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光
男朋友月入 5w+,但总送我几十块钱的礼物。
男朋友月入 5w+,但总送我几十块钱的礼物。
我知道他抠门,不跟他计较。
后来我外公重病急需用钱,我哭着找他借。
他不仅一毛不拔,还转头花十几万给女神买了个包。
外公去世后,他知道我继承了市中心一套房子,流着鳄鱼眼泪求我回头。
我把他送的廉价礼物扔到他脸上,「想复合,除非把外公还给我!」
1
外公去世那天恰好是我生日。
我捏着遗嘱和房本,在医院角落哭得一塌糊涂。
男朋友陈浩打了好几个电话,我都没接。
外公查出肝癌急需用钱时,我劝外公把房子卖掉治病,他怎么都不肯。
我只能四处奔走借钱,却处处碰壁,最后哭着求到陈浩面前。
陈浩在一家上市医药公司上班,我看过他的工资单,月薪 5w+。
加上已经工作好几年,平时开销不大,他手上几十万存款肯定是有的。
我想的是,等我说服外公把房子卖掉,就可以还他钱了。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呢?
外公年纪大了,得了癌症这种不好的病,花钱是个无底洞,阎王要收的人谁都保不住,劝我放弃治疗。
然后,他以没钱为由,拒绝了我。
我看着手里的房本,泪落得更急了。
现在我终于有权利处理遗产了,却失去了所有意义。
就算把房子换成钱,也换不回外公的命了。
陈浩对我外公冷酷无情,可外公临走时还抓着我的手劝我。
他说,陈浩跟他无亲无故,借我钱是情分,不借是本分,我不应该因此跟陈浩置气。
可我心里就像卡了一根刺,怎么都难受。
大概发现我铁了心不接电话,陈浩连着发来十几条信息。
又是道歉又是忏悔,还说晚上请我去江南酒家吃饭赔罪,顺便给我庆生。
他还说,不管我去不去,他都会一直等我。
自从父母因车祸意外去世后,外公就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现在外公也不在了,我觉得自己好像瞬间变成了孤魂野鬼。
举目无亲,无依无靠。
想到跟陈浩一年多的感情,我可耻地动摇了。
我回家洗了个澡,换了件素雅的连衣裙。
这段时间不是日夜在医院陪护,就是陪中介还有买家看房,身体消瘦得厉害,衣服都宽松了不少。
经过一家数码专卖店时,我停住了脚步。
这家有款口红耳机很出名,蜜语和冰霜两款配色,外观典雅精致,音质震撼出色。
外公生病前,我买过蜜语款,在陈浩面前夸过性能。
他说想跟我用「情侣款」,我知道他是在暗示我给他买,后来却一直囊中羞涩。
纠结半天,我咬着牙给他买了冰霜款。
这两个月,我们的关系降到冰点。
想起外公的临终嘱托,我想借这副耳机,跟陈浩缓和一下关系。
而且,外公的身后事,我也需要陈浩的帮助。
2
到了餐厅,我就被富丽堂皇的门面惊呆了。
这样高档次的餐厅,很不符合陈浩平日勤俭节约的作风。
餐厅光线暧昧有情调,都是半开放式的隔间设计,私密性很好。
陈浩正背对着我打电话,整个人状态放松。
我刚想跟他打招呼,听到他在低声跟朋友聊送礼。
「选礼物有什么难的。」他语气轻快,「她在你心中值多少钱,就送多少钱的礼物,这就叫为爱情买单。」
我愣在原地。
还没消化掉这句话,新的刺激又来了。
「我平时送望舒的礼物,也就几十块钱吧。你知道吗,她每次都会回我一份豪礼。」
他洋洋自得地炫耀,「说实话,这样便宜又好骗的女孩真的不多了。」
「凭什么?当然是凭我长得帅,没办法,小姑娘都吃我这张脸……」
「惊喜」一重接着一重,炸得我脑子嗡嗡响。
我一直以为陈浩是「钢铁直男」,不懂送女生礼物的精髓。
没想到他不仅懂,还很懂。
就在我悲愤时,陈浩扭头似乎要往身后看。
我迅速扫视了一圈,在他背后的小隔间看到一个熟人。
众多看过我房子的买家之一,沈清辞。
之所以记住他的名字,一是因为名字好听,二是因为他外表确实出色。
来不及多想,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扎了进去。
沈清辞正在包厢用餐,看到我闯进很诧异,眼看着要开口——
我一情急,半扑在他身上,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隔着一扇木质的镂空隔挡,陈浩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我前段时间送林诗然的包?也就十几万吧。林诗然是我追不到的女神,我在她身上砸钱叫投资,在望舒身上花钱叫破费,这能相提并论吗。」
「请她吃饭不过想哄哄她,我租的房子不是快到期了嘛。如果她答应跟我同居,我可以省好大一笔房租呢。」
「现在她一个人无依无靠,你信不信,只要我招招手,她就跟小狗一样摇着尾巴跑过来乞怜了。」
「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情哪能叫算计。」陈浩的声音笃定而轻巧,「她不过是我的 Plan B,如果三十岁我身边还是她,那时候再说结婚的事情吧……」
真相被一层层扒开,无情地呈现在我面前,我在陌生的怀中哭得不能自已。
一直以来,陈浩在我面前伪装得温文尔雅、彬彬有礼。
我以为他是真君子,没想到是个赤果果的小人。
终于抽抽噎噎止住哭时,头顶传来一声清咳。
我猛然抬头,撞进了一双清冷幽深的眼眸中。
3
反应过来做了什么,我顿觉懊恼。
明明心虚的应该是陈浩,我躲什么躲!
