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春色
福运娇妻:古代青云之路
我要打破好姐妹做正牌侯府夫人的美梦。
上一世她恩将仇报让我爹纳她做妾,将我和娘赶出侯府。
「穆宛清,你好像一条狗哦。」
重来一世,她跪地求我放过她。
我捏住她的下巴:「柳叶,你好像一条狗哦!」
1
荥阳侯府的马车驶向崇福寺的山路上,果然遇上了一群大汉在挟持一位姑娘。
我掀开马车帘看了一眼,和前世一般无二的场景,是我们穆家噩梦的开始。
那可不就是我前世的好姐妹柳叶!
我捏紧了手心,安抚地拍拍我娘的手。
掀开车帘,扬声喊了一句:「住手!」
柳叶见状挣脱后连爬带滚地到马车前磕头:「求小姐夫人救救小女。」
「你们是什么人?识相的就滚远点!」络腮胡大汉怒吼道。
「大胆!不可对我家小姐无理,我家小姐可是荥阳侯府的大小姐穆宛清。」我的贴身丫鬟黄桃呵斥道。
络腮胡拱了拱手:「即便是王侯将相也要按规矩办事,这个贱丫头从怡香院逃了出来,我们正要抓她回去。若是贵人想留下她的话,二十两银子。」
「和我有何干系?」
看着柳叶瞬变的小脸,我满意地压下上扬的嘴角。
「既然如此,那人我们就带走了。」络腮胡摩拳擦掌地走近。
「小姐,求求你们大发慈悲救救小女,小女不想被他们带回去,他们会打死我的。」
柳叶惊恐地扑过来抓住我的脚,求我。
欣赏够了她脸上的表情,我才点头示意。
黄桃拿了钱袋子掏出一块银锭不满地递给络腮胡。
我特意注视着跪在地上的柳叶,她瞧着钱袋子露出贪婪的目光。
我心里冷笑一声。
络腮胡一众人拿钱走人,柳叶连爬几步使劲磕头:「小姐大恩大德,小女没齿难忘,只愿给小姐和夫人做牛做马偿还。」
「报恩就不必了。」我冷笑道。
哪一家报恩是设法让主子纳她做妾后,将原配和儿女赶出家门不够还要赶尽杀绝。
这恩我可承不起。
我了解她,依柳叶的性子她必不会放弃进我们荥阳侯府的机会。
柳叶抬起她那磕得通红的额头,真是好不可怜。
泪眼涟涟:「求小姐不要赶小女走,小女无依无靠,被赌鬼爹爹卖到怡香院,已经走投无路了。若是小姐不肯收留小女,小女就只能下去陪我娘了。」
她缓缓起身蹒跚着就要向旁边的大树上撞去。
那你就去死啊!
我静静地看着她。
苦肉计和以死相逼是她最拿手的戏码。
我娘心善,止不住出声:「别犯傻,可怜的孩子。」
柳叶闻声瘫倒在地,掩面哭泣。
我娘走近扶起她:「快起来吧,我们堂堂荥阳侯府还是养得起一个人的。」
「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柳叶抹着眼泪从手帕缝偷看我。
我向她扬起笑:「既然娘都发话了,那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伺候吧!」
柳叶忙跪地谢恩。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贱名柳叶。」她抬起苍白的小脸,一双眼怯怯地望着我。
真想给她抠了。
看着就恶心!
我强忍着不适伸出手:「姐姐的名字真好听。」
重来一世,我本可以绕条路避开她。
但我无法抑制我心中深深的恨意。
我又重走旧路救下她,毕竟,狗还是要拴在身边才好玩。
2
柳叶随我们一起回了侯府,有意地四处观望。
看吧,看吧。
这金碧辉煌的府邸,这泼天的富贵,这一世我亲自送到她手上,她要得起吗?
我将柳叶放在院子里做打扫的活计,不远不近又可以注意到她的举动。
好歹曾相处过四年,我知晓按她的性子必不会安分于此。
我招呼黄桃进来,挑了件衣裙递给她。
「小姐,这……使不得。」黄桃连忙摆手。
「这有何使不得?你打小便跟在我身边,一件衣服而已。」我拧眉故作生气,「更何况过几日有踏青诗会,我们黄桃长得小巧可人,说不定就有哪家公子喜欢呢。」
我余光中瞟见柳叶正站在院中竖着耳朵听。
故意继续大声道:「听闻那王家公子为人谦虚温润,最喜保护弱小,长得还仪表堂堂。王侍郎可就这一个儿子,要什么给什么,让我们这一众官家子女好生羡慕。」
柳叶自认貌美,心比天高。
我有意让她听到这个消息,她必会有一番作为。
这一日,她跪到我面前,声声泣泪:「不知奴婢哪点做得不好,惹小姐不高兴。求小姐明说,不要冷落奴婢。自小姐救了奴婢那日起,奴婢就把小姐当作世上至亲的人。」
我端起茶杯在雾气袅袅中看她。
她也曾上演过这一出戏。
在可怜兮兮的说辞下,我怜她身世凄惨对她百般好,把她当作亲姐姐对待。
结果呢,呵!
