眉,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钞票放进大妈掌心。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得干完活儿才有闲心溜达闲逛。按照我的计划,今天入住酒店后马上开始拍摄,下半夜再拍个夜景,明天休整一天,后天才是我计划中闲逛的时间。
就在我告诉大妈,明天我不打算出门,请她帮我预约后天一日游的时候,她面上闪过一抹犹豫的神色。
「可是,今天夜里到明天下午都有雨。」大妈小声说道。
我皱了皱眉,没听懂她的意思。
这时候我想起来之前看的旅游攻略,好像有人提到过,不建议阴雨天来疯狂屋。我想,大约是因为下雨会导致地面湿滑,疯狂屋的藤蔓阶梯蜿蜒曲折又狠狭窄,雨天怕游客有危险。但对我来说有雨更好,雨天拍摄出来的视频会显得格外压抑,这样组合剪辑出来的作品效果才好呢。
大妈见我坚持,没再说什么,她带我来到酒店前台,让我选择房间。
疯狂屋酒店的房间也十足疯狂,什么狗熊房,蜘蛛房,蚂蚁房,每个房间各有特色,怎么说呢,就是听起来,都不像是人住的。
我提出想先看看房间内环境,大妈痛快的答应了,她带着我走进枯树内部,登上树桩阶梯,走过藤蔓桥,又通过一段足有七十度的上行阶梯路。白天这里的游客不少,人挤着人让通行速度更慢。本打算拿手机拍摄的我走的气喘吁吁,大妈几次停下来等我,搞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最近疯狂屋提供住宿的建筑,整体看起来像是融化的蜂蜜浇在了蛋糕上。我在心里给它起了个名字,叫蜂蜜屋。
因为疫情的原因,酒店目前只提供十间左右的房间供给游客住宿。顶层房间有玻璃天花板,夜晚能看见星星,所以略贵。其它房间特色十足,我起初看好了蜘蛛房,觉着拍起来更有恐怖感,但棕熊房我也很喜欢,鳄鱼主题的那个更不错。我犹豫了一会儿,大妈告诉我,有人入住的房间是上锁的,其它的可以随便参观拍摄,最近入住的客人不多,今晚只有蚂蚁房是入住状态。
思考再三,我订下了顶层房间,大妈帮我放好行礼,锁好房门,带我重新返回前台办手续。
入住疯狂屋和别的酒店不同,这里几乎没有房间服务,大妈告诉我,天黑后,酒店所有的区域依旧是开放状态,但没有工作人员,基于安全角度考虑,她建议我夜里待在自己房间,白天出来游览。
「阴雨天,哪怕是白天也最好留在房间里,或者,我帮您预约一日游。以前有客人坚持雨天游览,结果出了意外。」
我表面上认真听着,心里还在盘算如何运镜,没把大妈说的当一回事。
有时候人倒霉,往往就倒霉在,不听话上。
办好入住手续,我开始拍摄,短视频时长有限,我做的是恐怖元素,当然要选一些看起来阴森的拍。什么蜘蛛网,半面人雕塑,狗熊的阴森獠牙都被我拍入镜头中。我还精心选择角度拍摄了那棵巨大枯树,在我的镜头下,枯树宛如张开巨口,吞噬着正在进出的游人。
坐在床上翻看摄像机里面的素材,我的脑中突然闪过出租车上做的那个梦,时钟在我耳边滴答作响。可能是我太投入了,似乎感觉到响声是从我的房间四周传来的,包裹着我,我下意识放下机器,那响声戛然而止。
耸耸肩,我将视频导入电脑,那些诡异的画面倍速在我眼前滑过,让我想到这位前总统的女儿不知道是读多了童话还是做多了噩梦,总而言之这些建筑完全不像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
我有信心,这期视频,是我翻红的筹码。
晚饭后,我回到房间,一边看剪辑视频,一边盘算着怎么拍夜景。这玩意儿,得有强烈的反差才能吸引人。白日里夸张的建筑因为有热闹的人流所以显得疯狂,夜里没人了,再找好角度,配上背景音就能塑造出恐怖感。
但,光恐怖怕是不行,没鬼啊!
