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周怀亦的衣服里看到一枚戒指,用锦盒装着,像一枚求婚戒指。
他看见我痴迷的打量这戒指,他说:「余芷念,我们结婚吧。」
我想我应该是兴奋的,我喜欢的人向我求婚了,我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
可是等我拿着它在我的手指上挨个试了一遍,发觉没有一个手指适合它,从那时起,我便知道这戒指不是为我准备的。
周怀亦,他的心里装的是别人,他想结婚的,也是别人吧。
1
我是在见到许靖雁的时候,才知道我在周怀亦那里只是一个替身。
那天是周怀亦堂姐的生日,她在家里办了一个小型聚会,邀请我和周怀亦一同过去参加。
说实话,这种聚会我并不愿意参加,但周怀亦与周家闹僵,几乎断了联系,只有这一个堂姐来往还算密切,况且这个堂姐对我挑选衣服的时候,周怀亦坐在沙发上等我,他有些心不在焉,眼睛望着窗外,指间夹一支香烟,烟灰积了很长一截。
我从镜子里注意到,觉得他那时有心事。当时我并没觉得奇怪,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很沉默的人。
「好看吗?」我穿好衣服站在他的面前问他。我穿了一身长裙,身形婀娜,一头及腰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我是按着他喜欢的样子打扮的。
他微微扬头,打量着我,最后点点头:「不错。」
聚会在室外,还没有开始,堂姐看到我们,舍下身边的朋友跑来招呼,她把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最后笑着说:「今天很漂亮。」
说这话时,她的余光从周怀亦脸上飘过,也是到了后来我才回味过来她这一眼所包含的意思。
她责备他,但这责备里带着宠溺,就好像一个家长看到自己的孩子搞了一个恶作剧,她虽然无奈,却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转头还要当成笑话说与好友听。
我是一个迟钝的傻子,一直没有发现周怀亦的目光,后来我总想起那时的场景:我在他的身边低声与他交流,而他心不在焉,目光望着自己的爱人。我不记得是谁带着夸张的口气叫了一声「许靖雁」,把全神贯
注陪着未婚夫的我拉了出来。
到这时我才发现院子里的一处角落里坐着一个身姿曼妙的美
人。
她的头发很长,穿着及地的长裙,纱制的裙摆在她脚边飘动,
她用手托着下巴,目光望着某处。
我顺着她的目光寻去,周怀亦与其对视。
我不得不承认,她不只漂亮,还非常有气质。
我说不清那一刻的心情,东施效颦,我只想到这一个词。
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周怀亦执意让我留长发的缘由,忽然理
解了他对长裙的执拗,他一直让我扮演着东施的角色。
堂姐把人带到我们身边,她是想要向我介绍,可还没等到说
话,许靖雁已大方开口,她说:「你们好,我叫许靖雁。」
我本能地去看周怀亦,他好像笑了一下,这一笑仿佛刚才他堂
姐的那一眼。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揪了
一下。
从她出现,周怀亦的目光便没有落在过我的身上,可转过头来
我又不禁想,他以往又何曾真的将目光放在我身上过呢?
那天晚上我喝了些酒,借着酒劲,我问周怀亦:「你认识她
吧?」周怀亦解着纽扣的动作忽然一顿,转过脸来看我,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并不回避他的目光,直视着他,问他:「你和许靖雁以前就认识吧?」
他笑了笑,又重新去解他的纽扣,漫不经心问道:「许靖雁,谁不认识?」
是啊,谁不认识当年大红大紫的许靖雁呢?那时大家都认为她前途不可限量,可她偏偏在最红的时候选择退出了娱乐圈,直到最近才有了她要复出的消息。
可我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他懂,可他偏偏不肯回答。我呆呆望着他的背影,望着我心爱的这个男人。
他转过身来时便看到我这样的目光,他忽然笑了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是觉得可笑?还是觉得我在演戏?
但无论如何,他终于肯腾出一点点时间给我,他走到我的跟前,伸手抬起我的下巴,他说:「余芷念,一个名分对你来说还不够吗?」
那种锥心的痛,我没法用言语来表达,并不仅仅是因为这带着侮辱性的话,而是这话里,我感受不到他对我一丝一毫的爱意。
是啊,周怀亦他根本就不爱我呢,是我太贪心,要名分,要他的人,还要他的心,可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呢?
我笑了笑,装作不在乎地说道:「对不起,是我不该问。」
周怀亦皱了皱眉,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满意,我在他面前一向乖巧,今天喝了酒,多问了两句,我也已经向他道歉。
我伸手搂住他的腰,把脸紧贴在他的身上,撒着娇说:「周怀亦,人家喜欢你,难道有错吗?」
我知道这种话会让他安心,因为浮夸的话语往往都是带着演戏的成分,尽管我用着最假的语气说着最真心的话,可是没有关系,给他一个理由让他相信就好了。
周怀亦拍了拍我的后背,笑说道:「这么多年,你的演技一点也没有长进。」
我不作声,我知道我的演技并不好,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样说我。
那时我与他的关系被媒体拍到,我惊恐万分地跑到他跟前向他解释,我说:「我真的不知道那里有记者。」
他打量着我的脸颊,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垂着头翻弄着自己的手指。他忽然便笑了,说:「余芷念,你不适合吃演员这碗饭。」
他看穿了我。我虽没有参与,但却知道公司那边想拿我与他的关系炒作,我知道,但我没有阻止,大约心里也很希望将我们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我低着头,脸上烧得发疼,我不敢告诉他是因为我喜欢他才想
让全世界知道我们的关系,我连喜欢他这件事都不敢让他知
道。
他没有责备我,摸了摸我长长的头发,说:「下次不准再这样
了。」
他的话很温和,可我却感觉到一丝凉意,我知道我触碰了他的
底线。
我原以为他会出面澄清一下我们的关系,但是没有,他什么都
没有说,甚至在半年之后向外宣布了我们订婚的消息。
我自然是高兴不已。
后来我从他堂姐那里听说,因为这件事,他与家里的人闹得很
不愉快,他的心情也极不好。我为此很自责。
有一次我看到他坐在露台上抽烟,我走过去蹲在他的跟前,我
说:「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和家里闹僵。」
他抬起头,吸了口烟,说:「因为你?」
他审视着我,然后点一点头,笑着说:「是,也算是因为
你。」
2
周怀亦与许靖雁的暧昧照被朋友发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剧组里
拍戏,朋友比我还要生气,说:「许靖雁也算是个名人了,怎么这样不要脸?」
我沉默着,不作声,因为想到当初的自己,自己和她又有什么
区别?不也是靠着一张照片变相地要周怀亦承认我们的关系
吗?