前世怎么就没看透她这张虚伪的嘴脸呢?
「你多虑了,我天生性子冷淡。」
这一世,她还想打感情牌?真是可笑。
「小姐对府中众人都是笑语晏晏,唯独对我……」她低头不再言语。
「她们从小便伺候我,我多些笑脸是应该的。你不知道,我向来讨厌背书。往年我最烦诗会了,若你能背些诗书过几日替我们侯府争光……」我言至于此。
「奴婢家虽贫苦,但也跟着隔壁的穷秀才读过几年书,奴婢会更加用心地伺候小姐。」柳叶欣喜地重重点头。
她心思聪慧,几句话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而我要的就是她这点聪明。
下了学我回到闺房,就瞧见我的铜镜前站了一个人。
用着我的螺子黛,戴着我的珠宝,穿着我的衣裙。
柳叶听见动静回了头,惶恐地跪下:「小姐恕罪,奴婢从没有见过这些好物什,鬼迷心窍才背着小姐偷用了小姐的东西。」
我笑着扶起她,从梳妆台上取了口脂仔细地抹在她的唇上。
「这有什么?姑娘家的最爱着装打扮,更何况你天生貌美。书背得如何了?」
我扭着她的头,和她一起欣赏着铜镜里她僵硬的表情。
但仍清楚地捕捉到她眸里闪过一丝惬意,似是也很满意她的这身装扮。
「回小姐,都背完了。」再答话,柳叶又恢复了那副怯生生的样子。
「很好。」我勾起唇,「这些都赏你吧。」
她迈着碎步顶着满头琳琅小心地退出房门。
我转手掏出帕子嫌弃地擦手,仅仅想到方才触碰过她的唇,就令我作呕。
不过她为诗会这么努力,还真是令我欣慰。
毕竟我要的就是她在诗会出彩。
3
踏青诗会那日,我带着盛装打扮的柳叶出场。
「小姐,你看她,嘴上说着不合规矩不要小姐赠的衣裙,身子倒是挺实诚。恨不得把那小腰扭断,在场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才是主子呢。」黄桃撅着嘴和我咬耳朵。
我看着不知礼数走在我前方的柳叶,好笑地扯起嘴角。
越是没有什么的人才越想炫耀什么。
我找了位子坐下,和相熟的小姐们闲谈。
「小姐,那边园子里的花开得好,和小姐今日穿的衣裙颜色甚是相配,奴婢去摘几支别在小姐头上,定会为小姐的容貌再添几分光彩。」柳叶突然俯身说道。
我眼神瞟到园子旁站着攀谈的王昭阳等几个纨绔之徒,再看看装作一脸天真的柳叶,好似真的只是要去采花一样。
我会意地点点头。
等柳叶离开,相府千金宋颐笑道:「宛清身边这个新来的丫鬟不太懂事啊。」
她眼神一转:「怎么?往年的诗会魁首转性了,今年要拱手让人啊?」
「今日请你看出好戏。」我喝口茶淡笑道。
那头,柳叶扭着小腰却在王昭明身旁故意崴了脚。
好巧不巧就摔倒在王昭明的怀里。
只见柳叶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看着王昭明,嘴唇子上下一碰,王昭明就摘了朵花别在她的发髻上。
离得太远,听不清两人说的是什么。
柳叶站直身子,后退几步,柔弱地伏身行礼,轻咳两声后,一步也不回头地转身离去。
王昭明在她身后摇着纸扇,嘴角噙着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离去的背影。
柳叶是有点小聪明的,柔柔弱弱激发王昭明的怜爱之心,欲拒还迎又主动保持距离让王昭明不能轻易得手。
「这就是你说的好戏?你这小丫鬟要倒大霉。」宋颐一脸了然,啧啧摇头。
「王昭明浪迹花场许久,你觉得他会轻易被她这点小手段勾了心?」我也笑着摇头。
「那就老规矩?赌一把。」宋颐从荷包里掏出两片金叶子。
柳叶回了席,站在我身边。
宋颐瞟了一眼她发髻上的花朵,掩着帕子笑道:「这是去采花了还是被采花了?」
不愧是宋颐,看不惯的事嘴上一点都不饶人。
柳叶颤抖着身子不语。
等到有人提议吟诗作对,在场颇负才名的一位公子题了一句诗。
诗词平仄对称,韵脚亦美,一时间竟无人对得出。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向我。
柳叶却挺身向前,张嘴就吟对出一句精美绝伦的诗词。
众人仔细品鉴后拍手称好。
「穆小姐真不愧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才女,教导出的丫鬟都有你的风范。」
「这诗词诗风和穆小姐以往所写颇为相似。」
我勾起嘴角。
她对的诗词可不就是我写的吗?