「不好意思。」我佯装淡定收回手,想借助腰部的力量起身。
谁知道脑袋一晕,再次跌进男人怀中。
清咳变成闷哼,男人吃痛失笑,「虽然我身后坐着一位极品,但我是无辜的。」
他的大度,冲散了我心头几分狼狈。
「我的错。」准备撑着他胸膛起身,我一眼看到他衬衣下摆的一块牛肉。
酱汁印记夺目又分明。
我顿在原地:毋庸置疑,罪魁祸首是我。
沈清辞随我的视线看了一眼,又无声移开了目光。
「请问…… 可以先从我身上移开吗?」他的声音有一丝不自然。
我纳闷地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领口露出一片肌肤。
现在的我,正半趴在沈清辞怀中,一只「咸猪手」撑着他胸膛,活脱脱一个非礼良男的女……
我顿觉手下的肌肤烫手,身子一撤,老老实实在他里侧坐好。
「我可以赔……」我红着脸小声道歉。
「不碍事。」他抽出一张纸卷走衣服上的牛肉,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穿好。
我眼尖地看着他胸口晕湿一片,还有不知什么时候沾染上的口红印。
这件衬衫质地和手感都不错,眼下大概是废了。
「男朋友?」他下巴一点陈浩的方向。
我磨了磨牙,「准确来说,前男友!」
他轻笑出声,也不戳穿我蹩脚的谎言,「那要不要一起?」
我刚想拒绝,肚子发出好几声抗议。
这两个月,我都是有一顿没一顿,已经很久没正经上餐桌吃过饭了。
加上低血糖犯了,再不赶紧进食,我怕都走不出餐厅大门。
「会不会不方便?」我忍着心慌难受,小声问。
他垂下眼睫,「我就一个人,没什么不方便的。」
我沉思了两秒,点了下头。
比起跟陈浩「相看两厌」,我宁愿和一个陌生人尬聊对坐。
桌子上的菜没怎么动过,沈清辞还不动声色地加了两个热菜。
得益于脱了相的身材,以及餐厅的昏暗光线加持,陈浩竟一直没有发现我。
吃完饭,沈清辞坚持送我回家。
在楼下分别的时候,一阵风过,掀起了他西装外套一角,露出衬衫上的污渍。
「谢谢你请我吃饭,这个…… 就当赔你衣服。」我掏出口红耳机塞进他手中。
虽然是给陈浩买的,但我已经彻底失去送给他的动力。
沈清辞打开盖子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笑,「望舒小姐,你是在撩我吗?」
我诧异扬眉,以眼神询问。
他扬了扬手中的耳机,「上次看房子,我在你家看到过同款。」
我的脸噌地发烫,好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要还我。」我气急败坏,伸手就去抢。
不料他突然抬高了胳膊,我扑了个空,一把抱住了他劲瘦的腰。
「我可没说不要。」他任我抱着,眼里满是戏谑,「再说收到手的东西,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冲到沈清辞面前,一拳挥了过去。
是陈浩。
4
沈清辞一把握住了陈浩的拳头。
他手指纤长白皙,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却单手就让陈浩无法动弹。
「陈浩,你发什么疯!」反应过来,我直接挡在了沈清辞前面。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被无辜牵连进来的,不该成为陈浩发泄的对象。
「放开我!」陈浩使劲挣扎,想挣脱沈清辞的钳制。
沈清辞没说什么,一手甩开了陈浩。
「我发疯?」陈浩满脸狰狞,「你们当着我的面打情骂俏,我只是在维护我的正当权益。」
他疯狗乱咬,直接激得我气血上涌。
「你有什么正当权益?」我冷笑连连。
「你别忘了,你是我女朋友!」陈浩大吼。
「现在不是了。」我扬起下巴宣布,「我们分手了。」
「我不同意!」陈浩伸手就想来拉我,「找好下家就想甩了我,你休想!」
有小区居民路过,听到陈浩的话投来八卦的眼神。
那眼神黏腻又恶心,看得我浑身难受。
「望舒,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好女孩,没想到你竟然脚踏两只——」陈浩呶呶不休。
「你闭嘴!」我忍无可忍,一巴掌扇了过去。
他没反应过来,捂着脸傻眼了。
「陈浩,我不是在征求你同意,而是在通知你。」我冷声嘲讽。
「所以,他就是你的新欢对吗?」陈浩活动了一下手腕,又举起拳头想冲上来。
沈清辞大步上前,不顾我反对把我护在身后。
「你一拳下来,我顶多皮肉之伤,却有办法让你痛上百倍千倍。」他漫不经心地解开袖扣,挽起袖子,「寻衅滋事前不妨先想想,有没有能力承担后果。」
「什么后果,你吓唬谁呢……」陈浩嘴上说着大话,却悄悄收了手。
「作为一名律法从业人员,我行事办案向来讲求证据,从不兴威胁恐吓这套。」
沈清辞似笑非笑,「但偶尔,我也不介意用拳头说话。」
陈浩害怕地后退了一步,明显犯怂。
我悄悄打量了一眼沈清辞。
这话意思是:他是律师?
