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朋友的⼥⼉在07年离奇失踪,之后他竟然在⼀份年报纸
刊登的照⽚⾥看到了⼥⼉,照⽚是⼀座海市蜃楼。朋友说要去
找⼥⼉,⼏天后也⼈间蒸发了!我开始寻找他,竟然进⼊⼀个
平⾏异世界。
虚构故事,如有雷同,脑洞巧合
「我对你讲⼀件事,你⼀定不能告诉别⼈。」
「算了,就算你说出去,别⼈也不会信。」
张皓喝光了杯⼦⾥的啤酒,像是有所顾忌⼜⾃嘲似的苦笑:
「我知道圆圆在哪⾥了。」
张皓的⼥⼉失踪了。
⼏年前的那个夏夜,张皓发疯似的拍打着我家的⻔,问我有没
有⻅到他的⼥⼉:
「你让我进去看看,⼩孩下午说要来你家玩,你⻅了没有?」⻔外,张皓死命拽着我的⼿,像⼀头发狂的兽。
那个年代监控很少,警察调查了主街的⼏个监控,寻⼈启事贴满了街,张皓的⼥⼉就像⼈间蒸发⼀般,了⽆⾳讯。
从那以后,张皓着了魔。
常规的⼿段查不到,张皓的家⾥挤满了所谓的「⼤师」,但那些⼤师⽆⼀不是骗⼦,张皓家财耗尽也没有找到关于⼥⼉的⼀丁点线索。
所以,当听到他说有⼥⼉消息时,我也⽆⽐地激动:
「你快说在哪⼉,我跟你⼀起去!」
「去不了的。」张皓的神情变得落寞,「陈⾕,圆圆的妈妈死得早,你是我唯⼀的朋友,⼜是圆圆的⼲爸,我只求你⼀件事。事情很诡异,但哪怕有万分之⼀的希望我也要去,如果我回不来,在家⾥卧室的第⼆个抽屉⾥,我有东西给你。」
我们坐在餐厅⾥离灯最远的⼀桌,夏天的夜很⿊,我看不清他的脸。
「你他妈别磨叽了,圆圆到底在哪?」我急疯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打哑谜。
张皓抬起头久久地看着我,可他的眼神却告诉我他其实哪⾥也没看,只是茫然⼀⽚。
「照⽚。」张皓像丢了魂般说道,「圆圆在照⽚⾥。」「哪⾥的照⽚?」我忙问道,只要知道照⽚上的地⽅是哪⾥,就有希望找到孩⼦。
「陈⾕……」张皓强忍着眼泪,颤抖着掏出⼀张像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报道。
我掏出⼿机,借着灯光才看得清楚。
纸张泛⻩,看来年代已久。
报道上写着:「本市出现海市蜃楼,奇特建筑清晰可⻅。」
与其说建筑很奇怪,不如说它的样⼦很诡异:
那是⼀座巨⼤的⻘铜⻔,挂在空荡的天空上,与周围的景⾊格格不⼊。
更加离奇的是,通过周遭景⾊⽐对,照⽚中的「⻔」有近40⽶⾼,我本科学的是建筑,世界上最⼤的⻔是⼭西临汾的华⻔,它的主⻔也不过1⽶,⽽画⾯中的⻘铜⻔直接⾼了1倍有余。
地球上绝对不存在这样的东西。
在「⻔」正前⽅的地⾯上,⼀个⼩⼥孩的⾝影正对镜头。
「陈⾕,你看这个⼩⼥孩,她的⾝形、她穿的⾐服,像不像圆圆?」张皓哑着嗓⼦说道。
显然当时的摄像者的注意⼒都在海市蜃楼上,为了拍摄清晰⻔的样⼦,拍摄者把焦距拉得很近,照⽚中⼈的⽐例因此变得更⼩且模糊,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出是个⼩⼥孩的样⼦。
「你看她⾝上的⾐服!」张皓指着照⽚上的⼈,「像不像圆圆穿的那件?」
「还有头发!圆圆的辫⼦是我给她编的,我绝不会认错。」张皓激动地说道。
「你先别急。」我忙安抚他,「海市蜃楼不过是光的折射,⽽光不可能折射出现实中没有的东西。这⻔虽然看起来诡异,但⼋成是相机成像搞的⻤,我们只要扫描图⽚,在⽹上慢慢找,⼀定能找到对应的地⽅。」
「陈⾕,你以为我想不到这⼀点吗?」张皓痛苦地摆了摆⼿。
看着报纸上那有年代感的彩照,我的⼼中突然腾起⼀股不好的预感。
张皓看着我,以⼀种奇怪的表情,⼀字⼀顿地说道:
「这份报纸是19年的。」
张圆2007年失踪时11岁,19年,她甚⾄还没有出⽣。
张皓的话像⼀声巨雷在我⽿旁炸裂,失踪许久的⼥⼉出现在20多年前的报纸上,如果不是这张照⽚,我甚⾄怀疑因为⻓期的压⼒,他已经疯了。
「我没打算让你相信。」看到我怀疑的⽬光,张皓⾃嘲地笑道,「陈⾕,有时候我⾃⼰都觉得⾃⼰已经疯了,我不管这个⼥孩是不是圆圆,我⼀定要去找。」
「你怎么找?就凭这张是真是假都不知道的照⽚?」我有些恼了,张皓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想尽快地找到张圆。
可仅凭⼀张旧报纸怎么找?去哪⾥找?
「如果你⼀定要去,我必须跟着你。」我坚定地说道。
「我⾃⼰有⼀点线索,你只⽤记住我刚才对你说的话,就当帮我最后⼀次。」张皓起⾝拍了拍我的肩膀,⽰意我不要再说。
我瘫软在凳⼦上,周围是⿍沸的⼈群,可我的脑袋⾥⼀⽚寂静,我看着张皓远去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开⼝。
⼏天后,张皓也失踪了。
那时候张皓与我约定,他会以特定的频率发短信给我以确保⾃⾝的安全。
在3天前,这份联系中断了。
我第⼀时间想到的是报警,借助天⽹的⼒量找到张皓。但应该怎么对警察说,说我的好友去追寻海市蜃楼时失踪了?
会有⼈相信吗?
犹豫再三我还是报了警,在⼀筹莫展的情况下也只能寄希望于警⽅的⼒量。
接待我的是⼀个40多岁的警察,我很鸡贼地隐瞒了张皓出⾛的
原因,只是说联系不到他。
警察在详细询问了⼀些基本情况后,让我先暂且回去等消息。
「有什么情况我们会第⼀时间联系你,如果你知道他⽼家的话
可以先去找他的⽗⺟问问看。」警察如是说道。
张皓是独⽣⼦⼥,⽗⺟早已故去。
我站在警局⻔⼝死命地抽着烟,事情似乎陷⼊了僵局。
如果没有警⽅⼒量的帮助,仅凭我⾃⼰,在连张皓去向都不知
道的情况下想找到他⽆异于⼤海捞针。
我⼀边抽着烟⼀边⽤右⼿死命捶着脑袋,⼀焦虑就头疼是我从
⼩的⽑病。
接连捶了三四下脑袋,头疼的症状减轻,我开始思考出路。
或许真的只有那个⽅法可以找到他。
我想起张皓离别前说过的话,他说让我在他失踪后去他家⾥。
张皓的家离得并不远,但他失踪后我⼀次都没有去过,我下意
识地抗拒去那⾥,即使那⾥可能有张皓留给我的重要东西。
因为我有⼀种感觉,在这件事上追究得太深可能会有⽆法控制
的事情发⽣。我⾃认不是⼀个可以为了他⼈付出全部的⼈,虽然我也希望找到张皓和他的⼥⼉,并且如果需要,我⼀定会毫不犹豫地尽我所能。
但如今驱动着我前进的更多的是对那张照⽚的好奇。
那张照⽚上的⼩⼥孩的外形真的太像张皓的⼥⼉了,我以前听说过世界上有虽然没有⾎缘关系却⻓得⼀模⼀样的⼈,但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个与张皓的⼥⼉相像的⼩⼥孩碰巧出现在了海市蜃楼的幻影⾥?
有这个可能性吗?