她所背的诗书都是我给她的,就为让她必在诗会上出彩。
我瞧见柳叶袖下暗自掐红的手掌,她应是没想到她那么拼命地背完书,还答上了大家都对不出的诗句,结果众人都在夸我。
只因我是主子,她是奴才。
没听到想听的话很生气吧?
底层的她要怎样不甘地去拼尽一切往上爬呢?当然是去攀附我精心为她安排的权贵了。
我只笑不语,将她眼底的不甘尽收于心。
「此言差矣。各位兄台们怎能只夸穆小姐呢?」王昭明站起身摇着纸扇,目光炽热地看向柳叶,「诗词是这位柳姑娘所作,依王某看,柳姑娘也算是颇负才情。」
柳叶羞赧地低下头。
王昭明果真不负情场浪子的花名,这番解围足够柳叶对他倾心。
「王公子所言极是。」我点头。
席间,王昭明频频朝柳叶举酒,柳叶羞红了脸,回避几番就开始暗送秋波。
我都看在眼中。
柳叶可真是没让我失望啊。
离席时,一个小厮向我作揖后就直奔跟在我身后的柳叶。
「柳姑娘,这是我家公子托我快速跑腿买给姑娘的。公子还留了一句话,鲜花就得赠美人。」
柳叶握着那支镶花银簪子眸里闪过一丝渴望,面上却感动得红了眼。
「替我谢谢王公子。」
说罢,就将银簪子收于袖中。
我摇摇头。
她终究是功力不够,心急了些。
见到黄白之物就急切地忘记了前面欲拒还迎的伎俩。
怎么着也得端着架子,让王昭明对她产生兴趣,直到送出更有价值的物什才能收网。
这世间众多男子,都是贱得慌,多拒绝他几次他才会将你捧在心上。
不过向来出手阔绰的王昭明竟只为柳叶买了支银簪子,看来在他眼中她不值得花费太多。
柳叶,也就值这么点。
4
回府后,我爹荥阳侯罕见地出现在前厅里,见到我就笑得满脸都是褶子。
「清儿回来了。」他指了指椅子,「快坐,爹有天大的好事跟你说。」
平日里根本见不到他,不是在府里众多美妾屋中荒淫无度,就是在花楼里流连忘返。
今日倒是罕见,看他满脸殷勤,我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我皱着眉坐下。
「你们都退下。」他抬手挥退众人,一脸喜庆地说道,「爹啊可给你找了门好亲事,王家那公子王昭明你是见过的,长得仪表堂堂,气质出众。王侍郎可是很满意你做他家儿媳的,那当然,我穆朗的女儿当然得嫁进高门。」
王昭明是何种人,可并非我同柳叶说的那般正人君子。实则相反,他十几岁起就流连花楼,贪酒好色,斗鸡遛鸟样样精通。
我们这一众圈子里的小姐都知晓他的恶名,对他避之不及。
「你要我嫁给王昭明?」我不可置信地握紧袖中的手。
上一世为讨柳叶欢心把我和娘赶出侯府,这一世为他仕途坦荡要把我嫁给纨绔。
我这个爹真是好得很!