朋友不同意,说:「这能一样吗?那会儿你们可都是单身,现
在外界哪个不知道你是周怀亦的未婚妻?」
可周怀亦也许更愿意让许靖雁做他的女朋友呢。
因为这张照片,我在娱乐圈里成了一个笑话。
有人扒出了许靖雁与周怀亦的情史,竟是一对苦命的鸳鸯,两
人相恋后因为周家的反对,许靖雁一气之下远走他乡,从此远
离了周怀亦。
有人觉得许靖雁可怜,两人本应该修成正果,如果没有我。
如果没有我。
我成了三个人故事里的配角,甚至有人在网上胡编乱造,说是
我插足了两个人的感情,才导致他们分手。
可偏偏这些谎话有人信,剧组里就有很多人信。
某一天中午,我因为没有休息好,拍戏的时候忽然晕了过去,
工作人员把我扶到椅子上坐着。
因为闭着眼睛,让他们误以为我睡着了,我听有个小演员在说话,声音非常低,但有两句我听得非常清楚。
她说:「她真的抢了许前辈的男朋友吗?」
她的助理应承道:「应该是真的,我听说周先生因为许小姐和家里闹僵,余害怕两人重归于好,便把自己和周的照片曝了出来,逼迫周承认与她的关系。」
小演员冷笑道:「真没看出来,这样看来她也就是靠着周怀亦才能在娱乐圈里立足吧。」
我忽然觉得可悲,也许她们说的大多不准,甚至把事情的顺序都搞错了,但有一点我却听出来并相信了,那就是,周怀亦和家里闹僵并不是因为我。
想起当初我在露台上向周怀亦道歉的情景,我忍不住替自己难过,那时候周怀亦也会在心里笑我的自作多情吧?
3
因为拍戏,我很长时间没有回去,周怀亦难得给我打了一通电话,他问我何时回去。
那时候已近傍晚,我坐在酒店的阳台上看着夕阳,我说:「有事吗?」
他沉默了一下,说:「没有事就不能和你打电话了吗?」
我默不作声,他忽然便笑了,懒懒地说道:「想你了。」我们两人,甜言蜜语都是演戏,我说甜言的时候他知道我是装
的,他说蜜语的时候我也知道他在哄我,谁也不会当真。
但我今天特别希望他说的是句真心话,我的声音并非开玩笑,
我的语气甚至有点严肃,我说:「是真的想吗?」
大约没有想到我会这样接,他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怎么?
心情不好?」
他这样正儿八经地问我,我反而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恢复到从
前的交流方式。
我笑,笑得有点夸张,然后说道:「看,我演技还可以吧?是
不是吓到你了?」
他没有笑,而是说道:「余芷念,以后别在我跟前演戏。」
可是我一直在你跟前演戏啊!演我不喜欢你,演我图你的地
位,演我爱你的钱。我要是不演,我怕你讨厌我啊。
这些话我自然不敢告诉她,他一旦严肃起来,我其实是有些害
怕的。
我低低地说道:「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却软了下来:「什么时候拍完?」
我不作声,他就又笑了,取笑道:「哭了?」
我说:「周怀亦,我想你。」说这话也是白说,我抽不开身,他更是忙得脚不粘地,能抽出
时间给我打通电话都不容易。
然而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隔了一天,周怀亦便出现在我的眼
前。
那时候我刚刚拍完一场坠马戏,满身的泥污,助理扶着我去休
息,抬头间便看到站在场外的周怀亦,我一时愣住。
他皱眉道:「高兴傻了?」
是的,我真的高兴傻了,本来从马上掉下来一身疼痛,可此时
什么疼痛也没有了,扔下助理,像只兔子一样跑到他的跟前,
我用力地抱住他,脸颊埋进他的胸膛。
他嫌弃道:「余芷念,你把泥污全蹭到我身上了。」
我已经高兴得忘乎所以,根本没注意到他说什么,脸颊在他胸
前蹭了又蹭。
他投降了,伸手抱住我。
我仰起脸问他:「你怎么想起来看我?」
他拨弄着我额前的刘海,说:「出差经过。」
是了,他怎会特意跑来看我,不过我仍是高兴,谁让我想他
呢。去酒店的路上,他一直在打电话,我无聊,望着窗外风景叹
气,他捏我的手指,我看他时,他抽出时间问我:「想吃什
么?」
电话还没有挂掉,我小声说:「随便。」
然而到了酒店根本没有来得及吃饭,一进房门,我便被他按在
门上吻住了,他抱着我一路吻到床上。
紧要关头,我说:「我们还没有吃饭。」
他似笑非笑:「不是想我了吗?」
我红着脸把头埋进枕头里。
事后周怀亦忽然说:「以后不要拍戏了。」
我很惊讶。
他说:「全身的泥,像小鬼一样。」
我才知道他是因为看到了我下午拍戏的情景,我心里很暖,一
时忘了形,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我说:「可不拍戏做什么?你娶我做全职太太吗?」
然而这话说完我便后悔了,好像我在逼婚。
我怕他拒绝,马上说道:「我说笑的。」
他笑了笑,伸手在我头发上摸了摸,说:「这就是你的愿望吗?」
我默不作声,我不敢承认。他也没有再说什么,把我的手从他身上拿下来,下床去洗澡了。
我的心情突然变得很不好,他不想娶我,他根本就不想娶我,他来这里也不是因为想我,他只是需要一个陪他上床的人。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和周怀亦分手,我被惊醒,发现自己满脸的泪水。
周怀亦背对着我,我朝着他靠近,从身后抱住他,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轻声说:「周怀亦,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生活,你愿意吗?」
回答我的是周怀亦规律的呼吸声。
周怀亦在第二天的下午离开,我很不舍得,走时我问他什么时候能再来,他笑:「人还没走,就开始想了?」
我傻笑,他捏了捏我的脸:「下月很忙。」
意思是他没有时间再过来。
我点点头,其实有些失落,因为再过两个星期就是他的生日。我曾经告诉过他,他的生日我一个也不要错过,但他可能早已把我的话忘记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我记得就好了,他的生日礼物我老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他平时习惯戴手表,我托人在国外买了一块限量款,样子虽然保守一些,但很衬他。
4
我请假那天,导演问我原因,我说去和帅哥约会,导演笑,周边工作人员也跟着笑。