更⼤的疑点还是那份张皓所说的19年的报纸,以我对张皓的了解,他并没有收集旧报纸的习惯,那么这张报纸⼜是从哪⾥找来的呢?
我决定打电话给猴⼦。
猴⼦原名许佩,是我和张皓的发⼩。
⼩时候⼤家住在同⼀栋楼⾥,许佩因为瘦⼩的⾝材被张皓取外号「猴⼦」,后来的某⼀时期他俩因为某些原因⼤打了⼀架,从此不再说话,但我和猴⼦的关系并未因此受到影响,我曾试着修复两⼈的关系,可两⼈都是那种执拗的性格,谁也不肯第⼀个低头。
如今张皓有难,我第⼀时间想到的帮⼿仍是猴⼦,再怎么说也是从⼩⼀块拿尿和泥巴玩的交情,即便后来有了⽭盾,也总不⾄于⻅死不救。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我将事情完整地告诉了猴⼦,在许久的沉默后,电话那头传来⼀声叹息。
「你在哪⼉?」他说道。
猴⼦很快赶到了我的住处,我和他因为⼯作距离的关系也有好⼏年没有聚过,平⽇⾥都是电话交流,这⼀次时隔多年⼜看到他,只觉得他愈发消瘦。
来不及客套,我将⾃⼰的想法告诉了猴⼦。
「你真的不是在开玩笑?」猴⼦表情凝重地看着我。
我⽆奈地摇摇头。
「我俩已经好多年没说过话了,圆圆失踪这事我之前还是从你⼝中知道的。」猴⼦叹了⼝⽓道,「会不会是因为受了打击导致他的精神有些不正常?」
「我看过那张报纸上的照⽚,确实很像。」我说道,「张皓也不像精神失常的样⼦。」
「只能去看看了。」猴⼦说道,「看看他给你留了些什么。」
⻩昏时我俩来到张皓家所在的⼩区。
楼是⽼式筒⼦楼,灯坏掉了,只能凭记忆在⿊暗中借着⼿机的亮光摸索前进。筒⼦楼⾥充斥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时⽼家充满着
的秸秆燃烧后的味道。这种味道不难闻但也算不上好闻,我⼀
时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时候。
张皓的家在4楼,我掏出张皓给的钥匙打开⻔。
猴⼦先发出⼀声惊叹,我被他吓了⼀跳,抬头,映⼊眼帘的是
满墙的照⽚。
「好像都是圆圆的照⽚。」猴⼦沉默道。
张皓继承了⽗亲摄影的爱好,只是妻⼦过世以后他便不再外出
拍⻛景,他把所有的爱都转移到了⾃⼰的⼥⼉⾝上。
我突然泛起⼀阵⼼酸。
电因为⽋费被停掉了,我们只得打开⼿机去卧室寻找。
东西很好找,拉开抽屉就看得到:
两枚⻩铜钥匙和⼀张纸条。
我有些莫名的失望,本以为会是什么怪⼒乱神的物件,结果居
然只是两枚普普通通,⼀把略⼤,⼀把⼩⼀号的五⾦店⾥5⽑
钱⼀枚的⻩铜钥匙。
我将纸条展开,借着⼿机的亮光勉强看清了上⾯的字:
「杂物间」。字迹潦草,我看着有些眼熟。
「张皓是说⽼家杂物间?」猴⼦的反应很快。
我点点头,钥匙有两枚,⼤的那把对应的应该是⽼家杂物间的
⻔。
⽼式的筒⼦楼会在楼对⾯空出⼀排低矮的⼩房⼦,供住⼾停放
⾃⾏⻋和杂物。我家和张皓家共同拥有⼀间杂物间,那是我们
⼉时的秘密基地,也是我们拥有最多回忆的地⽅。
张浩⼝中的杂物间,指的是⽼家的杂物间。只是有⼀件事我却
不明⽩:
为什么不能把事情原委在信中直接了当地告诉我,⼀定要⽤这
种隐晦的⽅式引导我去那⾥呢?
我想到另外⼀种可能,张皓是在防备着什么。
我看向猴⼦,他也正好在看着我。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我们的⽼家就在这个城市的西边,但
因为拆迁的关系,⽼家的房⼦在很多年前就被拆掉了。
给我们⼀把不存在的地⽅的钥匙,这说不通。
正当我俩⾯⾯相觑的时候,卧室的⻔被⼈关上了。
⻔是被⼈⽤⼒从外⾯关上的。
⿊暗中突如其来的巨⼤关⻔声把我的⼼都快吓停了。
「操!」猴⼦骂道,同时转⾝⼏乎是条件反射地⼀脚踹在⻔
上,⻔板很厚,他⽤全⼒⼀踹居然没有踹开。
「谁!」我吼道,⻔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来⼈似乎是在找
什么东西。
「有贼!」猴⼦第⼀个反应过来。
我开始后悔刚才进来时没有关⻔,这才被贼闯了空⻔。
「妈的,我报警了啊!」我⼀边威胁⼀边再次⽤⼒踹⻔。
⻔依旧纹丝不动,客厅的翻找声更⼤了。
「你让开!」猴⼦⼀把拉开我。
他向后退了两步,⼸起⾝⼦冲刺⼀般⽤⼒撞向⻔,只听⻔发出
嘭的⼀声巨响,总算是把锁撞断开,漏出⼀个⼩缝。
⻔缝很⼩,并不⾜以看到外⾯的情况,我急中⽣智,打开⼿机
摄像头将⼿机顺着⻔缝塞出去先拍了⼏张照⽚,想着报警时要
⽤证据。
「什么时候了还拍!」猴⼦不等我拍完,⼀把拉开我后⼜⼀次
踹向⻔,终于把⻔踹开,猴⼦第⼀个冲了出去,我也紧随其
后。⻔外的⼈像是早有预感似的,在我们撞开⻔的⼀瞬间就已经跑出⻔去,天太⿊了,看不清前⾯的路,我和猴⼦顺着前⽅若隐若现的疾跑声⼀路扶着楼梯狂奔⽽下,我的头有些眩晕,隐隐约约觉得不应该去追,前⽅⼀开始还有⼈奔跑的声⾳,但就在我们觉得离声⾳越来越近的时候,声⾳突然⼀下⼦消失了,我和猴⼦停下来,四周是漆⿊的夜,根本找不到⽅向。
「妈的,真能跑。」猴⼦喘着粗⽓说道。
怕对⽅有同伙调虎离⼭,我们不敢逗留,只得打道回府。
⽓喘吁吁地回到房⼦⾥,我才想起打开⼿机。
我⽤的是连拍模式,受到光线条件和那年代⼿机像素的影响,画⾯模糊得⼀塌糊涂,只能在相⽚中看到客厅⾥有⼀个⾝影借着⼿机灯光在翻找着什么,显然是没想到我俩能这么快把⻔撞开,也可能是看到了我照相机的闪光灯,那⾝影明显地犹豫了⼀下,接着头也不回地向⻔⼝跑去
看⾝形是个男⼈,应该是看我们没有关⻔临时起了⽍意。
客厅被刚才的⿊影弄得⼀⽚狼藉,堆在客厅的书和家具摆件散落⼀地,我们只好打着⼿电⼀件件地捡拾起来。
⼀边骂着闯空⻔的⼩偷,我和猴⼦⼀边环视着屋内,看有没有被偷⾛其他什么东西。
当⽬光掠过墙壁时,我的动作停滞了。
「照⽚呢?」猴⼦也发现了问题。照⽚少了⼏张。
开始我以为是掉在了地上,但掉在地上的东西都被我收纳在了