「你都跟我女朋友不清不楚了,还装什么清高!」陈浩色厉内荏地指责。
「陈浩,你少在这里阴谋论!」我气得指着他鼻子骂,「不清不楚的,是你和林诗然吧?」
听见林诗然的名字,陈浩脸都白了,「你什么意思?」
「江南酒家,你打电话的内容我可是一字不落全听见了。」
我一脸鄙视地瞪着陈浩,「现在还想倒打一耙,有意思吗?」
「小舒,你听我解释……」陈浩这下急了。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笑,但笑意不达眼底,「我外公生病,你宁愿花十几万给别的女人买个包,都不愿意借我一分钱,现在更没必要上演深情的戏码了。」
他觉得我便宜又好骗,为我「精心」准备廉价礼物,我都可以忍。
唯有外公这件事,我无法原谅。
「望舒,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他说着就要来扯我,「你不是一直想结婚吗,我们明天就去领证。」
「不用了。」我不屑冷哼,「陈浩,以前是我眼瞎,现在我眼睛治好了。你去追你女神,我让路,我们彼此放过吧。」
陈浩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滚吧。」我嫌恶无比,「再不滚我要喊人了。」
陈浩愤愤地瞪了沈清辞一眼,离开了。
但我知道,以陈浩的个性,绝对不可能轻易善罢甘休。
5
陈浩一走,我强撑的一口气也散了。
脚下一个趔趄,我站立不稳。
一双手稳稳扶住了我。
我扭头,对上沈清辞关切的眼神。
「你还好吧?」他问。
「没事。」我吐了口浊气,「让你看笑话了。」
他迟疑了几秒,问道,「你外公……」
「他…… 今天刚走。」我顿了一下,没有瞒他。
现在外公的遗体停灵在医院,他希望火化,然后骨灰洒向大海。
外公的身后事,眼下看来,陈浩是彻底指望不上了。
「逝者已走,在者节哀。」他依旧稳稳地托着我胳膊,给我支撑的力量,「我不擅长安慰人,但你外公肯定希望你健康快乐,平安顺遂。」
他掌心的温度顺着我胳膊四处游走,熨帖了我被冰冻的心。
「谢谢,我会的。」我缓过一口气,移开了胳膊,「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经过今天的一堆糟心事,我无形之中对他多了几分愧疚。
现在天色已晚,华灯初上,我也不好意思再占用他的时间。
他看出我送客的意思,将一张名片递给我,「早些休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打我电话。」
说完,他转身要走。
「方便问一下,你为什么想买我家房子吗?」我扬声叫住了他。
虽然我脚下这个小区配套设施健全,但有些年头了,价格也偏高。
相比之下,新房性价比更高,是更多年轻人的优先选择。
加上这些年我家人丁凋零,很多买家将原因归咎在房子上,一直大肆压价。
看房的人虽多,但其实很难卖出好价格。
他是买家之一,不管是处于什么心理,我都想多了解一些他的想法。
他眉梢微扬,「我考量的因素比较多,综合下来你家房子最合我眼缘,住着应该很舒服。」
「所以,你是买来自住?」我诧异问道。
买家挑房的同时,我也在挑买家。
私心里,不管房子的主人变成谁,我都想能最大程度保持屋子的原貌。
因为,这里曾经是我的家。
他唇角微微勾起,「不行?」
「真心话?」我问他。
「你意思是要优先考虑我了?」他不答反问。
他这句话有歧义,我不知咋的就想歪了,脸颊蓦地发烫。
「唔,我要再想想,你早点回去。」害怕被发觉异样,我转身往电梯跑。
他似乎笑了一声。
我却不好意思回头辨认。
回到家,我一眼就看到躺在电视柜上的口红耳机。
在医院陪护这段时间,我都几乎忘记了这对耳机的存在。
没想到沈清辞不过看一次房子,就注意并记住了这个小物件。
耳机旁边,是一只三无皮卡丘公仔。
陈浩送的。
我环顾一圈,看到了不少他送的东西。
这些东西充斥着我的生活空间,每看到一次,就能想起他的存在。
但总价加起来,大概都比不上我送他的一双越野跑步鞋。
越想越心塞。
我找出一个大的收纳箱,清点所有房间,把他送我的所有东西收了进去,然后丢在门边。
扔了浪费,我打算等出门,放到小区的爱心捐物箱。
没想到,陈浩根本没给我这个机会。
6
第二天,我打算跑几家殡仪馆,对比一下服务。
简单吃了点东西,我捧着收纳箱出门了。
不料在楼下撞见了陈浩。
「你什么意思?」他一脸不悦地看着我手里的东西。
那副表情看得我生厌,我没好气,「如你所见,扔掉。」
青天白日,楼下人来人往,我根本不怕陈浩乱来。
「小舒,这些东西你不喜欢是吗?」他一秒变脸,「你喜欢什么跟我说,我重新给你买。」
「你还是买给你的林诗然吧。」我冷冷拒绝。
我知道不该迁怒于林诗然。
但她都已经收了陈浩十几万的包,说她清白无辜,我不信。
「小舒,你别这样,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他放低了身段。
我低垂着眉眼,不为所动,「再给你一次机会伤害我吗?」
「我那都是口嗨,不算数的。」他语气紧张,「你要是生气,要打要骂我绝不还手。」