我没有告诉周怀亦,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当我辗转打听到他晚上聚会的场所、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推开包厢门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到来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房间一众人等都静了下来,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我开始并不明白。
一个我见过两次面的男人走过来:「嫂子你怎么来了?」
我从他的眼神里知道事情不简单。
房间后面有个阳台,与包厢隔着一道玻璃门,我看到许靖雁站在那里,而她的身边站着我的未婚夫周怀亦。
我突然间明白,原来我的未婚夫他并不需要我陪他过生日,他需要的是许靖雁,而房间里这帮人,个个知道他们的过去,除了我。
许靖雁垂着头好像在哭泣,周怀亦伸手轻轻擦她脸上的泪水。
我从来不记得他这样对待过我,好像用些力气就能把眼前的人弄伤般怜惜。
我站在门前,他们太过专注,根本没有发现我的到来,许靖雁闹别扭似地推开周怀亦的手,低低地说:「东西我还你了,你怎么处理我管不着。」
周怀亦不作声,低首看着她,他的目光那么温柔,我不知道那一刻他想到了什么,他忽然便笑了,说:「知道我原来最喜欢你什么吗?就是……」
是什么呢?我真想听听,可是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嫂子」,很大声,打扰到阳台上的两个人。
周怀亦转头望来,那一刻他眼睛里的温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惊讶。
我忽然觉得无地自容,好像我才是三个人里多余的那一个,我想离开,可是我的脚好像不是我自己的,我动不了。
周怀亦拉开玻璃门,他说:「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给你过生日的。
我仰头望着他,我庆幸自己还有一点演员的职业修养,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
我说:「周怀亦,生日快乐。」
不知为何,我不愿意把我老早前为他准备的那块表拿出来,我说:「回来得急,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对不起。」
他皱着眉头看我,我笑一笑,让自己尽量表现得轻松一点,可是发现不能,根本做不到那样。
我说:「对不起,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我转身,周怀亦伸手捉住我的手腕,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挥手甩开了他。
他愣住,我也愣住了。我们这样对望着,可能时间不过一两秒,可我却觉得时间非常的长。
我好像进入了一个密闭的空间,我有些喘不上气来,我必须离开。
我又给他道歉,我说:「对不起,我必须得走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想说这三个字,好像这一刻除了这三个字我不会再说别的。
那天到底还是周怀亦送我回家,明明是三伏天,我在车里却觉得冷,我感觉身体在发抖。
周怀亦伸手过来想摸我的额头,我本能地躲开去,可他却铁了心似的,硬是将我的脸转到他这一边来。
他说:「余芷念,我不知道你要回来。」我沉默。
他命令我:「说话。」
「周怀亦,你是不是想要和我分手?」
他很意外,脸色也很不好,冷冷的,像在生气,他问我:「你
想分手?」
我看着他,眼泪夺眶而出。
他说:「你舍得吗?」
一个问句让他说得如此肯定。
他看穿了我,他知道我舍不得,他把我拉进怀里,他说:「余
芷念,别闹了。」
我知道我蠢,我拒绝不了他。
那天晚上我在周怀亦的衣服里看到一枚戒指,用锦盒装着,像
一枚求婚戒指。
周怀亦洗澡出来时,我正坐在地上打量着这枚戒指,我看了他
一眼,他好像有些走神。
可能是我对这个戒指太过着迷,一直没有放下来,他开口问
我:「喜欢?」
我仰着头,逆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脸,他那样高大,站在那里,我要狠狠地抬头才可以看到他。
他蹲下来,我终于看清,他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他说:「余芷念,我们结婚吧。」
那一刻我的心情极复杂,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在我不知如何回答他的时候,他已经低头吻上我。
我想我应该是兴奋的,我喜欢的人向我求婚了,我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
可是我心里总觉得压着一块石头,我搬不开它,也不能将它消化。
5
也许因为我与许靖雁的关系特殊,有投资人抓住了这个机会,为制造话题,我新拍的一部剧里,有一个友情客串的角色便找了许靖雁来演。
可笑的是,这个角色在剧里也是我的情敌,有一场对手戏是我们站在悬崖前对峙,她要打我一巴掌。
这场戏拍了好几遍,她的手弱,打得不真,导演不满,要求她真打。
我也想快点结束,我说:「你用力打吧。」
不知为何许靖雁有些走神,我忽然意识到,她在看我的手指,我的手指上戴着周怀亦向我求婚的戒指,我把手收了回来。
许靖雁回神,她笑着说:「我可能会打伤你的。」
话这样说,等到开拍的时候,她却用尽了力气,狠狠地给了我一个巴掌。
我从来没有想到她那样娇弱的女生会有那样大的力气,一时愣住。
然而她并没有结束,好像已完全沉浸在这个角色里,她上手来推我,嘴里恶狠狠地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抢他?」
我在她的晃动中,不小心从山坡上滑了下去,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带动了她,她竟跟着我一起滚了下去。
剧组找的地点虽不危险,但为了逼真,是真的在一块石坡上,斜坡上有很多植被,我和许靖雁都受了伤。
我的腿划破了,而许靖雁受伤比我严重,因为她的伤在脸上,她可能会破相。
剧组把人送到医院,工作人员很纳闷,他说:「她怎么会跟你一起滑下去呢?」
起初我并没有听出这句话的意思,等另一个人也在我跟前说了同一句话时,我才明白,他们是在怀疑我。
而这怀疑并不是没有理由,如今圈里谁不知道我和她之间的关系?