⼿边,⾥⾯并没有照⽚。
「妈的,照⽚也偷。」猴⼦骂道,显然他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奇
怪之处。
闯空⻔的⼩偷不会对照⽚感兴趣,我很快意识到了这⼀点,随
之⽽来的是后背不受控制⽽流下的冷汗。
那个⿊影可能不是⼩偷,⽽是和我有着相同⽬的的⼈。
我把想法告诉了猴⼦。
「还有别⼈在追查张皓的下落吗?」猴⼦皱着眉问道。
「不清楚,张皓对我似乎也有所隐瞒。」我如实答道。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我的头⼜痛了,于是不受控制地开始捶脑
袋。
「你这⽼⽑病还没治好?」猴⼦看着我说道。
我摇摇头,回想起相⽚中看到的场景:当看到我踹开⻔时⿊影
的动作停了⼀下,明显是在犹豫什么,最后才决定直接向⻔⼝
跑路。
我试着将⾃⼰代⼊⿊影,如果我是他,在看到对⽅踹开⻔后,
为什么不第⼀时间逃跑?除⾮他在找的不⽌是照⽚。不然,墙上的照⽚并不多,即使是没有找到想要的照⽚,也可以先把所有的照⽚都带⾛,然后再⼀⼀区分。
在这个客厅⾥除了照⽚⼀定还有其他什么东西是他想要拿⾛的。
我开始重新审视整个客厅,最后⽬光落在⼿边张皓当年搬家时我送他的茶⼏上。
茶⼏下⾯抽屉把⼿上有很明显的⼈为破坏的痕迹。
茶⼏的抽屉设计得很怪,表⾯并没有插钥匙的地⽅,所以那⼈才折腾了那么久都没有打开。
记忆⼀下⼦全涌了上来,我⼏乎是颤抖着⽤⼿摸向茶⼏底下。
在那⾥,有⼀个圆形的钥匙孔。
与它对应的,是⼀把⼩巧的⻩铜钥匙。
我试了好⼏次都没能将钥匙准确地插进孔⾥,我开始以为是⾃⼰搞错了,重复⼏次过后才发现⼿上全是汗。
猴⼦拍了拍我,我深呼吸了⼏⼝,强迫⾃⼰冷静下来,钥匙插进去的那⼀刻,我的⼼也被绷紧了弦,随着⼀声清脆的转动声,抽屉被打开了。
⾥⾯是⼀部诺基亚的滑盖⼿机。⼿机是张皓的,张圆失踪后我便没再⻅他⽤过这部⼿机。
为了省电,⼿机被关了机。我没有犹豫,直接按下了开机键,⿊暗中⼿机发出惨⽩的光,万幸还有1/3的电量。
⼿机⾥的内容被清空过,所有的通话记录和短信都被删除了,只剩相册⾥⼀段视频安静地躺在那⾥。
我⻢上意识到这可能就是张皓想要给我看的东西。
视频在50万像素的摄像头下显得有些模糊,画⾯⼀直在晃动,显然拍摄者在录像时处在⼀个⾮常激动的状态。
视频⾥临近⻩昏,拍摄者⼤概是在⼀个公园样的地⽅,四周满是树⽊与鲜花,相机对焦在天空中,⼀直在晃来晃去,画⾯中偶尔闪过⼀些⽩⾊的噪点。
这种状态⼀直持续了半分钟,拍摄者显然是在找着什么,就在我忍不住想要快进时,画⾯⼜⼀次闪过⼀⼤⽚⽩⾊噪点,这时视频⾥出现了男⼈的声⾳,是那种⾯临巨⼤刺激时被刻意压低的声⾳:
「找到了。」
男⼈的声⾳刻意地有些变形,但凭着多年的熟悉我还是⼀下就听出了声⾳的主⼈。
视频停在那⾥,在重复⼏次深呼吸后张皓⼜⼀次开⼝:「我找到了,陈⾕。」
继⽽是画⾯的缓慢移动,他似乎在仔细调试着摄像头的位置,在⼀连串的细微移动后,我终于看到了他想要拍摄的东西:
⼀座巨⼤的⻘铜⻔。
六、
视频中突兀地出现了⼀座巨⼤的⻘铜⻔。
和我在照⽚上看到的⻔极为相似,因为视频的关系,我第⼀次看到了它的颜⾊,淡⻘⾊的⼤⻔在虚空中静静地存在着,好像它本⾝就在那⾥⼀样。
张皓可能是太激动了,画⾯⼜开始轻微地抖动,随着画⾯的抖动,⻔⼜变得模糊起来。
「看到了吗?」张皓努⼒让⾃⼰的语⽓平静,「这就是报纸⾥的那⽚海市蜃楼。」
镜头反转,张皓的表情有些狰狞:
「看得到吗,陈⾕?」他盯着我,「我要去那⾥。」
视频到这⾥戛然⽽⽌,我静静看完了整个视频,脑⼦⾥仍然⼀⽚混乱。
猴⼦⼀脸茫然地看着我,显然他也⽆法理解视频中发⽣的事情。我⽆⼒地瘫倒在沙发上,⽤⼒拍着脑袋试图将这⼀系列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忘掉,可⼀闭眼,满脑⼦都是视频最后张皓扭曲的表情。
「那张照⽚上的⻔和视频⾥的⼀样吗?」猴⼦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深吸了⼀⼝⽓,点点头。
「这怎么可能?」猴⼦表情复杂,「怎么可能在不同时间存在⼀模⼀样的海市蜃楼?」
我⼼头⼀紧,⼜⼀次打开⼿机将视频的详细信息调了出来。
视频的拍摄⽇期是张皓和我最后⼀次⻅⾯的3天前。
也就是说,这段视频是在我俩⻅⾯前就录好的,张皓并不是为了让我明⽩事情真相⽽刻意返回去拍摄的视频。
这很奇怪,在视频拍摄后他为什么没有在第⼀时间找我,⾮要等到3天后?在这3天⾥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明明有许多机会可以直接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让他选择在⻅到我时沉默不语?
夏天的夜有些微凉,我俩不约⽽同地看向⿊洞洞的⻔⼝,内⼼突然泛起⼀阵恐惧。
那天晚上我断断续续做了好⼏个奇怪的梦。其中⼀个梦⾥,张浩站在旧杂物间的⻔前,他指了指我的⼿,我低头看到⼿中的诺基亚⼿机。
「是要这个吗?」我举起⼿机问他。
他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笑。
再次醒来是在中午,猴⼦睡在⼀旁的沙发上像头死猪,我揉了揉僵硬的脖⼦起⾝坐在床上发呆。
⽼家拆迁后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去那⾥了。
海市蜃楼的形成原理科学上已经解释得很通透。但真的存在⽤相机在特定⻆度才能看到的海市蜃楼吗?退⼀万步讲:就算是海市蜃楼,也应该对应着现世真实存在的建筑,视频中⻔别扭的姿态和颜⾊⼜明显不符合现世构造。
可如果那东西不是海市蜃楼,⼜会是什么?