我抓了抓头发,明说有鬼,肯定会被平台封号,这属于宣传封建迷信。不说有鬼吧,能有人看就有鬼了。观众老爷们见多识广,P
一个肯定不行,搞那种一惊一乍的背景音,以前可以,现在也糊弄不住。
长叹口气,我趴在桌子上,脑子想的生疼,还是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室外响起景区关闭的广播声,游人开始退去,顶层目前开放的两个房间只有我一个人入住,片刻的喧嚣过后,疯狂屋安静了下来。我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想着我的视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吵闹的人声消退,一些平时不留意的细微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我先听见了悦耳的虫鸣声,再然后,是钟表秒针飞速奔跑的声音。
「咔咔咔咔……」秒针声音清脆又有节奏,我越听越困,想睡觉又怕睡过头耽误了夜里的拍摄,便打算在桌上趴一会儿,等时间到了再起来。
趴在桌上,放松全身。耳边秒针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大,好像就在耳边,我甚至能听见钟表内齿轮转动的声音。我开始变得烦躁,但身子发软不想动。
哪儿的钟表这么大声音?
我闭着眼睛皱眉琢磨,猛然间打了个激灵。
不对!我这屋子里根本没有钟表!
「三分钟。」明快又诡异的少女声突然传来。
我猛地睁开眼睛,慌慌然看向四周,房间内一切如常,没有钟表,更没有少女。
长出口气,我抹去了头上的冷汗。看看手机,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
也许是白天太累了吧,我居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洗了把脸,拿上手机先拍了几张室内照片,疯狂屋不止建筑外观疯狂,内部也不正常。普通房间该平的地方它有棱,该有角的地方它肯定没有角,墙壁凹凸不平,摆设千奇百怪。房间内部像是三两岁孩子用黏土捏出来的那样,毫无逻辑,但看顺眼了又会觉着有点儿奇异的美感。
不知道是不是入夜的原因,室内比白天感觉潮湿,我还闻到了淡淡的霉味儿。我拍过很多传说中的鬼屋,只要是长久没人居住的屋子,都会有这种气味儿。
打开手机摄像功能,着重拍了玻璃天花板外的璀璨星空,我打算用鬼屋题材常见的自言自语模式拍摄夜晚素材。
这种视频一般不露脸,我调好了镜头方向,锁上房间门,开始往白天看好的地方走。
十点前,酒店有迷幻灯光,十点统一关闭。我加快脚步,打算拍一组亮灯和黑暗中的对比素材。
我出门的时间,是九点四十五,按照计划,下楼后大约能拍十分钟左右。可奇怪的是,我刚刚下了楼梯,灯光就熄灭了。
室外彻底黑下来,我听见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从屋檐传来。
伸手出去试了试,毛毛细雨。
我连雨具都懒得回去拿,疯狂屋夜里所有区域都是开放的,雨大了随便找个地方避雨就行。
另一只脚也踏到室外,我清清嗓子,准备说出预想好的第一句词。
「大家好我是找死者,今天这期视频的拍摄地点是……」
我的声音像是被扼住了一般戛然而止。
因为我突然发现四周黑的吓人,就连走廊里的夜灯和安全出口标识都消失了,我整个人犹如沉入一潭浓黑的死水当中,除了手机屏幕的亮光外,周围一点光都没有。无从辨别方向,此时的我就像个盲人一样无助。
难道是酒店电力系统出了问题?我用脚摸索着往后探了探,按道理我刚从楼梯上下来,身后应该是台阶才对,但是身后,空无一物……
我猛地转身,眼前的黑雾似乎消散了一些,我看到酒店门口那颗巨大的人造枯树,正长着深不见底的大口。我仿佛被人一瞬间丢到了酒店外面。
咽了口口水,反手给了自己一耳光。疼痛感袭来,眼前的枯树丝毫未变。
百思不得其解的我试图打开手机电筒,但手机卡死了,任凭我怎么按都没反应,它现在只能拍摄,连镜头都翻转不过来。
深吸口气,我紧紧攥着手机,心中默念着自己是个唯物主义者,决定按照白天看好的路线走一次。眼前的枯树没准只是个幻觉,但留在原地肯定是不对的。或许我可以回到住宿的地方,那里还有其他游客,只要走回去,我就安全了。
就在我鼓足勇气,试探性向前迈出一只脚后,现实生活中的一切又重新出现在眼前。身后是住宿区,楼梯侧边的夜灯依旧暖黄,屋檐上的雨滴声也消失了。
收回脚,再伸出去,再收回,再往外迈一步。我反复来回的确认,枯树和下雨都没再出现。
我今天遇到的幻觉是不是太多了?