他们觉得是我故意将许靖雁拉下去的,一时间许靖雁成了受害者,虽然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这话,但我知道背地里他们已将我当成了施害者。
这里面或许还包括周怀亦。
那天他从外地赶回来,匆匆来到医院,我看到他的身影时便红了眼圈,然而他却开口问道:「她怎样了?」
我把眼泪憋了回去,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的未婚夫,他一直没有发现我的伤,直到许靖雁那边手术成功,他才想起我来,可是我已经不需要他的关心。
他说:「你受伤了吗?」
我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他并没有在我这里停留太久,他去许靖雁的病房看望她,然后,我便听到许靖雁的哭声,还有他低低的安慰声。
我从不知道周怀亦会有这样温柔的一面,他从不曾在我面前这般,在我眼里他永远是冷漠的,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他像神一样让我高不可攀。
可如今我心里的神,他在安慰另一个女人。许靖雁说:「我是不是变丑了?」
他说:「世上没有人比你更漂亮。」
许靖雁说:「不会再有人喜欢我了。」
他笑:「胡说,不是还有我?」
许靖雁破涕而笑,她说:「我和她,你更喜欢谁?」
我知道这里面的她是指谁,不知为何我不敢再听下去,我害怕
他的答案我不愿意听,我怕我会挡了他们的路。
我迅速离开了医院,当天夜里我从我原来的房子里搬了出来,
房间一夜间被我搬空。
我把他送我的那枚戒指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那枚本就不属于
我的戒指。
在周怀亦向我求婚的那个晚上,我拿着它在我的手指上挨个试
了一遍,发觉没有一个手指适合它,从那时起,我便知道这戒
指不是为我准备的。
还有那块没有送出去的手表,也被我扔进了垃圾桶,我已没有
留着的意义。
那天晚上我住进酒店,我不想让任何人找到我,我给经纪人发
了一条信息便关机了。
手机黑屏的那一刻我看到屏幕里我满是泪水的脸,还有那头看起来极讽刺的长发,那一刻我决定剪掉头发。
酒店房间里没有剪刀,我跑到前台去借,前台问我做什么,他们不敢借给我。
「我要剪头发,」我告诉他们,「你们不放心可以在旁边等我。」
于是在我的房间里,我在镜子前剪发,而一个服务员站在门口看着我。
她一定不理解,我为什么非要自己剪发,为什么要将这样长、这样好的一头长发糟蹋成这样。
服务员说:「小姐,你没事吧?」
我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在落泪,头发糊了一脸。
我用手抹掉,笑着说道:「没事,就是时间太长,有点舍不得。」
服务员离开时,对我说道:「姐姐,你不要伤心,过些时间就会长好的。」
我向她道谢。她说得对,时间长了就会好的,不管是什么,都能被时间这副良药治愈。
6
经纪人找到我,看到我的模样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一把将我搂进怀里。
她说:「阿念,会好起来的。」
是的,会好起来的,可是要到什么时候呢?我在酒店里待了两个星期,心便疼了两个星期,我把和周怀亦从认识到结束的点点滴滴回忆了一遍,除了加深了我的痛点,一无所获。
经纪人说:「周怀亦来电话,他想见你一面。」
我摇头说:「我不想见他。」
我单方面地向外宣布了我和周怀亦分手的消息,一时间外界众说纷纭。
有知道一点内情的,向外传播,说我伤了许靖雁,惹怒了周怀亦,然后被他甩了。
我看到这则新闻时只是笑一笑,我的内伤还没有治愈,我管不了别人对我的评价。
我像一个受伤的小狗,躲在角落里默默养伤。
直到周怀亦从酒店门口把我截住,我最狼狈的模样又一次被他看到。
我的头发像狗啃过一样,衣服也是极邋遢,但那一刻我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的在乎。如果一个人想看你的笑话,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昂首挺胸坦然地
接受。
可是一个看你笑话的人,远比不过一个可怜你的人更让你难
受。
我始终望着窗外,我害怕看到他怜悯的目光,我宁愿他是来看
我笑话的,可是他一直不说话。
我问他:「有什么事?」
他盯着我的头发,说:「为什么把头发剪了?」
我笑一笑,说:「因为不需要再做别人的影子。」
他抿着唇,这样的他看起来那么冷漠和不近人情。
他说:「你觉得我把你当作影子?」
我不想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时间,我不愿意再一遍遍地回忆过
往,我沉默着,不回答他的话。
他说:「如果你愿意,我们的婚礼可以如期举行。」
我笑了,我已当了一次傻瓜,难道还要再去当一次?当然不。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他:「周怀亦,我们分手吧。」
他看着我,我不知道亲口听到我的话他是什么心情,可是我感
觉到释然,原来我一直不愿意走出来,是因为缺少这样一个仪他紧紧地抿着唇,看着我用手背胡乱把眼泪擦掉,他的声音在那一刻忽然拔高,他:「余芷念,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我不需要,我起身离去。
那天傍晚,经纪人将许靖雁出院的消息发到我的手机上,我又一次看到周怀亦,他陪在许靖雁的身侧,他并没有因为我的离开而受一点点影响,或许他正因此而高兴。
我掀起裤脚,发现当初那条又长又可怖的伤口已经结痂,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慢慢脱落。我的身体已经开始向前走。
那一刻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了,我必须要振作起来。
我告诉经纪人,我要工作。
7
我曾经一直是个没有追求的人,认识周怀亦后,更是把过多的精力放在了感情上,也没有好好地磨炼演技,所以我的事业一直平平。
虽然在圈子里有些知名度,但却是不温不火,有些电视剧还是看在周怀亦的面子上才肯用我。
和许靖雁的那部电视剧,我因为精神不好,和剧方协商退出了,而许靖雁替代了我,演起了我曾经的角色,这说起来真是讽刺。
没有了周怀亦这棵大树,我的资源从此一落千丈,但我并没有因此气馁,我还年轻,我还可以从头再来。
我告诉经纪人,只要有亮点的角色,不管戏份重不重,我都可以演,一时间那种恶毒却又让人记忆深刻、没有演员愿意接的角色,很多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没有因为是配角而轻看,相反,我开始琢磨演技、开始揣摩角色的内心,我用心演绎每个角色,哪怕她只是一个让人喜欢不起来的配角。
有粉丝替我可惜,留言:「曾经也是演主角的人,怎么就去演这样恶毒的角色了呢?」