我对这件事充满了巨⼤的好奇⼼,这份杀死猫的好奇⼼遮蔽了我的恐惧,让我忽略了张皓和他⼥⼉失踪传递出的危险信号,忘记了事情的古怪程度或许不是我可以掌控的。
我叫醒猴⼦,决定和他⼀起去⽼家那边看看。
那时的我没有想到,正是这个看似普通的决定,成了推倒多⽶诺⻣牌的第⼀张牌,那之后迅速垮塌的⼀切,都是因此⽽起。
⼜或许,当我决定探寻事情真相的那⼀刻,命运的⻮轮便已悄悄开始转动。如果能有⼀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不会再去冒险,我会在那天晚上⽤⼀切办法留住去意已决的张皓。
可惜没有如果。
我们没有选择开⻋,乘地铁来到了记忆中的⽼地⽅。
⽼家被拆迁后改成了⼈⺠公园,我站在公园⻔⼝莫名地想起溥仪回故宫买票的段⼦,好在⼈⺠公园免费对⼈⺠开放,这⼀点我们倒是⽐溥仪强点。
「你确定他说的是这⾥?」猴⼦问道。
我点点头,其实在看到视频的那⼀刻我就懂了张皓的意思,视频所在的地⽅,就是⽼家杂物间的位置,只是物是⼈⾮,当年的东西早已被时间抹去痕迹,我俩站在⼈来⼈往的公园中不知所措。
好在还有视频,对照着视频⾥⼀晃⽽过的参照物,再加上10多年的⽣活经历的加持,总算是找到了⼤概位置。
当年杂物间的位置变成⼀⽚草地,我俩像神经病似的踩在草地上摆弄摄像头的位置。可能是我的表情过于沉重,⼀旁戴红袖章的⼤妈才没有选择第⼀时间⼀脚踹⻜我。
我仿照着视频⾥张皓的样⼦调整着姿势,却始终不⻅相机中有海市蜃楼的画⾯出现,事实上,别说海市蜃楼了,连张皓视频⾥的⽩⾊噪点都没有。
⼀旁的⼤妈在等待中逐渐失去了耐⼼。「⼩伙⼦,你俩看到禁⽌踩踏的标志没?」⼤妈终于忍不住开⼝,「现在的年轻⼈都是怎么回事,三天两头的有路不⾛踩草地。」
我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
「之前也有⼈拿⼿机站这拍,你们拍什么呢?」⼤妈问道。
「有吗?⻓什么样?」许佩⽴刻问道。
「跟你俩⾝形差不多的⼀个⼩伙⼦,真不知道这有啥好拍的。」⼤妈嘴⾥嘟囔道。
猴⼦冲我使了个眼⾊,我⻢上意识到她说的⼈可能是张皓。
那座⻔⼏⼗年来没有移动过地⽅,如果张皓可以拍得到,我们没有理由拍不到它。唯⼀的解释是我俩忽略了什么东西,我⼜⼀次看向对⾯天空。
「是时间。」猴⼦的反应很快,「张皓的视频是在⻩昏拍的。」
我打开视频,上⾯的时间显⽰拍摄为傍晚7点10分。
「怎么办?」我问他,现在是中午,离⻩昏还有⼀些时间。
「等着呗,还能怎么办?」猴⼦说完往旁边的躺椅上⼀靠。
我的⼼情有些烦躁,并不能像他⼀般安静地靠在那⾥,于是开始找话聊。
「你和张皓是因为什么不说话的?」我问道,「那年暑假我和爸妈回⽼家,等我回来时你俩就不说话了。」
「⼀些⽆聊的⼩事。」猴⼦笑了笑,「⼩孩⼦嘛,总会因为⼀些琐事吵架,只是我俩性格实在太执拗,这才导致渐⾏渐远。」
我点点头,两个犟驴⼀样的⼈确实不容易相处。
「说起来也好笑,到底⼀开始是因为什么吵架我都忘得差不多了。」猴⼦挠挠头,「只记得跟他爸有关。」
「张皓他爸?」我问道。
猴⼦点点头:「好像是因为他爸的⼀个什么东西起了争执,然后就打起来了。」
「那可真够⽆聊的。」我吐槽道。
「⼩孩⼦就是这么⽆聊。」张皓笑道,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看向我,「你说圆圆是怎么消失的?」
「就是失踪了啊。」我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是怎么失踪的。」猴⼦问道,「圆圆失踪那天有什么异常吗?」
「张皓说⼩孩出去玩……」我回忆着张皓告诉我的信息。
「圆圆⾛丢时有多⼤?」猴⼦⽐画道,「有⼗⼀⼆岁了吧?」「⼗⼆岁。」我补充道。
「这么⼤的⼩孩应该不太容易被拐卖。」猴⼦思索着,「她对
张皓说出去玩,说去哪⾥了吗?」
「说是要来我家玩。」我回忆道。
「去你家玩什么?」猴⼦反问道。
我⼀时语塞,是啊,到我家玩什么?
「圆圆为什么要到你家玩?你⼀个⼤男⼈家⾥既没有⼩孩⼜没
有玩具,有什么好玩的?」猴⼦看着我。
「你的意思是张皓在说谎?」我疑惑道。
猴⼦点点头:「他知道⼩孩那天下午去了哪⾥,但⼜不想告诉
别⼈。」
「为什么?」我有些困惑,「他不想找到⼥⼉吗?」
「这其中恐怕另有蹊跷。」猴⼦说道。
我回想起那天张皓在⻔外发狂的样⼦,那种撕⼼裂肺的痛不像
是装出来的。
「如果他⼀开始就知道有海市蜃楼这种事呢?」猴⼦皱眉道。
我仔细思考他的话,不禁感到背后发凉。「你说他在警察找不到⼈后开始找⼀些算命的先⽣。」猴⼦说道,「以我对他的了解,张皓不是⼀个会相信这些东西的⼈。」
「也许是病急乱投医呢?」我说道。
「我们都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科男。」猴⼦道,「如果⼀次两次的寻找还可以解释成病急乱投医,但总不⾄于因为这些东西耗尽家财。对你我来说,⽤这些钱多贴⼀些寻⼈启事都⽐寄托于算命这种虚⽆缥缈的东西来得可靠。」
「可如果是你看到现在视频⾥的这些东西,你的唯物主义价值观会不会动摇?」我看向猴⼦。
「所以我才开始怀疑。」猴⼦皱眉,「他应该在之前就接触过这种超⾃然的事件。」
「所以才会让张皓的唯物主义价值观动摇,转⽽去相信这些怪⼒乱神的东西?」我问道。
「我很好奇。」猴⼦抬头看着我,「他究竟在那⽚海市蜃楼⾥看到了什么东西?」
⼗、
我们躺在⻓椅上相顾⽆⾔,张皓不告诉我这些⾃然有他的道理,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常危险,他不想让我冒险,但同时⼜想让我救他。⼈是⽭盾的⽣物,张皓不忍⾃⼰的发⼩落⼊危险,但对于⽣命的渴望还是让他不⾃觉地找到了我,为⾃⼰留下⼀线⽣机。
天⾊渐渐暗了下来。
「时候差不多了。」猴⼦看了⼀眼表说道。
「猴⼦,」我犹豫再三开⼝道,「我⼀个⼈去就好。」
「为什么?」猴⼦反问道。
「张皓去了没有回来,我不想你也这样。」我说道,「你和我不⼀样,你还有妻⼦。」
「早离了。」
看着我惊讶的⽬光,猴⼦笑道:「你说说,咱俩有多少年没像现在这样坐⼀起好好聊过天了?」
「你知道的,我爸前些年⾼⾎压去世了。」猴⼦苦笑道,「⼯作后总觉得时间不够⽤,不够来看看亲⼈,不够⽤来和朋友叙旧,空闲的时间只想⼀个⼈待家⾥睡觉,结果⼀回头,亲⼈故去,⽼友也渐⾏渐远。」
⾯前是落⽇余晖,猴⼦打开⼿机切换成摄像模式。
「时候差不多了。」他起⾝拽住我的胳膊,「如果能把那⼩⼦救回来,我⼀定要给他⼀拳,顺便再问问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铜⻔静静地飘浮在空中,散发出的压⼒像⼀座⼤⼭。
我和猴⼦同时咽了⼀下⼝⽔。