我咬牙切齿道:「真是荒唐至极,我不嫁!」
他似是没想到我会反抗,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不嫁也得嫁!庚贴都换了,这可由不得你。」
「好你个姓穆的,要嫁你去嫁!」我娘突然冲了出来,怒吼道,「往日无论你多么荒唐,我都不曾说过你,今日你却要将我女儿嫁给纨绔子弟,王昭明什么名声你不知晓?哪家清白姑娘愿意嫁给他?」
「你还是清儿的亲爹吗?为了你的仕途高升竟亲手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今日我不同意,这门亲事就不作数。」
穆朗见我和娘今日都反过性子来对抗他,气得抬起巴掌朝我娘脸上甩去。
「真是妇人之仁,王侍郎看中她是她的福气。」
我眼疾手快将我娘拉到身后,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啪地一声,我被打得偏过头。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往地上唾了一口后,我拉着我娘转身就走。
和穆朗多费口舌毫无意义,此事还得我自己想法子解决。
娘心疼地拿鸡蛋在我脸上滚着消肿,泪眼婆娑:「清儿放心,娘绝不会让你嫁给那个纨绔,娘拼尽全力也会保护好你。」
「都是娘不争气,这么多年不想争宠让你爹对你越发不上心。你外祖父贪图权贵把我嫁给穆朗这个没人性的,娘绝不会让你重走娘的老路。」
我握住她的手,肯定道:「不关娘的事,荥阳侯本就是自私自利的小人。谁说妇人就得拘泥于宅墙下去争夺男人那点可笑的宠爱。娘不必费心,此事我心中有数。」
支走了娘亲,我躺在榻上,仔细思索。
穆朗今日这一巴掌可把我打清醒了,我不能仗着重来一世知晓众多还未发生的事情就坐以待毙。
我终究还是弱了些。
这步棋得提早开始下,才能不受制于人。
过几日会发生一件大事,太后会在崇恩寺礼佛途中遇刺身亡,举国哀悼。皇上连罢朝三日尽孝,所以此事我记得甚是清楚。
我心下了然。
荥阳侯府大小姐的身份不够,我需要一个更强大的身份做依靠。
5
去崇恩寺上香,我借口小住几日只带了黄桃一人。
柳叶被我留在府里,她倒也很乐意。
这些时日她私下里与王昭明来往我都冷眼相看。
王府的小厮跑得一日比一日勤快,柳叶眉梢眼角的笑意也一日赛一日的多。
笑吧笑吧,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我比太后早两日到了崇恩寺,把崇恩寺里里外外都摸了个遍。
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容不得我半点马虎。
太后礼佛这日,我早早地就支开黄桃,独身一人躲在殿外。此事未必会成功,我可不想拉着那个傻丫头陪我冒险。
太后紧闭双眼,跪在蒲团上,带来的贴身侍从神态松散,丝毫没有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我稳定心神,张大双眼,四处查看。
随着师父们的木鱼声,四面突然冲出许多黑衣人,剑剑直奔要害。
太后身边带的侍卫与之交缠,宫女们吓得抱头乱窜。
尖叫声,哭声,场面一度混乱。
黑衣人人数众多,侍卫们寡不敌众,逐渐落入下风,让黑衣人得了空子拔剑直冲向太后。
时机到了,我快步跑上前伸手推开太后。
左臂被剑划过,伤口边缘翻出血肉。
一名侍卫见状不妙,立马提剑过来与黑衣人缠斗。
「太后娘娘,快跟我走。」
我皱皱眉,强忍着痛拉起太后逃离大殿。
我拉着太后一路左拐右绕终于进了一间破败的厢房。
这是寺庙曾用来供香客居住的,只是坐落在角落里年久失修,正因如此是个绝佳的隐蔽地。
是我摸索好久才发现的地方,想必那些刺客定不会想到此处。
我才敢带太后来此藏身。
「你是何人?」太后虽和我一路逃亡,但也只是乱了鬓发,面上丝毫不见慌色。
我不慌不忙地跪下:「民女穆宛清,曾有幸跟随父亲参加宫宴,远远地见过太后娘娘一眼,娘娘的威严让民女铭记于心。」
「哦?」她鬓角斑白,那双凤眼微微一扫就尽显上位者的气势。
「那你是如何得知今日有人想要刺杀哀家,还恰到好处地出现救哀家于危难中?莫非,今日这场刺杀是你背后之人的手笔?」
「民女惶恐。」我额头轻叩地面,「民女不敢欺瞒太后娘娘。实不相瞒,昨夜里我梦见一个身穿红裙的姑娘,她让我今日务必等在大殿外救她最不舍之人。我醒来后觉得此梦荒唐,但今日仍是冥冥之中被引来此处。」
「说来也奇怪,昨夜梦醒后我的枕间都是泪水,今日见了太后也倍感亲近。」