我回复他:「好角色不是靠善恶划分的。」
没有想到我会因为这个回复上了一次热搜,网友对我的评价也多是正面的。后来我接了一期综艺,我总觉得是靠着这个热搜得来的。
那个综艺是体检农村的生活,每天要劳作。那段时间我的心境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除了拍戏,我不愿意在镜头前过度表现自己,我沉默地做事,不与同期嘉宾发生摩擦,遇事总要让一步,有活也愿意多干一点。
后来有评论说我心机,说我就是立这种埋头苦干的人设。在演了无数个恶毒角色后,我怎还会将这种评论放在眼里。他
们评他们的,我,继续干我的活。
在一次插秧的活动里,有人发现了我腿上那条可怖的伤疤,它
真的就在我腿上留了下来。
一个小女孩说:「姐姐,你这是怎么受的伤?好严重。」
那时距离那次事故已经半年之久,可我并不愿意回忆那件事
情。
我笑着说:「拍戏的时候受的伤。」
有个演员说道:「是不是和许前辈的那场戏?」
我知道她是有意为之,他以为我会冷脸,但我没有那样做。
我笑了笑,坦然说道:「是。」
因为这件事,那个演员被骂,说她揭人伤疤。
我把人给得罪了,她在某个场合里咒骂我:「一个弃妇而已,
一辈子也不会火的。」
这话被人传出,传到我的耳中,我虽不生气,却觉得很气馁,
我已经非常努力,可是仍有人拿着原来的事情不放。
那段时间我很忙,非常忙,不是在试镜就是在剧组,还要抽出
时间去参加一些不得不参加的聚会。起先我并没有注意到他,是陪在他身边的许靖雁隔着人群向我打招呼。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当初那件事,别人不知道内情,但我和她是最清楚不过的,她在用了那样的苦肉计之后,竟还能面带笑容地与我打招呼,说实话,我佩服她。
搁以往,我定然扭头就走,但这一次,我不。
他们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两人从人群里朝我走来。
我摸着自己的心口,发现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眼前的情形已经没有太多的感觉,我甚至可以含着笑在他们面前叫一声「周先生、许小姐」。
心里没有了周怀亦这个牵绊,我发现我能和许靖雁一样在人前演戏。
我说:「好久不见。」
周怀亦打量着我,我知道我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简直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
我已不再是许靖雁的影子,我的头发已经不似上次见他时那样凌乱,我仍然没有续长发,齐耳的头发烫了一个小卷,显得非常俏皮。
裙子也不再是长裙,自从不穿长裙后,粉丝发现我有一条笔直的细长腿。
他好像有些失神,许靖雁抿着唇,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胳膊,柔柔地问道:「阿周,余小姐跟你打招呼呢。」
我并不介意,周怀亦看着我,问道:「过得好吗?」
还可以,虽然忙碌一些,但很充实,不过这些没必要告诉他。
我说:「很好。」
我们对话间忽略了许靖雁,她忽然说道:「听说近期的资源不是太好?我刚接了部新戏,不如我给导演打声招呼由你来演女二号?」
我笑了笑,并不作声,倒是周怀亦在听了这话时挑眉看了她一眼。
许靖雁的笑容为此僵了僵,她抿了抿唇,再说话已不再像刚才那样柔和,她说:「我这戏里的女二至少不是恶毒、讨人厌的角色。」
我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许靖雁不该一再地拿我当靶子,我不会让她再欺负我。
我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怕再被人陷害。」
许靖雁大概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发飙,我意有所指的话终于让她变色,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怀亦,然后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你在说什么呀?」
到这时我才看到了她的一点本来面目。
我说:「许前辈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吗?」
看着许靖雁铁青的脸色,我真的痛快至极。
我说:「为个男人,用那样的苦肉计实在不值当的。」
以许靖雁的个性,她可以哭泣抵赖,可是周怀亦怀疑的眼睛让
她迟钝,因此错过了最佳时机。
她的沉默无疑是承认。
周边本来人就不少,我说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此时已有人
朝我们这边看来,许靖雁的脸色很难看。
而周怀亦大概也明白了我话里的意思,他很突然地看向许靖
雁,目光极为清冷。
周边有人在窃窃私语,他们大多知道我与许靖雁的过节。
我听到有人不敢置信地说道:「她什么意思?难道那次是许靖
雁故意摔下去的?那她也太差了吧?就为了一个男人,让自己
差点毁容,她可真狠。」
我已没有在这里待下去的必要,我相信不到十分钟,我和许靖
雁的事情便会被人传到网上,她被害人的人设很快就会被网友
推翻。不过,那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就在我离去时,周怀亦将我拦住。
我的情绪在那一刻爆发,猛地推开了他。
我说:「周怀亦,你也一直认为是我弄伤她的吧?」
他一声不响,脸上像结了一层霜。
我忽然觉得没有什么意思,笑一笑说:「算了。」
8
后来,周怀亦曾联系过我一次,我看到号码后便挂断了,他那
样高傲的人也就不会再与我联系了。
我仍然忙碌着,充实的日子让我无暇去想过往的人和事。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回家时,发现有一辆汽车一直跟在我的车后
面,经纪人吓坏了,想要报警,被我拦下,因为那是周怀亦的
汽车。
我叹了口气,让司机在路边停下,周怀亦紧随其后。
我敲开他的窗户,他坐在后座,对我说:「上车。」
我不想上去,站在门边僵持,他忽然说道:「余芷念,你以前
很听我的话。」他喝了酒,靠在椅背上看着我,我感觉到自己心里的某个地方
疼了一下,他又说:「上来好不好?」
我仍是不动,他叹了口气,推开车门。
我这时才发觉,他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因为门一开便有很重的
酒气,我又有些后悔让他下来,我怕他站不住,需要我扶。
好在他站得还比较稳。
可能也是因为喝了酒,他和我记忆里的周怀亦有很大的区别,
看起来也不再那么高高在上。
他靠在车前看着我,「对不起。」他说。
我默不作声,我知道他是为什么而道歉,但我已经不需要。
他说:「你变了。」
我望着路灯不说话。
他笑了笑,打量着我又说道:「你从前看到我,眼睛里有光,