「怎么上去?」我问道。
「我怎么知道?」猴⼦紧张道,「这么⾼,我⼜不会⻜。」
「似乎是⽐视频⾥低了⼀些。」我打开张皓的⼿机递给猴⼦。
「你看旁边的参照物。」我指着视频⾥的树,「视频⾥的⻔在
树梢偏上的位置,⽽我们现在⽐视频⾥的时间晚⼤概半个⼩
时,它已经沉到树梢下头了。」
「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下降?」猴⼦说道,「这他妈还是个电
梯?」
「张皓知道海市蜃楼会沉下来,所以他才会说要去那⾥⾯看
看。」我说道。
「那他是怎么进去的?」猴⼦问道,「总不能是直接⾛进去
吧?」
「也许还真是这样。」我说道,「咱俩⽤⼿机照相机锁定建筑
的位置,试试看能不能触碰到它。」
「这也太魔幻了。」猴⼦揉着太阳⽳,「超出我的认知了。」
「⼀座只在视频⾥出现,⼀直不变位置的⻘铜⻔本⾝就是⼀种超⾃然的存在。」我的⼼⾥反⽽没有开始那么紧张了,说到底,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个死,但如果能接触到这类奇异事件,也算没⽩活。
天⾊渐渐⿊透,有⼀会⼉我们在视频⾥甚⾄看不到⻔的样⼦,只能凭感觉知道它⼤概就在那⾥。
不久后路灯开了,借着昏⻩的灯光,我俩这才发现那⻔离地⾯只有1⽶多⾼了。
这种眼前突兀地出现⼀个庞然⼤物的震撼感是⽆法形容的,虽然现实中看上去依旧空⽆⼀物,但摄像头⾥那个巍然耸⽴的淡⻘⾊「怪物」却在提醒着我们⼀切的真实性。
「⾛吧。」我拉起猴⼦想要向前,却发现⾃⼰腿抖得厉害,我看向猴⼦,发现他也在发抖。
「你让我缓缓。」猴⼦咬⽛道。
我点点头,顺便平复⾃⼰的情绪。
因为害怕,⼿⾥的⼿机镜头⼀直在颤抖,画⾯中的建筑也在随着抖动扭曲。
「⾛吧。」猴⼦⻓舒⼀⼝⽓,⽤⼿扶着我拿⼿机的胳膊使画⾯稳定,这个姿势很搞笑,让我们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在跳交际舞的⼤⽼爷们⼉,但这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艰难地迈出第⼀步,之后的路就好⾛了许多,我们⼤概⼀边注
视着视频⼀边往前直⾛了两三分钟,⻘铜⻔近在眼前却⼜远在
天边,始终拉不近与它的距离。
就在我们想要放弃的时候,四周突然瞬间⿊透,⼿机屏幕也是
⼀暗。
接着⼤⻔消失了。
「我靠!」猴⼦叫道。
「别急,⼿机没有夜拍功能,应该是天⾊太⿊导致摄像头捕捉
不到画⾯。」我看向四周,⿊压压的⼀⽚,应该是我俩太紧张
了才没有注意到这段的路灯坏了。
「⼿电⼿电!」猴⼦低声催促道。
「瞧你那怂样。」我打开⼿电,猴⼦的⽼脸重新出现在⿊暗
中。
「这倒霉玩意太吓⼈了。」猴⼦嘴⾥嘟囔道。
我看向⼿机,镜头⾥⿊压压的⼀⽚,⻘铜⻔早已不⻅踪影,光
线太差了,摄像机根本⽆法捕捉图像。
「算了,回家吧。」我拍了拍猴⼦。
猴⼦点点头,经过刚才⼀吓,我俩都有些怂了。
⼤概往回⾛了有⼏⼗⽶,我突然停下来看着猴⼦。他也在同⼀时间看向了我。
「你想说什么?」猴⼦说道,⿊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先说。」我的⼼沉了⼀下。
「陈⾕……」猴⼦顿了顿,说出了我早有预感却⼀点也不愿意听
到的话,「这他妈的不对劲啊!」
⼗⼆、
周围不时传来吵闹的⼈声。
可我俩⾛了这么远,却⼀个⼈都没有看到。
「你听得到吗?」猴⼦沉沉地出了⼀⼝⽓。
我点点头。
「那他妈是谁在说话?」就算是早有预料,猴⼦的表情还是⼀
下⼦扭曲起来。
⼈在慌乱的时候判断⼒会下降,尽管⼼⾥很乱,但我还是强迫
⾃⼰冷静下来。
四周不断有喧嚣声传来,细听却听出些许古怪来。
我居然听不懂那些声⾳在说什么。像是游戏中为了使玩家代⼊剧情所⽤的模糊处理后的背景⼈
声,节奏频率与⼈声很像,但细听之下就会发现根本听不懂声
⾳在说什么。
我看了看猴⼦,他也正看着我,显然他也听出了这声⾳的古
怪。
「你能听懂它们在说什么吗?」他指了指四周空⽓。
我摇了摇头。
「不会真的是撞邪了吧?」猴⼦说道。
「别⾃⼰吓⾃⼰。」我说道,「我看这声⾳不像是⽣物发出来
的。」
「⻤是⽣物?」猴⼦反问道。
「有⻤也不吃你。」我故作轻松道,「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吃
了也不⻓⾁啊。」
「去你的吧。」猴⼦的⼼情缓解许多,「那你说这⻤东西是什
么?」
「像不像电流声?」我说道。
「倒是有点像……」猴⼦仔细琢磨道,「你⾝上有指南针吗?」
我表⽰没有,猴⼦⼜说只要是铁的什么⼩东西都⾏。我这才想起我还有块⼿表,于是急忙抬起⼿给他看。
这⼀看不要紧,猴⼦当场就「嘶」的⼀声倒吸了⼀⼝凉⽓。
我奇怪地看向表盘,才发现铁质的指针不知什么时候像螺旋桨
⼀样疯狂转了起来,⽽且看样⼦⼀时半会都停不了。
「这⾥的磁场有问题。」猴⼦半天才结结巴巴说出⼀句话。
我看着转得跟螺旋桨似的指针,要使指针转成这样只有两种可
能:⼀种是现在我俩正在地球的南北极附近;另⼀种是这⾥的
磁场位置正在不断地变化着。
鉴于我俩穿着短袖还没有被冻死,我认为第⼆种可能⼤⼀些。
我把⾃⼰的想法告诉了猴⼦。
「这种磁场对⾝体有危害吗?」猴⼦问道。
我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但不管怎么样,这⾥都不是迪⼠尼乐
园。
正当我准备带着猴⼦⼀起离开时,猴⼦突然拽住了我的⾐⻆。
「陈⾕,」他站在我的对⾯,神⾊有些紧张,「那是什么?」
他指向我的⾝后。
⼗三、
我被他说得有些紧张,⼀时间不敢回头看。
「别动。」猴⼦深吸了⼀⼝⽓,⽤⼿扶住我的肩膀,「先不要
动。」
「什么东西?」我问道。
「我也不清楚。」猴⼦犹豫道,「对⾯路灯下有⼀团⿊雾,⼀
团很⿊很⿊的……雾。」
「⿊雾?」我有些诧异。
「不知道怎么说……」猴⼦慢慢扭动着脖⼦,「总感觉好奇妙
啊。」
「你怎么了?」我意识到他有些不对劲。
「陈⾕,我要回家了。」猴⼦痴痴地说道。
他突然松开⼿向我⾝后冲去。
「猴⼦!」我急忙转⾝,终于看到了⾝后那个「东西」。
猴⼦没有骗我,那的确是⼀团⿊雾,就好像是把⿊暗吞噬了⼀
样,静静飘浮在半空中。
虽然只看了⼀眼⿊雾,我仍旧感觉到了眩晕,我抱住猴⼦的腰
不让他继续往前,猴⼦就像是着了魔⼀样不管不顾地⼀直往前
⾛。「猴⼦,」我喊道,「你他妈的醒醒!」
猴⼦就像是听不⻅⼀样,即使已经被我抱住,脚还在地上不停
地摩擦着。
他的⽬光⼀直看着⿊雾,好像那⾥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
样。
⼗四、
我⼀边抱着猴⼦⼀边将⾝⼦向后倾倒,⽤全⾝的⼒⽓拖住他,
猴⼦⾝材⽐我瘦⼩很多,⼀时间⽆法前进。