要不今晚别拍了吧,先睡觉,养好精神再说,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但一想到自己许久没更新,再算算自己银行余额和看好的那套房子,咬咬牙,走了出去。
这次一切正常,外面没下雨,有星星月亮照着,也不怎么黑。
走出几步后依旧没什么问题,我松了口气,摆弄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现在是暂停状态,皱皱眉,我轻触屏幕,继续录制。手机屏幕显示,刚才已经录了八分钟。而且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
11:57。
我是九点四十五出的房间,因为我当时看了眼窗子,外面的灯光秀还在,所以不会有错,难道我下楼用了两个多小时?!
慌乱中,我打开关闭手机摄像,又去相册里翻找刚才拍摄的那八分钟,我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细细的雨声从手机里传来,然后是我的说话声。
「大家好,我是找死者,今天这期视频的拍摄地点是……,咔咔咔咔咔咔……」清脆的秒针声音紧跟着我的声音。随着秒针声的出现,原本有光的视频黑了下来。也就是说,刚才我不是幻觉,就在我双脚来到室外的时候,我身后的建筑没有了,所以也就没了光。
不自觉的屏住呼吸,我继续看着视频。
屏幕一片漆黑,紧凑有力的秒针声越来越大,突然画面中出现一抹白色,是个戴斗笠,穿奥黛的背影。镜头陡然翻转,屏幕上出现了那颗枯树和我的脸。我面无表情,身后是漆黑的枯树树洞。
白色身影在树洞中若隐若现,身姿曼妙,应该是个少女。
我突然起了满身鸡皮疙瘩,手机拍到的和我梦中的画面几乎一样,莫非,真的有鬼?
整整八分钟,我都面无表情,手机也一直是一个角度。少女的身影在树洞中消失不见,秒针声和雨声一直都在。
我开始害怕,想退回去,可脚下一阵颤动,身后的光源再次消失,我又站到了枯树前。
毛毛细雨洒在我身上,这次,手机没有失灵。我打开电筒,战战兢兢的照着四周。
身后是疯狂屋标志性建筑枯树,身前是一栋尖顶深粉色圆窗小屋。左手边有两个大蘑菇,右手边是一张蜘蛛网和一个带着斗笠的人像木雕。这些我白天都见过,但它们都不在这个位置。整个疯狂屋的建筑似乎都被人移动了,它们随意的组合搭配,我看的晕头转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我还是认为,我得回到住宿的地方。白天工作人员带我走的时候,是先钻树洞,然后过藤蔓桥再走一段上行路。可我现在对身后的枯树有巨大的恐惧感,总觉着走进树洞我就出不来了。
定了定神,我选择了左手边那两个大蘑菇。白天我看过,那俩蘑菇就是单纯的装饰雕塑,现在看起来,比小屋、蜘蛛网和木雕人像安全。
向左边走了几步,绕过蘑菇,眼前出现了那个七十度上行阶梯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的缘故,仿木台阶油油亮亮,连两边的扶手也都在电筒的照射下泛着白光。我鼓足勇气踩上一只脚,脚下触感绵软黏腻,像是融化了的柏油路。
再踩一只脚上去,路面又有了变化,整个阶梯开始有规律的起伏,幅度倒不是很大,但感觉很惊悚。
我想退下去,但身后的的蘑菇变成了枯树,也就是说我现在下去,就只能走进树洞里。
拼了!