我好笑地看着他,「当真?」
「当真。」他连连点头。
我退后几步,拿起收纳箱里的东西,一件件朝陈浩身上丢去。
各种物件散落一地,就如同我这段千疮百孔的感情。
声响惊动了不少路人,有的看了一眼走了,有的站在边上指指点点。
「疼吗?」我边扔边问。
他站在原地,没说话也没还手。
「你漠视我外公的生命时,我也疼,这里疼。」我指了指心口,「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一个把钱看得比生死还重要的人,真的值得托付终身吗?」
陈浩张嘴想辩解,我直接打断了他。
「但是昨天我才知道你挺大方的,只是你的大气豪爽都给了别的女人,我只是你眼中一个既廉价又可笑的备胎罢了。」
我嗤笑出声,「好在上天待我不薄,让我听见了你的无耻言论,才得以及时回头。」
面对路人的指手画脚,陈浩紧握着拳头一声没吭。
「想复合,除非把外公还给我,不然没得商量。」
丢完东西,我将空了的收纳箱丢在陈浩脚下,抬脚就走。
走出几步,我回头看了一眼,补充道,「对了,别忘了把垃圾带走。」
说完这句话,我扬长而去。
垃圾的不止有物品,还有人。
垃圾,就应该和垃圾待在一起。
经过陈浩这么一搅和,直接耗光了我的精气神。
途径小区游乐场,我捡了张长椅坐下。
上午的阳光明媚刺眼,我仰头直视着太阳的方向,眼睛被扎得生痛。
我给闺蜜南枝发了个定位,问她能不能过来陪我。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我平时想见她都难,只有周末她才有点闲暇时间。
打完电话,我沐着光,放任眼泪流下来。
心比身体更累,能支撑我走下去的东西似乎越来越少了。
7
南枝来的时候,我傻坐在长椅上,像一具没有意识的木偶人。
她静静地抱着我,什么都没问,却足以慰藉我受伤的心。
哭完,我擦干眼泪,没事人一样查殡仪馆地址,叫车。
「望舒,你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别一个人撑着。」等车的时候,南枝满脸忧色。
「我没事,就是外公走了太难过。」我捏了捏她手背,隐瞒了和陈浩分手的事。
以前外公在的时候,我还能肆无忌惮撒娇,而现在,只能坚强。
「不过,我确实有困难需要你帮助。」我咬了咬唇,有些尴尬,「之前找你借的十万块钱,我暂时还还不了,而且还要找你借一些……」
她二话不说,拿出手机低头操作起来,「这两个月工资发了,我转你。」
几秒后,我手机收到了短信提示。
是南枝的转账信息。
我鼻头一酸,不知不觉湿了眼眶。
我和南枝都是第一次治丧,两眼一抹黑,选择了丧事一条龙服务。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很热情,我们很快就确认服务,一次性缴纳了费用。
只是去医院接运我外公的遗体时,殡仪馆以癌症死亡不吉利为由,要求加价。
我不想外公走的太糟心,忍气吞声支付了费用。
我以为这只是个小插曲,不料却是他们敛财的开始。
到了殡仪馆,外公遗体被冷藏,我分别在我和外公的朋友圈发了条信息。
不管有多少人来,我都得给外公办一场体面的追悼会。
殡仪馆的入殓师给外公整修面容后,我见到了外公的遗体。
只一眼,就让我气红了眼。
他们给外公抹了很重的腮红,身上那套寿衣材质扎手,一看就很劣质。
我看不下去,要求他们给外公化淡妆、换套好点的寿衣。
他们说这是死者特有的妆容,二次化妆要加钱,换好点的寿衣也要加钱。
我拿出付钱时他们给出的承诺,据理力争。
因为没有纸质凭证,他们坚决不承认,气得我跟他们吵了起来。
南枝帮我说话,他们却以南枝是外人为由,要赶南枝走。
推推攘攘中,南枝被推倒在地,手上皮都擦破了。
为了让外公体面地离开,我再次妥协。
确认追悼仪式场地和时间时,他们又说之前漏统计一个订单,我选的场地和时间和另一家冲突,让我改时间。
消息都放出去了,出现这样的情况,我急得团团转。
他们又好声好气地说,如果我能加钱,他们可以出面和那家协商。
就算我再没脑子,此时反应过来也看出不对劲了。
而我们两个小女生,根本无力和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抗衡。
南枝没办法,把我拉到角落,让我给陈浩打电话。
「我跟陈浩,分手了……」事已至此,我只能坦白。
她抿了抿唇,给家人打电话,表达了诉求。
一阵尖锐的咒骂后,电话被暴力挂断。
我们俩相视沉默。
她家人靠不住,又暗恋祁川多年未果,这些年一直单身。
我没有家人,刚跟陈浩分手。
我们两个女生,遇到这种事,身边竟没有一个可以靠得上的男人。
既悲哀,又无助。
8
沈清辞打来电话时,我正没用地在殡仪馆一角哭。
他察觉出不对,问了我地址。
我不抱希望地说了。
人在溺毙前,会抓住能抓的所有东西,哪怕它是一根稻草。
让我没想到的是,沈清辞真的来了。
他直接找了殡仪馆的负责人,确认具体经过。
殡仪馆负责人用搪塞我的那套说辞应付沈清辞,甚至还添油加醋,将责任都推到我和南枝头上。
我当场暴走。
南枝那么好脾气的人,都气得跟他们争执起来。