我不敢直视⿊雾,看猴⼦的样⼦,恐怕是中了幻觉,⽤余光扫
了⼀眼确认⿊雾没有继续往这边移动后,我⽤⾝体⼀点点地将
猴⼦的⼿脚束缚住。
猴⼦此时像是彻底被雾迷住了,不论我怎么叫他,嘴⾥只是⼀
个劲地念着「回家」。
我⻅没有办法,只好强⾏将他的脸掰向我,⽤尽全⾝⼒⽓甩了
他⼀巴掌。
我⽤的⼿劲很⼤,巴掌声在空旷的夜⾥久久回响。
猴⼦终于被我⼀巴掌拍醒,愣愣地看了我⼀下,不由得就想继
续往后看。
「别回头。」我⽤⼒将他的脑袋别向我。「我刚才是被那东西迷住了?」猴⼦揉着脸迷迷糊糊地说道。
我点点头,这厮脑⼦反应倒是挺快。
「这⻤东西能让⼈产⽣幻觉。」猴⼦说道,「刚才我的眼前全是家⾥的样⼦。」
「好在它似乎不能移动,不然这么久也该过来了。」我安慰道。
「未必。」猴⼦低头思索着什么,「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的?」
「刚才我们从那⾥⾛过来都没有看到这东西,它是突然出现的。」猴⼦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玩意能瞬移?」我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怎么知道?」猴⼦说道,「不过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我⼜偷偷瞟了⿊雾⼀眼,它仍在原地,仿佛对我们没什么兴趣。
「现在怎么办?」猴⼦问道,「要⽆视这东西继续前进吗?」
我点点头,避免危险的最好⽅法就是不与之接触。
我和猴⼦⾯对⾯慢慢远离⿊雾,猴⼦负责看前⾯的路,我负责观察后⽅的⿊雾。即使⿊雾平静得如⼀汪死⽔,我仍绷紧了神经。因为不敢直视
⿊雾,我只能不时地⽤眼⻆余光观察其动向,哪怕它向前1厘
⽶,我也会⽴刻拉着猴⼦狂奔。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没多久,就在我第4次⽤余光瞥向它时,⿊
雾不⻅了。
与此同时,猴⼦停下了脚步。
「陈⾕,」猴⼦低声道,「那东西现在就在我⾯前。」
⼗五、
我的⼤脑嗡的⼀声,⿊雾带来的压迫感来⾃灵魂最深处,就像
第⼀次在动物园中⻅到浑⾝肌⾁的巨⼤东北虎,那是⼀种来⾃
基因深处的危机感,更加糟糕的是,我们和⿊雾之间没有安全
玻璃。
「怎么办?」猴⼦问我,他的声⾳明显在颤抖。
「它现在在哪?」我问道。
「我前⽅⼤概2⽶的位置。」猴⼦说道。
「你别直视它。」我说道。
「我他妈知道!」猴⼦急了,「你赶紧说现在怎么办,跟它拼
了还是跑?」我抬头看向路灯的位置,在我这边的⿊雾已经消失了,果然这
玩意可以瞬移。
跑是跑不过,我的⼼⼀横,⼲脆跟它拼了。
⼈⼀下定决⼼就会变得莫名勇敢,我直接转过⾝。
⿊雾就在离我们⼤概两步的地⽅,不知道是不是⼼理原因,我
感到周围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好⼏摄⽒度。
「我数三⼆⼀,咱⼀起冲过去,看看丫到底是什么东西。」我
对猴⼦说道。
「能⾏吗?」猴⼦说道。
「横竖也跑不过它,⼤⽼爷们⼉不⾄于被⼀坨雾吓死。」我说
道。
猴⼦点点头,⻓出⼀⼝⽓:「拼了。」
就在我准备倒数的时候,⿊雾突然亮了起来。
很难形容当时的情景,⿊⾊的雾⽓发出了耀眼的光,即使我和
猴⼦已经刻意地没有直视它,依然被那光照得有些晃眼。
「有声⾳。」猴⼦突然说道。
我⼀开始还没注意,听猴⼦这么⼀说,不由⾃主地集中精神,
果然,在⿊雾⾥有声⾳传来。
有⼈声伴着呲呲啦啦的电流声,只是声⾳失真得严重,根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紧接着,⿊雾的光暗了下来,我和猴⼦下意识地同时向⿊雾看去,这⼀看不要紧,
⼀条惨⽩的⼈⼿赫然从⿊雾中探了出来!
我俩哪⻅过这阵仗,⼀时都慌了神,刚刚好不容易⿎起的勇⽓瞬间被打了回去。
猴⼦怪叫着就朝⿊雾的侧⾯逃去,我也赶忙跟上,⾝后⿊雾中不时传来可怖的嘶吼声,像钟摆⼀样⼀下下地撞击着我的神经。
我什么也不顾了,只知道跟着猴⼦在⿊暗中⼀路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路上⼀个⼈都没有。
我们这才渐渐恢复了理智,我看向猴⼦,他也⼀脸茫然地看着我。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猴⼦喃喃⾃语。
我的⼼脏跳得厉害,回头⽤⼿电照去,万幸那团⿊雾没有跟上来。
不知道是不是⾬声太⼤的缘故,⽿边⼈群的声⾳也消失了。
猴⼦擦了⼀把额头上的⾬⽔:「我们是不是着道了?」我开始有些后悔牵扯进这档⼦事,此刻浑⾝湿漉漉的,我有些想念在家泡澡的舒服。
「陈⾕,那是什么?」猴⼦冷不丁地说道。
⼗六、
我按猴⼦说的把⼿电光重新打向来时的⽅向。
⾬很⼤,透过密密⿇⿇的⾬,⼿电光照的不远的地⽅出现了⼀连⽚低矮⽡房,⽡房之间还穿插着⽼式居⺠楼。
「我们来的时候有这些房⼦吗?」猴⼦低声道,「我是不是得了健忘症?」
我摇头,公园建在市中⼼,这样的⽼式⺠房早应该被拆除了才对。
正当我苦苦思索好像在哪⾥⻅过这样的建筑时,猴⼦⼜是⼀声惊呼。
我回头看去,刚才的公园也不⻅了,变成了同样构造的居⺠楼。
「这到底是哪?」猴⼦有些慌了神。
从看到那栋巨⼤的⻔开始到现在,我对这样诡异的事情已经有些⿇⽊了,因此并没有⼗分慌乱。⾬太⼤了,四周并没有可以躲⾬的地⽅,我更怕我俩被淋出病。
「要过去看看吗?」我⼼⼀横指着⾯前的建筑,「这⾬⼀时半会怕是停不了。」
我俩⼀路⼩跑奔向居⺠楼,可能是因为⼤⾬的缘故,路上⼀个⼈都没有,看着眼前越来越清晰的楼宇,我的⼼中腾起⼀个更加不好的念头。
显然这⾥已经不是我们原有的世界,但真正站在那栋筒⼦楼前时,我才确定了⼼中的那股感觉。
这样的建筑我以前⻅过,就在记忆中⼏⼗年前的⽼家。
这⾥是我们⼩时候住过的家。
猴⼦也反应过来,嘴张得⽼⼤。
「我不是在做梦吧?」猴⼦⽤⼒拍了拍⾃⼰的脸。
「就算是梦,也太真实了。」我⽤⼿摩挲着墙上的划痕,那是我⼩时候亲⼿刻上去的。
建筑的质感是如此真实,我死死地盯着那些崭新的划痕,上⾯是我亲⼿刻的我们三个⼈名字的缩写。
⼀楼是猴⼦的家,因为在他家墙上刻字,我还被⽼太太骂过。
若不是亲眼所⻅,我真的很难相信这种事。四楼亮着灯,那是张皓家。
我和猴⼦很有默契地互相对视了⼀眼。
「你胆⼦⼤,你说进不进去?」猴⼦说道。
我⼼说胆⼦⼤不代表不怕死啊,这筒⼦楼⾥还指不定有什么东
西在等我们呢。
正在犹豫的时候,⾬中有⼀道⼿电筒的光照了过来,我俩本就
是惊⼸之⻦,这⼀下更慌了神。
「怎么办?」我问猴⼦。
「快,杂物间!」猴⼦反应极快。