你那时的笑容也是发自内心的,现在你虽然也笑,可是笑得很
假,假的和街上那些陌生人没有半点区别。」
其实他也变了,他从前很少在我跟前说这么多话,他一直是个
沉默寡言的人,这大概跟他喝酒有关系。
我说:「你喝醉了,上车去吧。」
他不说话,眉宇间带着淡淡的忧色,他说:「余芷念,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我震惊地抬起头,茫茫然地看着他。
我曾经那样爱他,爱到可以为他去死,可那时他不爱我,我除了卑微地想办法赢得他的关注,一点办法没有。可现在他问我是不是不爱他了,我觉得可笑。
他忽然笑起来,扶着自己的额头说道:「对不起,我可能真的醉了。」
我说:「我让司机扶你。」
我要叫司机,结果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在我垂首的一刹那,我忽然看到了他手腕上的那块手表。
那块本来在他生日时我准备送他却没有送出去的手表,此时却戴在他的手腕上,我明明记得已经将它扔在了垃圾桶里。
我茫然地抬起头,他没有注意到我的眼神,敛了笑,盯着我的眼睛说道:「余芷念,别对我这么冷漠好不好?」
到这个时候,报复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
和他分开时,我曾想过千万种与他重逢的情景,我要痛痛快快地告诉他我已将他忘记了,可今天真到了这个时候,我发现我已经没有说那些话的欲望。
一遍遍地拿着从前的事说来说去,只能说明没有忘记过去。
我长时间的不说话让他失望,他松开我,拉开车门,然而却又顿住了。
他说:「余芷念,如果需要帮忙,告诉我。」
我知道,他是因为我演了那么多不讨喜的配角,以为我在娱乐圈里过得很苦,但是我不需要他的帮忙。
我已经有了自己独特的表演方式,因为前期的积累,我终于等来了一部大戏,里面的演员个个都是演技派。
我终于演上了女主角,这一次是靠着我的实力得来的,剧里的戏份非常重,而且我看了剧本,这个角色非常吸引人。
杨家恒是这部戏的男主角,这人很沉默,而且固执,我一开始并不怎么喜欢他,我觉得他可能也不喜欢我,可后来我发现我的直觉是错的。
在一场威亚戏里,因为机械故障,我们从两米多高的半空中跌落,他不顾自己的安危,在着陆的一瞬间,他选择抱住我,先一步着地。
我没有受一点伤,可是他却骨折了。
在医院里,我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笑看着我说:「我怕你这小身板掉下去会摔散了。」
我本来还挺难受的,可是听到他这话却破涕为笑:「可是你也要先顾你自己啊。」后来,和杨家恒在一起后,我总想起这句话,大概就是因为这句话我才决定和他在一起,因为在我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人拿我的命这样宝贝过,甚至认为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
如我所料,我因为这部戏大火,网上一片叫好,有人拿许靖雁跟我做比较,却得来一片骂声,说她这种心机派不配和我比,甚至连周怀亦也一起骂了,说他眼瞎。
因为这部剧,我拿了国内不少奖项,同时还收获了爱情。在某个颁奖典礼上,我和杨家恒对外宣布了我们恋爱的消息。
主持人拿我们的事热场,我很害羞,杨家恒在旁边紧握着我的手,他对主持人说:「我们阿念很害羞,不准欺负她。」
大家都笑,我埋在他的肩窝不好意思面对镜头,就是在这个时候,我的目光忽然注意到二层观众席上的周怀亦。
他目光清冷地注视着我们,确切地说,他看的是杨家恒,我本能地用身体挡住。
我和周怀亦在一起太久,久到我明白他的每个眼神,我知道他那目光是什么意思,他想伤害杨家恒,可是我不懂为什么。
在我爱情事业双丰收的时候,我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思考这些,连周怀亦与许靖雁准备订婚的消息都是经纪人告诉我的。
她倒替我感慨起来,说:「想不到最后真的是他们修成正
果。」
我倒不在意这些,听了这个消息后反而松了一口气,之前的猜想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9
后来在一个晚宴上,我与许靖雁相遇,因为上次的事情,她的人设坍塌,网上对她一片骂声,前途虽不至于全毁,但好的角色却已经接不到了。
不过攀附着她的人也还是有的,站在她的身边压低声音对我指手画脚:「靖雁姐,这不就是上次污蔑你的人吗?好在周先生看得明白。」
我听得真切,但并不在意,许靖雁看了那人一眼,然后朝我走来,她说:「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我无所谓。
我们来到宴会厅侧面的阳台上,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周怀亦生日的那天。
我出神的时候,许靖雁已经将门关上,厅里的嘈杂声被隔在门外。
我竟不知道她会抽烟。
她从手袋里拿一支递给我,我摇了摇头。她吸一口,笑说:「也是,你这种乖乖女怎么会抽烟。」
我原以为她和我是一个类型,现在看来我们差着十万八千里。我问她有什么事。
她说:「我和阿周订婚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参加。」
我说:「一定。」
她沉默了一会儿,不再像以往表现得那样大度。她看着我,声
音低沉地说道:「余芷念,我赢了。」
我笑,突然觉得她有些幼稚。也许不爱了真会让人潇洒,我
说:「订婚的时候给杨家恒一份请柬,我和他一起过去。」
她终于再也装不下去,脸色阴沉沉的。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懂她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她举起自己的手,我看到她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我认得
它,它终于戴在了属于它的位置。
我的失神让她有了胜利的喜悦,她说:「这枚戒指是在八年
前,周怀亦买给我的,不过那时候我没要,前些日子他旧事重
提。」
她脸上洋溢着笑容:「他还爱着我。」
这些和我已经没有关系,我说:「许靖雁,你们的事情不用跟
我说。」
我转身要走,许靖雁上来抓住我的手腕,我惊讶,看到许靖雁
变得狰狞的脸。
就在我准备甩开她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循声望去,看到周怀亦在拍打着阳台门上的玻璃。
那道玻璃门不知何时被许靖雁锁上了,我转头去看她,发现她冷冷地看着门外有些疯狂的周怀亦。
就在我开口询问的时候,周怀亦抬起脚,一脚将门上的玻璃踹碎了,他从那些破碎的玻璃碴里奔过来,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已被他从许靖雁跟前拉开。