我咬着牙,飞快往上跑。脚下绵软感越来越重,阶梯的起伏也越来越大,耳边再次响起秒针清脆的「咔咔」声,就像有人在给我计时。
最后两步,我几乎是蹿上去的。踏上最顶端后,脚下重新变得坚硬,起伏和秒针声都没有了。四周一片黑暗,我用电筒来回照什么都看不见。但我的屏幕中,出现了那个白衣少女。
奥黛随着微风轻摆,斗笠遮盖着少女的眉眼,我只看见红润的嘴唇,和惨白惨白的牙齿。
我看看手机屏,再看看眼前一片漆黑。
鬼知道这姑娘在哪儿,反正现在她在我镜头里。
屏幕中的少女冲我招手,妈的,鬼片常见这种镜头。当初为了干这行,我看了无数鬼片,但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亲身经历。所以现在我怎么办?往前走,前面一片黑漆漆还有个女鬼。往后退?后面是会起伏,软绵绵的陡峭台阶和那个我一看就打哆嗦的枯树。留在原地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左右移动也不现实,虽然现在身边情况不明,但我记得白天走到这里的时候,身边只有半人高的树藤状栏杆,现在情况不明,万一栏杆也变没了,我怕我摔下去。
秒针声又响了起来,刚刚一片漆黑的前方出现了两条岔路,一边是藤蔓桥,一边是枯树,屏幕中的女鬼不见了。这意思,是让我选条路继续走?
我不走会怎么样?这么想着,我脚下一动不动。
秒针声突然放大,脚下像地震一样抖动,甚至开始垮塌,我逼不得已往前跑,直接踏上了藤蔓桥,白天只能容一人通过的藤蔓桥变得更加狭窄,那些假藤蔓如蛇般扭动生长,尖刺一个个冒出,即便我侧着身体,屏气收腹,小心翼翼的通过,依旧被划的鲜血淋漓。
藤蔓桥的尽头是一张蜘蛛网,这玩意儿原本在景区内到处都是。白天我仔细看过,是普通麻绳做出来的,有的上面还挂了毛绒蜘蛛,拍照看着带感,近看细节略差,跟国内普通鬼屋的差不多。
但现在我毫不怀疑面前的蜘蛛网是真的,因为蛛丝上有在挣扎的昆虫,麻绳也绝不会像真蛛丝一样反光。最重要的是,白天里毛绒绒的玩具蜘蛛这会儿正在蜘蛛网上飞速爬行,我觉着我要就这么冲过去,就会如同那些昆中一样粘在上面,然后被蜘蛛吃掉。
又是个两难的境地,尖刺藤蔓不依不饶的追逐而来,前面蜘蛛呲着大牙等我投怀送抱,耳边秒针声一阵赛过一阵的响。我横下心,举着手机,用电筒照着蜘蛛像看看蜘蛛会不会怕光逃跑。
蜘蛛啥都不怕,我后背已经被追上来的尖刺藤蔓扎破了。实在没辙,只能硬着头皮闭着眼睛往前冲。
预想中,蜘蛛网裹满身的情形没有出现,闭着眼睛的被台阶绊倒,整个人扑倒在地面上,手机摔出去了,我的手肘、膝盖和下巴疼的要命,耳边秒针声停止。我挣扎着站起来,睁开眼睛,看见手机就在身前几米远的地方,应该是屏幕向下,因为电筒光柱直直的射向天空,不知道屏幕碎了没。
转过身,藤蔓桥和白日看见的一模一样,假藤蔓扭曲蜿蜒但绝没有尖刺,蜘蛛网也不见踪迹。
毛毛细雨变大了,没手机我看不见更远处的东西,活动了下觉着骨头没事儿,我一瘸一拐的往前走,想把手机捡起来。
前方再次出现那颗枯树,刚才还在地上的手机这会儿在树洞里,还不是最下面的那个树洞,是枯树中间部位的树洞,离地面约有四五米。
我不知道手机是怎么上去的,就如同我不知道这见了鬼的枯树为什么总会出现一样。
和手机一起出现的是白衣女鬼,的一部分。
就像我梦里一样,穿着奥黛的少女,脚还在枯树入口那个树洞的地面上,脑袋枯树中部树洞处,而且还在向上移动。
因为有手机电筒的亮光,我在枯树下看见的,是少女脑袋下还有身子,但她的脚和腿确实在入口处。
这女鬼像是牛皮软糖,能伸能缩。
我站在枯树下,眼看着少女的脑袋和半个身子已经到了枯树最顶上的树洞,接着,她把头探出来,血红色的嘴唇轻启,我耳边响起了悦耳的声音。
她问我自己走到上面用了多久?我这会儿怒急攻心也不怕了,当即吐了口口水,还骂了几句。
我他娘的怎么知道你用了多久?梦里还知道给我块表呢,哪怕是个倒转的!现在屁都没有怎么计时?再说了,你脚没上去光上半身上去有什么用?