我忙掏出那把在张皓家拿到的钥匙,拽着猴⼦躲了进去。
光晃动着越来越近,万幸⾬实在太⼤了,对⽅应该没有看到我
们。
我俩躲在⿊暗的杂物间中⼤⽓不敢出,⼀楼的楼道灯亮了起
来,透过⻔缝,我看到⼀个⾝材瘦⼩的男⼈打着伞⼀边哼着歌
⼀边快步跑进了楼⾥。
「爸。」猴⼦踉跄着向后退去,「天哪,是我爸。」
⼗七、透过⼀楼的窗⼾,我俩看到男⼈进了家⻔打开灯,昏⻩的灯光下映出男⼈的⾝影。没过多久,⼀个⼩男孩的⾝影映现在窗⼾上,男⼈摸了摸⼩男孩的头,两⼈坐在⼀起开始吃饭。
猴⼦瘫坐在地上,「这不可能。」
「我爸已经死了,他的⻣灰都是我亲⼿装的。」猴⼦说着⾃顾⾃地笑了,「这不可能。」
我怕他精神出现问题,连忙将他扶起来:「你冷静⼀点,这明显已经不是我们的世界了。」
猴⼦显然不能接受眼前的这⼀切,我俩站在幽暗的杂物间⾥静静偷窥着对⾯的世界。
房间⾥的灯暗了下来。
「他们睡着了。」猴⼦转过⾝说道。
「现在怎么办?」我的⼤脑⼀⽚混乱,⼀时没了主意。
「要去看看吗?」猴⼦指向四楼,「张皓家⾥说不定有线索。」
我否定了他的提议,现在贸然冲进张皓家⾥不是⼀个理智的做法。
「那我们怎么办?现在是0年代,我们的⾐服和他们的格格不⼊,待在外⾯天⼀亮就会被⼈发现。」猴⼦说道,「如果对⽅是⼈的话。」
我沉默地看着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有办法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暑假。」猴⼦肯定地说道,「只有暑假我爸才会在这个点把我叫起来吃饭,其他时候他怕影响我学习都会让我提前吃完睡觉。」
「去我家。」我说道,转⾝在杂物间的⻔梁上摸索起来。
「你家没⼈?」猴⼦问道,「你在找什么?」
「钥匙。」我⼀边摸⼀边回答他,终于摸到⼀个⾦属质感的东西。
「墙上的字迹是新刻的。」我说道,「刻字那年暑假我和爸妈都回乡下⽼家了。」
⼗⼋、
我俩没敢弄亮楼道灯,摸⿊到三楼,保险起⻅,我敲了⻔,确定没⼈后才掏出钥匙打开了⻔。
「什么味道,从刚才起就⼀直有?」猴⼦⼀进屋就皱起眉。
「烧秸秆的味道。」我说道,「你不会连⼩时候做饭烧的秸秆都忘了吧?」
房⼦⾥的摆放还是以前熟悉的样⼦,我⼀时有些恍惚,我从厨房⾥拿了⼏个⼲馒头⽚,猴⼦⼀开始还有些犹豫,最后可能实在是饿了,我俩就着咸菜和⽩⽔算是对付了晚餐。⻝物带来的饱腹感提醒着我们⼀切的真实性。
「这下怎么办?」猴⼦边啃馒头边说道,「咱俩怎么回去?」
我说我也不知道,公园都消失不⻅了,就算要原路返回也不知
该如何。
「或许我们可以先找到张皓,他说不定知道怎么回去。」猴⼦
咽下最后⼀⼝馒头,「你觉得呢?」
「怎么不说话?」⻅我低头不语,猴⼦问道。
「刚才⿊雾⾥伸出的⼿上有⼀块⼿表。」我抬起头看着猴⼦,
「好像和张皓的⼀样。」
「操!」猴⼦闭上眼倒在沙发上。
「所以到底要怎么办?」猴⼦说道,「我们不属于这个世
界。」
「如果没有那张该死的照⽚。」我喃喃⾃语。
「照⽚……」猴⼦在嘴⾥念叨着,突然他⼀个鲤⻥打挺坐了起
来,「那照⽚是不是张皓从报纸上剪下来的?」
我下意识地点头。
「我好像想起我俩吵架的原因了。」猴⼦说道。「有年暑假你回⽼家,我和张皓在楼下玩,张皓回家上厕所时有⼀个陌⽣男⼈⾛了过来,借过张伯的相机对着天空⼀阵拍,过了⼏天张伯就因为拍到家⻔⼝的海市蜃楼上了报纸,可我始终觉得那张照⽚不像是张伯拍的,张皓不服,我俩越吵越凶,便索性打了⼀架。」
「照⽚是张皓他爸拍的?」我惊讶道。
「我觉得是那个陌⽣男⼈拍的。」猴⼦说道,「毕竟谁会没事浪费㬵卷对着⾃家⻔⼝的天空⼀直拍呢?」
「你对那个男⼈有印象吗?」我问道。
「记不清了。」猴⼦揉了揉太阳⽳。
「我在想那个⿊雾到底是什么东西。」猴⼦⾯向我,「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它吞噬了张皓,那为什么不攻击咱俩?」
「我有⼀个想法。」猴⼦缓缓说道,「如果我们把⿊雾当成⼀种规则呢?」
「规则?」我有些疑惑。
「这个世界的规则。」猴⼦说道,「我们把原来的世界称为『表世界』,把这个过去的时空称为『⾥世界』,存在于表世界的我们不可能与⾥世界的我们共存。」
「可我们确确实实存在了。」我说道。「这就是⽭盾的地⽅,同⼀时空上不可能存在两个⼀样的原⼦,即使这两个原⼦分别来⾃过去与未来。」猴⼦说道,「宇宙⼀定有修正这⼀点的办法。」
「你是说?」我的⼼⾥渐渐产⽣了⼀个可怕的想法。
猴⼦点点头:「⿊雾恐怕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果我们触犯了规则,它⼀定会有所⾏动。」
「规则是什么?」我问道。
「很简单,不要和『⾃⼰』⻅⾯。」猴⼦说道,「你还记得后街坊的⽼刘头吗?」
「研究理论物理的那个教授?」我不明⽩猴⼦话的意思:「你提他⼲嘛?」
「⼀看你就没好好听过⼈说话。」猴⼦⽩了我⼀眼:「⽼刘头以前跟咱两讲过类似的故事,总⽽⾔之正电⼦和负电⼦在相遇的⼀瞬间会湮灭化为电磁波,我可不想变成那样。」
「其实也不⽤那么着急。」猴⼦继续说道,「那扇⻔⼀直都在那⾥,我们只要⽤来时的⽅法接近它或许就可以回去了。」
「但我们的⼿机已经没电了。」我⽆奈道。
「总会有办法的。」猴⼦看着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揉着太阳⽳仰躺在沙发上,天花板上绿⾊的蝙蝠牌⻛扇吱吱呀呀地转着。⼗九、
这⼀觉很⻓,迷迷糊糊中楼下传来⼩贩的叫卖声,我睁开眼,发现猴⼦不⻅了。
我⼀个激灵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环顾四周发现猴⼦正站在厨房抽烟,他的眼睛透过窗⼾死死地盯着楼下。
「哪来的烟?」我问道,我记得猴⼦戒烟很久了。
「你爸的。」猴⼦指向茶⼏底下。
我不禁愕然,⺟亲不让⽗亲抽烟,⽗亲⼀直偷偷把烟藏在茶⼏底下,猴⼦连这个都记得。
「有⾐服吗?」猴⼦说道,「我们换件⾐服去楼下看看。」
我俩换上了我爸的格⼦衫,我站在⻔⼝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打开⻔,猴⼦当机⽴断⼀下⼦把⻔拧开⾛了出去。
时间已近⻩昏,楼下响起罗⼤佑的《之乎者也》,我们三个家庭条件都挺好的,张皓的⽗亲⼀直以来都挺潮,从他玩摄影就能看出来。
我俩做贼似的快步跑下楼,⽣怕被⼈看⻅,⾬已经停了,天亮了起来,我和猴⼦揉着眼睛,⼀切都像是在做梦。
街上是来来往往的⼈群,⼤部分⾐着朴素,但也有极少数穿着喇叭裤、花衬衫,戴着个⼤墨镜,⼀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年轻⼈。
「去哪?」猴⼦问我。