一段语音突然从沈清辞手里传出,是沈清辞和负责人对话、及对峙的全过程录像。
负责人一个眼色,顿时有几个人冲上来,明显是想抢沈清辞的手机。
「各位请看清楚,而我和诸位协商的时候,并没有拿手机录像。」沈清辞举着手机,泰然自若,「也就是说,视频原件存储在云端。」
「销毁这一份,还有千份万份,你们毁得完吗?」他环视一圈,气度从容。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我和南枝也被他夹带摄像头这一举动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我是望舒小姐的代理律师沈清辞,接受委托处理本桩事宜。」
沈清辞一锤定音,「既然双方各执一词,我们可以邀请第三方介入评判。」
他眉眼清隽,站在一群糙汉子中间显得格格不入,短短几句话却震得所有人说不出话来。
而第三方,不是警方就是法院。
殡仪馆负责人脸色大变,「什么都可以商量,不要搞的这么剑拔弩张嘛。」
「我耐心有限,要么履行协议,要么法院见。」沈清辞从容不迫,笑意疏缓。
负责人权衡一番利弊,认怂。
我呆呆看着沈清辞。
他身形高瘦俊朗, 如泰山立于前, 让我无端安心。
停灵三天期间,我守在灵堂陪着外公,几次哭到晕厥。
沈清辞和南枝不放心,轮流守着我。
有人前来吊唁时,他们会叫醒我;没有人来时,他们就强迫我打个盹。
就这样,我熬过了最艰难的三天。
经过这件事,我对殡仪馆很不信任。
追悼仪式后,我亲眼盯着外公火化,当场取走了骨灰。
沈清辞送我和南枝去了海边。
我遵循外公的遗愿,将他的骨灰洒在了海里。
海风拂过,带走我指尖的思念,却带不走我心底的牵绊。
我知道,外公希望我每次祭奠他时,看到的是碧水蓝天。
他希望我心情海阔天空,而不是拘泥于他离去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关于外公不肯变卖房子治病的事情,我突然理解了他。
我大学刚毕业不久,还没有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应该是想给我留点傍身的东西,来对抗这个波云诡谲的社会。
最后,我的目光落在正在接听电话的沈清辞身上。
如果没有他,我根本没能力,让外公顺顺当当地走……
但我和他非亲非故,他顶多算是我房子的意向买家之一。
可他做的很多事,都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他为什么愿意这么竭尽全力地帮我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处理完外公的后事,我在家浑浑噩噩睡了几天。
期间不断有人给我发信息,都是跟陈浩交往期间,通过他认识的一些人。
目的很简单,劝和。
我烦不胜烦,只能开了飞行模式。
饿醒了就随便弄点吃的,处理完重要信息后,再接着睡。
我频繁地梦见外公。
他站在一颗参天大树前看着我,眼神慈爱又悲伤。
我每次都从睡梦中哭醒。
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一周后,我决定去趟中介公司。
我很清楚,在熟悉的环境中睹物思人,我只会沉浸在痛苦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现实问题是,欠了一屁股债、交不起物业费的我,只能卖房还钱去。
只是一打开门,我就看到陈浩蹲守在门边。
他看到我直接扑了上来,我来不及关门,被他趁虚而入。
9
我一边死死抵住门,一边匆忙掏出手机拨通了沈清辞的电话。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我只能在物业、警方和沈清辞三者之间选一个。
物业要转分机号,等待时间漫长。
警方那边需要我口播具体地址并记录,陈浩就在门外,听见只会惹怒他。
而沈清辞就在附近上班,也知道我家地址,身高体力还足以跟陈浩抗衡。
加上他是律师,万一发生不测,我可以请求他的法律援助。
万幸的是,电话很快接通。
赶在陈浩破门而入的前一秒,我悄悄按下了免提和录音。
「陈浩,你来干什么,我家不欢迎你!」我大着嗓门吼,期待沈清辞能听懂我的暗示。
「望舒,我错了,我不该一山望着一山高,你原谅我好不好?」他一进门就用力地抱紧了我,「我跟林诗然真的没什么的,我手机在这里你可以查,不分手好不好……」
「不好!」我一口回绝,使劲挣扎。
本想挣脱他的束缚,反而被他勒疼了胳膊。
好在他目标是我,没注意到门锁没扣上。
「陈浩,明明是你觉得我不配,现在又死乞白赖求复合,我就不明白了,你到底图什么呢?」我问出了我的疑问。
「小舒你误会了,我爱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陈浩语气放软了几分。
我听笑了,「你要说不甘心到手的鸭子飞了,我信。说爱我舍不得我,不好意思,我不叫望三岁。」