他穿一身正装,仿佛刚刚结束某项会议,可他这举动却和这身行头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想挣脱,可他力气大,他问道:「许靖雁,你想做什么?」
到这时,许靖雁才抬起眉梢看向他,她很冷静,吸一口烟,吐出烟圈,笑道:「你紧张什么?怕我伤害她吗?」
不知为何,周怀亦一把握住我的手腕,把我挡在了身后,我想挣脱,却又觉得此时的气氛诡异。
许靖雁冷笑着说:「周怀亦,你不觉得可笑吗?明明是你想伤害她……」
「许靖雁!」周怀亦打断她。
这让许靖雁忽然爆发,她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两天为了她,像疯了一样地搜寻……」
「够了!」周怀亦又一次开口,他叹口气,说道,「靖雁,我们好聚好散。」
许靖雁忽然哽咽,带着无尽的委屈,她举起手给周怀亦看:「我是你的未婚妻……」
周怀亦的声音变得异常的冷淡,他说:「我们早就分手了,我从没有说过要娶你,戒指也不是我给你戴上去的。」
门外已聚了大批看热闹的人,此时攀附着许靖雁的人早已倒戈,小声念道:「天呐,原来都是她编造的,我就知道她这人人品不行……」
许靖雁绝望地哭泣,她说:「周怀亦,你爱上了她,你竟然爱上了她……」
周边一片议论声,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落在我的身上,我好像没有听懂,去看周怀亦。
他低头看着我,说道:「是,我爱上了她,或许在很早以前就已经爱上了。」
周围一片唏嘘,我更是震惊不已。
许靖雁几近崩溃,她说:「可是你不该拿着给我的戒指向她求婚!」
「对不起,那天你把戒指退还给我,我还没来得及处理掉。」话毕,周怀亦紧握着我的手,转身离开。他拉着我的手,一路
将我带到楼下,我到这个时候才有机会甩开他。
我说:「周怀亦,你干什么?」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一直没有离开,我不知道他是否听到我的
话,我不打算再追问下去,转身要走,忽然听到他说:「余芷
念,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猛然转身,我实在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我惊讶
地看着他。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踹门的举动,他的头发不像以往那般一丝
不苟,刘海的发梢遮住他一边的眼睛,此时他身上带着一丝痞
气。
他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这话对我来说像是一种侮辱。
我说:「周怀亦,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忽然有些烦躁,从身上拿了支烟出来抽。
他走到我跟前来:「和他分手。」
我气急,抬手便往他脸上打了过去。
他从不是一个有多大耐心的人,更不会容忍别人的侵犯,伸手
便攥住了我的手腕。他威胁我:「你知道,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分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会安好心!
我说:「周怀亦,你要是敢伤害他……」
周怀亦忽然甩开我,他烦躁不安地说:「余芷念,别在我跟前
提他。」
我闭上嘴,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我知道他不喜欢这带着仇恨的
眼神。
他说:「余芷念,别这样看我,你这样我恨不得去杀了他。」
我觉得他不可理喻,看着他有些癫狂的模样,我平静地说道:
「我们是要结婚的。」
10
那天的事情上了新闻,许靖雁不得已,主动提出离开娱乐圈。
我怕杨家恒误会,可是他信任我,什么都没问,我很感激他。
然而自从听了周怀亦的话,我忐忑不已,我知道他不会轻易罢
休的。
一个月后,我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快信,很传统的邮寄方
式,是快递员亲自送到我手里的。当我打开信封,看到照片里的内容时,我吓得将照片掉在了地
上。
就在这个时候,我接到了周怀亦的电话。
他说:「看到信了吗?」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久久不说话。
他问我:「吓到了?」
我终于回神,怒声说道:「周怀亦,你什么意思?」
我的态度让他忽然变得冷漠,他说:「余芷念,你爱上了
他。」
我觉得可笑,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我说:「是,我爱杨家恒,我爱……」
「不行!」他打断我,我听到他「呼呼」的喘息声。
我从来不知道他会这样不可理喻,他说:「除了我,谁都不可
以。」
我思考着该用什么话来搪塞他,他却已经恢复平静:「晚上8
点,我在酒店等你,我只等你一个小时,你不来,我就将这些
照片曝光出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敢告诉杨家恒,我怕他会不顾一切地报警,那样他的前途便要毁了,我不要让他因为我而毁了事业。
晚上8点,我准时到了约定的地点,当我推开门看到坐在沙发里喝酒的周怀亦时,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时光仿佛倒退,我们的心境已是完全不同。
我说:「周怀亦,你想怎么样?」
他有些忧伤地看着我,他说:「你为了他竟真的来了。」
他站起来走到我的跟前:「你知道来这里意味着什么吗?」
我一声不响,我当然知道。一个男人约一个女人到酒店,这意图太明显,傻子都知道。
他抚摸我的脸颊,抚摸我的短发,他说:「从前我最爱你这头长发,可是你剪了它。」
他的手指从脸上滑下去,一路来到我的胸口,他垂下眼睑:「就连最珍贵的这颗心,你也将它给了别人。」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如果我还爱着他,我一定觉得委屈,可如今我只是觉得可笑。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告诉他:「是你不要的。」
他抬起眼眸,忽然笑了笑,说:「你问过我吗?你怎么知道我不要?」可我需要问吗?我有眼睛,我看得到,我的心也是因为感受不
到他的爱才离开的,可如今他这样说,我感觉到无力。
我不想再把当年的事情翻出来,我说:「周怀亦,我们早就已
经结束了。」
他摇了摇头,并不赞同,他说:「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我们便
永远不能结束。」
我闭上眼睛,他捧住我的脸。
他说:「余芷念,我们和好吧。」