我大声咒骂着,少女偏了下头。
就在我以为会像梦中一样,她脑袋直接落下来的时候,她突然勾起红唇,上身探出树洞。
女鬼整个上半身拉长、向下,飞快降到我面前,脖子向上反折,与我面对面。斗笠沿顶着我脑门。我还是看不见她的眉眼,说实话我也不想看,鬼能有什么好模样儿?
一股子雨天特有的发霉气味儿飘到我鼻子前。这味儿,和我出门前在房间内闻到的一样。
一个人,不是,一个鬼身上,怎么会有房子霉味儿。
「三分钟。」女鬼明明没开口,但声音就那么出现在我耳边。
「是是是,对对对,三分钟,一秒不差。」面对此情此景,我怂了。她姑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三分钟就是三分钟。
女鬼似乎很满意,她点点头。我以为她会放过我了,没想到她突然说,要我走一遍试试。
「啊?」我没听明白。
「三分钟。」女鬼重复着。
我还是没懂,但耳边的秒针声响起,女鬼不见了,我身前身后,左边右边都是枯树,每一棵枯树半截处的树洞中都发出手机电筒亮光来。
这意思就是,我现在不进枯树也不行了。
我没有别的选择,三分钟应该是女鬼给我的时间,如果三分钟我不能走到枯树顶,等待我的不知将是怎样的厄运。
迈开步子,我直直走进树洞。
霉气越来越浓,树洞内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我跌跌撞撞凭着感觉往前走,几步之后,小腿撞上硬物,弯腰摸了摸,是软绵绵、毛茸茸的台阶。
乱了,全乱了!
我就知道,刚才一路过来的路都和白天不一样,树洞内更不可能和白天相同。
但现在我也没时间分析选择,秒针声还在响,我只能抬腿往上走。
人在黑暗中眼睛没了用处,其它器官就变得格外敏感。除了鼻子前嗅到的霉味儿外,我的耳朵捕捉到到了一些奇怪声音。
是呻吟声,忽男忽女而且距离我很近。我压抑不住好奇,顺着声音往左边摸,先摸到粗糙不平的墙壁,那是枯树内部原有的,接着,我摸到了一张人脸。
鼓鼓的鼻子,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应该是男人的脸,他在痛苦的呻吟,似乎还活着,可他的脸是坚硬无比,反倒周边的墙壁柔软温热,像是活物。
我吓的收回手,换个方向再摸过去,这次摸到一张小小的面孔,婴儿啼哭声紧随而至,我细细抚摸,墙壁内嵌着个婴儿,硬化的四肢在柔软的墙壁内挣扎拧动,我尝试用指甲扣婴儿周围的墙,想把那孩子弄出来,可手像是被吸入进去一样,什么都摸不到,反而费了好大力气才拔出来。
婴儿旁边,是人形骨架。我甚至还摸到一条狗,上半截身子能摸出毛发,下半截已经成了骨头。
要是我在三分钟之内走不出去,是不是也会陷入墙里?
我疯狂向前奔跑,台阶忽高忽低,有时候是笔直的九十度,需要我手脚并用,有时候又平坦的像高速公路。转角、坡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现,墙壁忽而遥不可及,忽而向内收紧,天花板也会突然降低,有些时候我只能贴地爬行。在奔跑中我撞到各种雕塑,摸到过老虎房特有的毛绒老虎玩偶,还被尖刺藤蔓绊了个狗吃屎。晕头转向的爬起来,面前突现光滑的蘑菇雕塑,我不得不爬上去,否则完全无路可走。
爬到蘑菇顶,脚下又变成了滑梯。滑下去速度飞快,还有数不清的转弯和岔路,我疑心自己这么滑下去能直达地心。刚想滑着好歹省力气,滑梯就终止了,我被惯性带着撞到软墙上。也就是这一撞,我发觉墙壁像那个七十度上行阶梯一样,会起伏。
这枯树,是个活物!