「小舒,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他捧着我的脸,低头就想亲。
我心里一阵犯恶心。
「别拿你那张臭嘴碰我。」我偏头,避开了陈浩的触碰。
这句话惹怒了他,他单手拽住我胳膊,拽着我往沙发走去。
到了近前,他直接将我丢在沙发上,俯身压了下来。
手机则随着惯性被甩了出去。
察觉出他的意图,我顿时恐慌不已。
交往这一年多,他多次表达出想要亲密的意思,我都严辞拒绝了。
我跟他说过,想把第一次留到新婚之夜,他虽然不悦,但也接受了。
爱意甜蜜时,我都没有迈出最后一步。
现在外公尸骨未寒,我更加做不到。
我拔腿就往沙发另一边爬。
脚踝被抓住,下一秒我就被压制住了。
「陈浩,你要是敢乱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忍不住尖叫。
「小舒,我会对你负责的。」他抵住我后背,伸手就来撕扯我衣服。
我以一个屈辱的姿势跪趴在沙发上,手不能撕、嘴不能咬。
铺天盖地的恐惧和绝望席卷而来,瞬间将我淹没。
10
「嘭——」
我听见一声拳头打在肉上的闷响。
与此同时我身上一轻,陈浩跌倒在我身侧。
我惊喜扭头。
沈清辞居高临下俯视着陈浩,那双漆黑的眼睛挟裹着九分冷意,和一分不易察觉的戾气。
「找死!」陈浩挥舞着拳头冲了上去。
沈清辞捉住陈浩的手腕,一招擒拿转身,轻轻松松将陈浩压在茶几上。
陈浩还算俊朗的脸蛋,在外力的挤压下完全变了形。
我整理好衣服,躲到了沈清辞身后。
「想不想出口恶气?」沈清辞不疾不徐开口。
我看了眼沈清辞,不知道我 get 到的,是不是他要表达的意思。
「机不可失。」他面色漠然,声调却清冽温和。
我看了眼被他死死压制的陈浩,领会到他让我动手的意思。
于是撸起袖子,上演了一场全武行。
沈清辞帮我拿捏控场,陈浩一开始还破口大骂,后来连连求饶。
「报案。」我气喘吁吁歇手时,沈清辞踩着陈浩的后背吩咐。
我从善如流,以「前男友强行闯进我家、非礼我未遂」为由报了案。
警方上门时,我衣衫破损,惊惧哭泣,身上有几处明显青紫。
陈浩狼狈不堪,满身带「花」。
沈清辞优雅地坐在一边,成为我的求助背书。
不管陈浩如何狡辩,我始终坚称身心受到巨大伤害,拒绝调解。
最后被问及家人时,我想起外公,眼泪再次泛滥。
外公在时,陈浩老老实实守规矩,不敢对我动手动脚。
现在外公彻底不在了,陈浩就想对我行不轨之事。
如果让他得手,今天必将成为我永远的噩梦。
执法人员在现场进行拍照取证,带走陈浩的同时,让我和沈清辞去趟公安机关。
一是做笔录,二是法医验伤。
我披了件长外套,和沈清辞上了另一辆车。
「他会遭到报应吗?」在车上,我悄悄问沈清辞。
「两罪并罚,起码量刑三年。」他声音轻柔且坚定。
我眼前一亮。
三年,足以杀掉陈浩所有的锐气和戾气,让他知道怎么重新做人。
「如果立案,我可以请你做我的代理律师吗?」我问他。
之前殡仪馆那次只是说辞,而这次,我想正式求他帮我打诉讼官司。
「我很贵的。」他不置可否。
「那我房子便宜点卖给你,你帮我好不好?」我放软了语气。
只是话说出口,好像带了点撒娇的味道。
我的脸突然有些发燥。
「不必。」沈清辞不咸不淡开口,「该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我愿意公平竞争。」
我眨了眨眼,「那你答应帮我了?」
他扭头看我,「事已至此,你觉得我还有置身事外的借口吗?」
我看了眼前面一身制服的执法人员,摇了摇头。
他似乎仿佛好像,已经被我拉下水了。
或者说,从他纵容我动手时,我们就已经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
11
拿到法医开具的轻伤鉴定后,公安机关以故意伤害罪立案。
陈浩申请了取保候审。
我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拒绝跟他对面沟通。
沈清辞以我的名义起诉,并全权代理了所有事务。
害怕陈浩神出鬼没出现在我面前,我加快了卖房的步伐。
跟中介小张打听意向客户报价的同时,我一边在同小区物色小户型。
我现在一个人住着大三居,人不镇宅,总感觉空空荡荡的。
卖房的钱还完债务还有剩余,我想换个小两居。
中介小张告诉我,有个客户愿意在我报价的基础上加十万,只是需要我承诺留下客厅壁画。
我家客厅,有一整墙直接画在墙壁上的向日葵。
是刚买房装修时,母亲和闺中密友共同所绘。
好像用的什么丙烯颜料,都过了五年,色泽依旧鲜艳。
这种直接画在墙壁上的画,且不说我没想过弄走,就算我想弄走,也得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成本。
我同意留下壁画的要求,并保证搬走前不对壁画做任何破坏举动。
虽然舍不得,但卖房之事已经箭在弦上。
小张告诉我,这个客户实在太忙了,看着也不像着急定房的样子,让我先把房子过继到我名下再说。
我去了趟公证处,办理了房产继承公证手续。
父母三年前车祸过世后,房子的法定继承人是我和外公两个。
因为没想过出售,也不影响我们对房屋的占有使用,就一直没办理过户手续。