「哪也去不了。」我回答道。
我们⾝上装着的⼈⺠币拿出来会引起不必要的⿇烦,两个⾝⽆
分⽂的⼈除了像盲流⼀样在街上溜达外什么也⼲不了。
「我们要赶快找到回去的办法。」我对猴⼦说道,「不然,没
有钱,吃饭都成问题。」
「猴⼦?」我⻅他没反应,⼀抬头才发现他定定地看着后⾯。
⾝后的男⼈笑眯眯冲我俩点了点头,然后急匆匆地⾛了。
「我爸上夜班去了。」猴⼦喃喃⾃语。
「我们可以⽤张皓他爸的照相机。」我说道。
刚才我在楼上时就看到张皓的⽗亲正在楼下不远处低头摆弄照
相机,年幼的猴⼦就站在他⾝旁。
我让猴⼦先躲在⼀旁,因为谁也不确定两个不同时空的相同个
体遇到后会发⽣什么事。
我平复⼼情,换上笑容向张皓的⽗亲⾛去。
「您这相机不错啊!」我⾛到他⾝旁。
⾝旁还是孩⼦的猴⼦抬头看着我,我竟有些不敢与其对视。「这不是啥正经相机,只是富⼠牌的拍⽴得。」张皓的⽗亲不
好意思地笑笑,很⼤⽅地将相机递给我。
「我也爱摄影,能⽤它拍⼀下吗?」我说道,「不⽩⽤,我把
我的⼿表抵给你。」
说着,我解开我的⼿表递给他。
「你玩呗,⼀卷㬵卷咋能抵得了⼀块⼿表?」张皓的⽗亲将⼿
表退给我。
我拿着拍⽴得,站在杂物间的⻔⼝对准天空按下快⻔。
「你是叫许佩吧?」我对还是⼩孩的许佩说道。
⼩孩点点头。
「你爸在那边街⻆等你呢。」我对他说道。
⼩孩很有礼貌,冲我道谢后向街道奔去。
⼀旁的猴⼦赶忙快步⾛过来。
拍⽴得出照⽚的速度很快,我将相⽚递给张皓的⽗亲,在他惊
讶的表情中,我和猴⼦⼀边向前⾛⼀边看着相机调整着⽅向。
「陈⾕,我总感觉哪⾥怪怪的。」猴⼦⼩声说道。
「不要去想,现在我们只需要快点回去。」我没有看他,事实
上我⼼⾥已经有了⼀个模糊的猜测。「难道我当年看到的⼈是你?」猴⼦茫然道。
「或许吧。」我随⼝说道,看着天空中的⻘铜⼤⻔,我的⼤脑
⼀团糟。
等天空中的「⻔」快落到地⾯时,我俩也差不多快⾛到,我和
猴⼦很有默契地互相对视了⼀眼。
「叔叔——」就在我俩准备跨过⻔时,⼀个声⾳打断了我。
我转⾝看去,年幼的猴⼦拉住我的⾐⻆。
「我怎么没找到我爸爸?」他说道。
我的⼼脏⼀下⼦绷紧,连忙去看猴⼦,猴⼦也正神⾊复杂地看
着年幼的⾃⼰。
或许是感觉到了猴⼦的⽬光,⼩孩⼦抬头看向他。
「不。」我急得喊出声来。
似乎只是⼀瞬间,猴⼦的⾝后出现了那团熟悉的⿊雾,接着⿊
雾以⼀种恐怖的速度快速膨胀开来,没有反应的余地,猴⼦便
被⿊雾吞噬。
「猴⼦!」我⼤喊道。
「叔叔,你怎么了吗?」⼩孩⼦看着我,似乎没有看到发⽣在
眼前的⼀切。⽽且看他的反应,不如说连看到猴⼦这件事都忘了。
猴⼦就这样被世界「修正」掉了,消失在这个世界⼈的记忆中。
⿊雾在吞掉猴⼦后似乎并不满⾜,慢慢地向我靠来。
我全⾝的神经都炸开来,什么也顾不上,只能拿起拍⽴得向那扇飘浮在空中的⼤⻔跨去。
朦胧中四周传来吵闹的⼈声,我⼩⼼翼翼地睁开眼,浑⾝的⾐物像在⽔中浸过⼀样。
⽼房⼦重新变回了公园。
我看向⼿中的拍⽴得有些恍神,⽆⼼顾及周围⼈群,只知道⼀直⾛,直到⾛出公园坐上出租⻋。
司机问我去哪⾥,我下意识地告诉了他张皓家的地址。
报纸⼀定还在张皓家⾥的某个⻆落,只要对⼀对⽇期,就可以知道这⼀切究竟是不是我⼼中想的那样。
我的⾝上还留存着⽼房⼦的味道,司机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但此刻的我也不在乎了。
天⾊渐晚,我打开张皓家的⻔,和我们⾛时⼏乎⼀样,就在准备开始找那份报纸的时候,我抬头看到了墙上,密密⿇⿇,全是张皓⼥⼉的照⽚,在那些照⽚中,我看到了两张特别的照⽚,⼀张是张皓的⼥⼉站在⽼家的杂物间前,她⾝后的天空中飘浮着模糊的⻔,还有⼀张是张皓与其⽗亲的合影,令⼈诧异的是,照⽚中他的⽗亲似乎年轻了很多。
看来张皓不⽌⼀次地利⽤那道⻔穿梭于过去和现在,甚⾄带上了他的⼥⼉。
同时还可以证明⼀点,张皓欺骗了我。
我内⼼渐渐产⽣了⼀个可怕的想法:如果张皓曾经多次在那道⻔穿梭往返,⼿机⾥的视频就只能是专程拍给我⽤来「做戏」的。
换句话说,张皓为了让我有去异世界⾥救他的可能性,⽽不⾄于被这诡异的⼀切吓退,⼀直在⼀步⼀步地引导我,他不⼀定是想害我,但⼀定是⽆意识地在给⾃⼰留后路。我深觉⾃⼰早已了然⼈性,只是⼀时间⽆法将猴⼦的死和张皓的⾃私划分开来,我不断地问⾃⼰,如果是我遇到了这⼀切,我会怎么做?
只是我不确定,难道⼏⼗年的友谊,张皓连这点信任都不愿意给我和猴⼦吗?张皓不是那种多疑的⼈,他应当知道如果实话实话,我们不可能不去管他,⽽且如果他对我们实话实说明显⽐我俩⼀⽆所知去救他有利。
然⽽还不等我细想,⻔⼝突然传来钥匙扭动⻔锁的声⾳,我⼀下慌了神,只能先藏进卫⽣间。
⿊暗中看不清来⼈的脸,他们⼀边说着什么,其中⼀个⼈似乎很难受,⼀下⼜⼀下地捶着⾃⼰的脑袋,他们在客厅待了⼀会⼉之后就⾛进了卧室,像是要去找什么东西。可能是嫌卧室的光线实在太差,其中⼀⼈打开了⼿电筒,当我看到他的脸时,我的⾝体像过电⼀样僵在原地。
我看到了⾃⼰。
那⼏秒钟像过了⼀个世纪,我很快反应过来,整个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张皓在⽆意中发现那扇飘浮在空中的⻔后没有选择告诉其他⼈,⽽是利⽤它不断地在过去与现在之间往返,也许他只是想看看亲⼈,偶尔他也会带着⼥⼉⼀起去那⾥。但最终还是出了意外,或许是张皓,或许是他的⼥⼉,⼜或许是其他什么东西,触发了⿊雾的机制,张皓的⼥⼉被吞噬,⽽张皓就和现在的我⼀样,被随机扔到了最后⼀次去往异世界的某⼀个时间点。
真正的张皓或许已经和他的⼥⼉沿着时间线去了异世界,⽽报警拍视频的⼀直是另⼀个张皓,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直不肯实话实话,⽽要⽤这种欺骗的⼿段引导我们去救他,因为出现在我⾯前的根本不是那个我熟悉的张皓。
那个哭着敲我家⻔的张皓,那个在饭店⾥递给我旧照⽚的张皓,或许就和现在的我⼀样,只是另⼀个平⾏世界来的⼈罢了。
我深吸了⼀⼝⽓,看向⻔⾥,⾥⾯的「我」还在和猴⼦说着话。如果我现在出现在他们⾯前,或许就可以阻⽌接下来的悲剧发⽣,猴⼦也许就不会死。
但就在我准备推⻔⽽出的时候,⼤脑突然像放电影⼀样重复着这⼏天的经历,猴⼦被吞噬前的惨叫声⼀遍⼜⼀遍在我脑中回放。
我放下了按在⻔上的⼿,每个宇宙都有⾃⼰的规则,这个世界已经有了⼀个我,如果我现在出去,恐怕这个世界的我和现在的我就像正电⼦和负电⼦相遇⼀样,会双双湮灭于这个世界。
也许可以⼀⾛了之,但我还可以去哪⾥,这⾥已经是现实的世界了。
那⼀秒漫⻓得像⼀个世纪。
然后⼏乎是没有再犹豫,我快步⾛到了卧室⻔前,重重关上了那扇⻔。
□施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