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我已经爱上别人了。」
我睁开眼,看到他眼睛里转瞬即逝的精光,我的心脏狠狠地跳
了一下,我不知道他那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但总归不是好事。
我不敢硬碰硬地和他说下去,我知道他这个人有多冷漠,也知
道他有多大实力,我让自己的口气软下来。
我说:「周怀亦,算了好不好?我相信你会找到更好的人。」
他摇头,然后又摇一摇头,好像有些迷茫,最后说道:「那些
都不是你。」
话说到这里便又说不下去了,好像一个死结,我不知道该怎么
劝他,干脆闭了眼。
他低下头来吻我,我别过头躲开他,他反而因为我的举动而难过。
他说:「余芷念,那个人被人包养过。」
我不作声,杨家恒在跟我表白时就已经将他的过往都告诉我了。
他当年很穷,非常穷,为了弟弟妹妹才不得不做出那样的事情,我并不责怪他,人人都有苦衷。
周怀亦的脸忽然扭曲,他说:「你知道?你宁愿选这样一个人?」
我急了,厌恶他口气里的不屑,我一把推开他,离得他远远的。
我说:「周怀亦,我和他有什么区别?我和你在一起,没有对外曝光的时候,那和被你包养有什么区别?」
「你把那叫作包养?」
他生气,他愤怒,忽然一脚将身边的茶几踢了开去,我站在茶几附近,茶几的边角蹭了我一下,很疼,我本能地蹲了下去。
他匆匆跑来,将我从地上抱起来,我挣扎着,他强硬地将我圈进怀里。
他说:「你故意气我的对不对?」
我一声不响,却奋力地挣扎,终于将他惹急,他低头寻找我的唇,我开始还在用力抵抗,可后来发现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想做什么,我根本就阻止不了。
我停止了挣扎,像等死一样任他抱着,他却停了下来,抵着我的额头不言不语。
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他的心痛,我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卑微,我可怜他,也可怜曾经的自己。
我说:「周怀亦,如果和你上床你就肯放过他,那我可以和你上床。」
我解我上衣的纽扣,一颗、两颗……等我解到第四颗的时候,他终于制止了我。
他猛地松开我,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说:「余芷念,你走吧。」
11
周怀亦没有曝光杨家恒的事情,我本来以为我们之间的事情到这里也就彻底结束了,可后来才发现那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周怀亦,他一直没有想过结束。
那之后,我和杨家恒对外宣布了结婚的消息,我们开始着手预备婚礼的事情,那段时间我太快乐、太忙碌,以至于忘记还有周怀亦这个人的存在。结婚的当天,我接到周怀亦的电话。
那时天刚蒙蒙亮,接亲的队伍还没有到,我穿好了婚纱、化好
了妆,等着杨家恒的到来。
周怀亦打来电话时,我以为是杨家恒,没有看清号码便接了起
来。
「阿恒。」我欢快地叫道。
对方半晌不言语,我才发现可能认错了人,拿下电话,才注意
到那是一串曾经熟在心里的号码。
我说:「对不起,我以为是杨家恒。」
周怀亦说:「余芷念,嫁给他让你那么快乐吗?」
我不敢说话,经历了上次的事情,我很怕哪句话说错得罪了
他。
他说:「我们见一面。」
我很无奈。
他说:「最后一次。」
我没有办法,只得答应。他的车就停在楼下,我打开后门坐进
去,婚纱很烦琐,我费了些力气。天还没亮,车里很暗,我想开灯,手在车顶上摸索着的时候忽
然被人握住。
我吓了一跳,恼怒地甩开他,这时灯被他按开。
我说:「周怀亦,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靠在那里看着我,看我脸上的妆容,还有烦琐的婚纱,我被
他看得很不自在,低了头整理自己的裙摆。
周怀亦说:「不嫁给他可以吗?」
自然不可能的。我说:「我们今天就要结婚了。」
天已渐渐变亮,车灯已经没有多大意义,我无所事事,把车灯
关掉了。
我说:「我要下去了。」
他忽然把车锁落了,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说:「如果杨家恒死了,你是不是就可以回到我身边来?」
我大惊失色,不敢相信他会这样说,可我又害怕他真的会做什
么,我给杨家恒打电话,发现他的手机关机。
我更加害怕,气急败坏地问他:「你想做什么?」
他拉住我的手,很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我们做情人怎么
样?」
我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他全然不在乎我的模样,接着说道:「你嫁给他,我们维持情人关系。」
我不懂他为什么要逼我到这种地步,我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可是他好像已下定决心,不管我怎样都要一意孤行。
他说:「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和我结婚,要么按我刚才说的做。」
我突然发现他整个人已进入癫狂的状态,我和他硬碰硬一点好处也没有,可是我害怕,我真的害怕他会对杨家恒做什么,这时候的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怔怔地望着他,我说:「你知道吗,我当年爱你的时候恨不能马上和你结婚,可是你连对外公开我们的关系都不愿意,说到底,那时候你心里没有我。
「你把我当成许靖雁的影子,当她回来的时候,你觉得我就该离开了,现在我离开了,你干什么非要再纠缠我?」
我的眼泪滚滚而落,我讨厌在他面前落泪,我用手擦掉它们。
周怀亦终于动容,他不顾我的反抗抱住我。
他说:「是啊,我也以为我爱的是她,直到你离开……现在老天用同样的办法来折磨我。」
我茫茫然,低低地说道:「周怀亦,如果杨家恒真有什么不测,我不会独活的。」他猛地松开了我,好像不相信我会这样做。
我望着窗外,天已大亮,正常情况下,杨家恒应该要过来了。
我说:「你如果不信,可以试试。」
尾声
最终,周怀亦还是放了我,我和杨家恒按着计划举行了婚礼。
婚礼后的某一天,我在收拾礼物时,在里面看到了一串崭新的
钥匙。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翻看礼单发现是经纪人送的,我给她打电
话,她死活不肯说,我没有办法,只得作罢。
直到多年后,经纪人喝醉酒时说漏了嘴:「是周怀亦,他在南
方的某个小城市给你买了一套别墅,他说如果哪天你和杨家恒
分开了,就到那里去找他。」
我无言以对,我想起在剧组酒店里的那个夜晚,我曾贴着他的
后背问过他一个问题,那时我以为他睡着了。
我将那串钥匙扔在仓库里,我知道我永远也不会用得上这串钥
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