而现在,这项手续必须补齐。
拿到公证书后,我又去了房产交易中心办理房产继承手续。
开庭那一天,陈浩痛哭流涕忏悔。
我面无表情应对。
因为我一直信奉一句真理:他得和我一样难受,才算道歉。
一年来,他坦然享受着我的付出,对我抠抠索索,我不计较。
他拒绝借我钱给外公治病,我也没想过跟他彻底撕破脸。
唯独他强迫我的事情,让我忍无可忍。
也拒绝原谅。
法院没有当庭宣告判决结果,我也不急。
因为陈浩早已因为这件事被公司开除,声名扫地。
他的女神更是避他如瘟疫,直接玩起了消失。
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现世报,让我觉得大快人心。
从法院出来,我请南枝和沈清辞吃了顿饭。
不管这世界对我如何残酷,所幸,他们一直在默默地支撑着我,给我力量。
如果没有他们,我不敢想象我能走到哪里。
南枝感慨我今年水逆,时运多舛,希望我早日拨云见日。
我安慰她否极泰来。
毕竟,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12
房屋过户到我名下后,我跟中介小张说,想见见「向日葵」。
向日葵,是我给那个因为壁画要买房的客户取的外号。
虽然我有把房子卖给沈清辞的想法,但我也想实现利益最大化。
毕竟对我一个应届毕业生来说,兜里有钱才是我生存下去的底气。
小张帮我约了好几次,才终于约到这个客户。
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是见面,也是一场博弈。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唯有咖啡因的加持,才能让我保持清醒的头脑。
没想到的是,这人居然是沈清辞。
「为什么对那幅画那么执着?」我好奇问他。
这段时间,我在软件上看了小区同户型同面积房子的装修和报价。
我现在可以肯定,他买我家房子,就是因为那副向日葵。
他漫不经心搅动着咖啡,低垂着眉眼,半天没说话。
「唔,我是不是超纲了?」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如果不方便没关系,留下壁画我这边没问题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是不方便,只是…… 不知道怎么说。」
我愣了一下。
他抬头看我,「那幅画的作者之一,是我母亲。」
他大概整理了一番思绪,「那幅画,大概是她仅有的留存于世的作品。」
我的手不自觉一抖,差点打翻手中的冰美式。
第一反应就是他妈妈不在了,而我就这么直截了当戳了他心窝子。
「别误会,我母亲还在。」他抿了口咖啡,「将来如果有机会,我可以引荐你们认识。」
「哈哈,不用,你太客气了……」我连连摆手,尴尬赔笑。
他母亲是我妈妈的朋友,那是他们上一辈的交情。
但我跟他母亲素昧平生,根本没有见面的由头。
「你如果喜欢向日葵,请令堂再画一副就是,为什么要为了一幅画买一套房子呢?」我问出了我的疑问。
他表情淡淡,肃肃萧萧,「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我母亲的画作了吧。」
我听得有些蒙。
「她喜欢画画,却极少作画,且画后即毁。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三年前她跟我父亲感情破裂,从此定居海外,再也没有碰过画笔。」
我迷瞪地眨了眨眼。
这种家庭秘辛,是我这种局外人可以听的吗?
我看了眼他手中的咖啡,怀疑他喝得不是咖啡,是酒。
这不,脑子都喝糊涂了。
大概是看出我心中所想,他摇头失笑,「都说用秘密交换秘密,我既然知道你很多秘密,总该做出一些牺牲。」
我暗自吁了一口气,原来是我多想了。
「成交!」我站起身,朝他伸出右手。
13
沈清辞给出了最让我满意的价格,我也倾向于把房子卖给他。
我们俩皆大欢喜,迅速签订了买卖协议。
市中心的大三居佣金丰厚,小张干劲十足地为我们跑各项手续。
因为一直没有相中合适的房子,我在小区租了套房,打算慢慢看房。
沈清辞交了全款后,我们去办理了过户手续。
因为我家东西很多,他多给了我一个月时间,很贴心地叮嘱我不用急。
等待房款到我银行卡期间,我一边物色新房源,一边打包准备搬家。
南枝周末会过来帮我。
父母和外公的房间,都保持着他们生前的样子。
这些年,父母留下的所有东西我一样没丢,现在必须做出断舍离了。
我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清点父母和外公的遗物,筛选出适合捐赠的物品。
然后,将我剁手闲置的东西统统清理出来,加入捐赠物品清单中。
打包完毕,我从慈善机构要到了一个贫困地区的详细地址,将物品寄了出去。
将东西搬入新家后,我请了保洁,对房子做了大扫除。
意外之喜是,大扫除的过程中,我找到了很多小宝贝。
比如丢失的耳钉、项链等小玩意儿。