不,是整个疯狂屋都是活的!我在它腹中,那些僵硬的,陷在墙壁中的人正在被它消化,那些骨架就是已经消化完的!
秒针声,呻吟声,白日里游客的喧闹声都传到我耳边,我分不清时间,辨不出方位,只知道向前。
一晃眼,手机漂浮在半空中,我像见到了救兵一样高高跳起一把抓住。有了电筒的帮忙,我看清楚了附近环境。
我在枯树内部,也在蜂蜜屋门口。透过树洞,我能看见蜂蜜屋大门,还看见俩老外站在门口抽烟。换句话说,枯树不知道为什么搬移到了住宿处门口,我距离住宿地只有一步之遥,但就是走不过去。
可能因为我停下来,秒针声变急了。我预感到可能时间剩的不多,抓着手机继续往上跑。面前的台阶怎么看都看不到尽头,而且我发现每次路过一个树洞,洞外的景色都会变化。蜂蜜屋,粉红尖顶房,大蘑菇,溶洞,蜘蛛网,甚至还看见了酒店房间内部。假的东西都活了,棕熊在屋子里散步,鳄鱼在抓挠肚皮,老鹰房的老鹰不见踪影,不知道是不是飞出去了。蚂蚁房我倒是没看见,估摸是因为有人。
枯树内部那些会起伏的墙壁是肉红色的,无数人形嵌在里面,姿态各异,面色痛苦,看的人头皮发麻。前总统女儿盖这玩意儿是专门用来吃人的?这么多人失踪就没人发现问题么?
我突然想起那个大妈说,雨天,有游客出过意外。她一直在试着让我在雨天离开疯狂屋或者不要在夜里离开房间,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秒针声音越来越大了,白色身影出现在我面前,红唇白牙,笑声朗朗。似乎吃准了我跑不出去,只能乖乖就范。
前方道路中断,转身,身后也没了路。肉红色的墙壁蠕动着向内塌缩,连脚下踩的地板和头上的棚顶都在往一处合拢。左手边的树洞已经缩的只剩半人高,我心里横生出怒火。我他妈不过是来拍个视频混口饭吃,没招谁没惹谁,怎么就被耍成这样?
老子今天就是死,也绝不让这女鬼和疯狂屋如愿。
我不管不顾的猛向左蹿,脚踩上树洞边缘,两手扒住树洞口,纵身跳了下去。
没有预想中的坠落,我的双脚稳稳站在硬地上。秒针声、少女笑声、墙壁内游客的呻吟声都消失不见。我背后是灯火温暖的蜂蜜屋,面前是关闭灯光的疯狂屋景区。手上的手机还是录像状态,时间显示为十二点整,距离我上一次看手机,正好过了三分钟。
我僵硬的转身走回蜂蜜屋,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上房门后,仔细检查了身体。被尖刺藤蔓划伤的地方、摔伤的手肘和膝盖,那些在枯树内部穿行时大大小小的磕碰淤青都不见了。手机里只录到一片漆黑和淅淅沥沥的雨声,连那八分钟的诡异视频都没了。
而且,房间里也没了霉味儿。和我刚住进来时一样,此刻的房间温暖干燥,处处让人安心。
我一夜无眠,早起就跑去退房。外面还下着雨,大妈什么都没问,她给我推荐了别的酒店,而我只想赶紧离开大叻,离开越南。
正常退房是要检查房间的,可大妈说不必。她帮我叫了出租车,又给了我一把雨伞。在等车的时候,我试探性的问她,雨天的疯狂屋有多少游客发生过意外?她矢口否认自己昨天说过这话,只是在帮我提行李上车的时候,她在我掌心里写了四个字。
「她是活的。」
大妈为什么写她而不是它呢?
我紧握双手,透过车玻璃,最后看一眼疯狂屋。
穿着奥黛、带着斗笠的少女漂浮在细雨中。我转过脸,疯狂屋是活的,她,是活的。雨是她的媒介,霉味儿来自于她本身,秒针声是计时器也是催命符。我不过是误入其中,被她选择的猎物或游戏对象。陷入枯树墙壁内的那些人游戏失败成了她的食物,我则侥幸在三分钟内逃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