南枝还看到我购买冰霜款口红耳机的发票,问我为什么买两对,新买的这对在哪里。
我心虚,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大扫除完毕,我痛快又不舍地入住新家。
沈清辞来取钥匙那天,南枝眼尖地发现我和沈清辞用的是同一款耳机,于是软磨硬泡,套出了真相。
「你跟沈律师到底什么关系?」她质问我。
「甲方乙方啊。」我想了想,「撑死算朋友吧。」
「朋友用情侣款耳机?」她明显不相信。
「那耳机原本想送陈浩的,只是我突然后悔了。」我有些头大,「你就当…… 他是收破烂的……」
南枝「切」了一声,「难道你对他就没任何其他想法?」
明白她意思,我摇了摇头,「断情绝爱保平安。」
不可否认,沈清辞在我心中占了一席之地,分量还很重。
但日久才能见人心,我怕遇到第二个陈浩。
「而且你知道,律师这行业嘛……」我点到为止,「说实话,我挺怕这种人面冷心冷的,难成依靠。」
律师这行业,接触的都是形形色色的人。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流氓地痞,见够了社会的阴暗面。
他们的心比任何人都硬,也比任何人都脆弱。
「我觉得沈律师挺好的。」南枝侧身,撑着侧脸看我,「就他为你做的那些事,就不像是心冷的人。」
「别忘了,他是为了求我把房子卖给他。」我努了努嘴,「现在他目的达到了,我不信以后还对我那么殷勤。」
这样说,我也不知道是想说服南枝,还是说服我自己。
14
安顿好后,我开始找工作。
面试了十几家公司后,我成功入职,过上了 996 的普通社畜生活。
房款到账第一时间,我就把欠的钱一笔笔还了。
无债一身轻,加上适应了新的工作环境,我也有了新朋友。
陈浩的判决结果也下来了,三年半。
他说我耍脾气跟他分手,只是想通过那种方式挽回我,不明白为什么就触犯了法律。
我为他的无知和自以为是感到悲哀。
就算我们结婚了,他在我不愿意的情况下强迫我,也是违法的。
后来,我从别人口中,知道了陈浩厚着脸皮来找我复合的原因。
林诗然发朋友圈,说资金周转出现问题,求贵人,会尽快还。
陈浩二话不说,把所有钱转了过去。
林诗然收钱第二天就删了他好友,从此人间蒸发。
他后知后觉发现被骗,报了案。
警方说通过现有证据,只能证明是无偿赠与,不予立案。
陈浩眼睁睁看着多年储蓄打水漂,后悔不迭。
得知了我继承了一套房子后,又将主意重新打到我这个冤大头身上,才有了后来那些破事。
我突然无比庆幸,跟他恋爱时跟他说租的房子。
不然以他的算计,如果知道房子是我的,哄着我把结婚证领了,再骗我把房子卖掉买新房,我婚前财产就变成夫妻共同财产了。
如果哪天他找好下家要离婚,直接干走我一半房产,那才是一辈子的灾难。
没有了陈浩这个潜在威胁,我的世界从此清净。
于是闲暇时看看房,研究研究美食糕点。
虽然我没有亲人可以依靠,却遇到了很多饱含善意、不断向我伸出援手的人。
沈清辞搬进了我原来的家。
购电、买水、买燃气、维修…… 他事无巨细,频繁骚扰我。
鉴于他刚搬过来,什么都不懂,我很友好地帮助了他。
只是他隔三差五提着重礼来我家蹭饭的行为,让我迷之不解。
因为我的厨艺,我自己心里很清楚。
没把人吃进医院,那都是老天爷赏脸。
但是沈清辞,一次次面不改色吃下了我的「黑暗料理」,直呼好吃。
出于愧疚,我苦练厨艺,成功做出了很家常的家常菜。
大概是沈清辞那张脸太过秀色可餐,我蒸发的肉不知不觉长了回来,以前的衣服穿起来又变合身了。
有一点不变的是,饭后沈清辞洗碗。
他真的超级超级忙,忙完案子有闲暇时,也会邀请我和南枝吃大餐。
生活和工作的充实,让我渐渐从悲伤中走了出来。
我如愿地买好了新房,快快乐乐地搬了进去,还买了一辆一二十万的代步车。
名下有车有房,兜里有钱,工作无比顺心,身旁还有密友相伴。
上天将我缺失的幸福,以另一种方式补了回来。
二十四岁生日那天,沈清辞、南枝和我几个要好的同事给我庆生。
沈清辞跟我表白时,所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高呼「在一起」。
我手足无措,不经意碰到口袋里的口红耳机外壳。
不用看,我就知道它的样子。
精钢机身,温润丝滑,光泽闪耀,尽显沉稳与厚重。
就如同这一年多来,默默守在我身边,替我撑起一方高墙的沈清辞。
他就像是浩瀚宇际漏出的一缕光,一点一点重塑了我的人生信念,点亮了我卑微荒凉的人生。
我不回复,沈清辞就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眼神清冽温和。
曾经,我花光了力气和快乐去喜欢陈浩。
如今,我从沈清辞的喜欢里得到了力量和快乐。
我看了眼南枝。
她嘴角噙着笑,冲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我红着脸,答应了沈清辞的告白。
在众人的起哄中,他笑着把我抱入怀中。
我用力回抱住他。
故人已去,万物更新;旧疾当愈,长安常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