我一字一句地说完。良久,太后颤抖着声音说:「你起来回话。」
我轻勾嘴角,缓缓起身时狠掐了一把大腿。
再看向太后时,流着两行清泪。
「你是说……梦里是个红衣姑娘让你来救哀家?」太后眉头紧锁。
「正是。」
「你今年年方几何?」
「回太后,民女方过及笄。」我低下眉眼。
「及笄……也有十五了,我的鸢儿也走十五年了。」她最后一句话竟带了丝哭腔,「你抬起头来,让哀家好生瞧瞧。」
我应了声,迎上她打量的目光,适时地「嘶」了一声。
太后的目光随即落在我的左臂,看见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担忧出声:「你这孩子,受了伤怎么不吭声呢?」
本就雪白的衣裙,左臂处已被染成了红色,我倒吸一口气。看见太后眸里的担忧不似作假,才舒了口气。
这把我赌赢了。
她是本朝最尊贵的女人,能坐上这个位置,城府必不是我能算计的。
当然,是人就有软肋,和亲逝去的平宜公主就是她心头最大的那处伤痛。
好生利用此事,才能除掉我恰巧救她在她心里埋下的疑根。
6
因救驾有功,被太后安排在宫里好生休养。
太医来诊治,熬好的汤药都被我倒进花盆里。
每夜都忍着痛入睡,若不对自己狠点,怎能去博位高权重者心中那点愧疚呢。
休养了好些时日,带着太后给的众多赏赐才回了府。
这些赏赐并不重要,我抚摸着腕中的羊脂玉手镯。
「也算是种缘分,这只镯子原是一对,另一只哀家给了鸢儿。」
想起太后的话语,我轻勾嘴角。
在太后心里可与平宜公主相提并论,这伤没白受。
宫里的马车还未驶进荥阳侯府,就被人拦了去路。
「穆姑娘,我家小姐请姑娘去看出好戏。」是宋颐的身边的丫鬟春雨。
见春雨兴致勃勃,我凝眉思索。
跟着她进了如月客栈的一间上等房,就见宋颐迎了上来。
「太后身边的红人可算回来了,真让人好等。快坐,两片金叶子可准备好了?」
我这才记起和她的那份赌约。
她向我挑眉,示意我仔细听。
我竖起耳朵,隔壁传来一阵咿咿呀呀声。
轻笑道:「怎么几日未见,就生出了这爱听活春宫的乐子?」
我和她自幼交好,从不会在彼此面前遮掩真性情,才能面不改色地去谈这闺中床榻之事。
她嗤笑道:「矫情个什么劲,和你一起都穿男装去那怡香院几回了。」
「且等着吧。」宋颐拽着我下了楼,在大堂里坐下。
约摸半盏茶的工夫,王昭明就拥着柳叶下了楼。
柳叶一脸春色,眼神都黏在王昭明身上。
王昭明倒是眼睛尖看到了我,吊儿郎当地踱着步。
用纸扇挑起我的下巴,眼神上下流转:「小美人儿,什么时候过门啊?」
我厌恶地皱皱眉,偏过头:「滚!」
他收回纸扇,张开轻扇几下:「脾气这么大?爷喜欢,等过了门让爷好好在床上管管你。」
宋颐直接端起茶泼在他脸上:「瞧你那整日活在女人榻上没出息的样子,脑子不清醒是吧?本小姐警告你,少来招惹我们。还未成亲就和宛清身边的丫鬟勾搭在一起,一嘴淫言秽语,也敢妄想宛清嫁给你?你也配?」
王昭明气红了脸,哆嗦着唇:「你、你、你……」
指尖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什么你?想动手?我可不介意让王侍郎因为儿子当街殴打当朝重臣家的小姐,管教不当而被陛下责骂。」宋颐敛起眉,没好气地说道,「还不快滚。」
王昭明一甩袖子,顶着一脸茶叶愤愤离去。
柳叶连忙解释道:「小姐,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和王公子是清白的。他今日是来约我探讨诗词的。」
还真以为自己有几分才学呢?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探讨诗词,真是好笑。
还未嫁人,就失了清白,柳叶当然不敢承认。
宋颐翻了个白眼,骂道:「你也滚。」
柳叶低着头不出声,我摆手让她退下。
「谢了。」
「你不会真要认命嫁给王昭明那个玩意吧?」宋颐睨了我一眼。
「当然不。」
「那就好。」她拍拍手,整理了一下衣裙,「你那个小丫鬟可真不安分,竟天真地以为王昭明会娶她?」
「好戏还在后头呢。」
回了府,我就将柳叶提来伺候我饮食起居。
这一日,她布置好饭菜,就轻呕两声,跑了出去。
「小姐,她……」黄桃担忧出声。
「无碍。」我没忍住,笑出声。
稳妥起见,我请了郎中为府里人人都请了平安脉。
郎中附在我耳边说完,我满意地点点头。
柳叶果真把王昭明想得太好了,珠胎暗结,真是妙极了。
再往后几日,柳叶做事心不在焉,双眼通红,定是偷偷哭过。
她跪在我面前,伸手抚摸小腹:「小姐,求你救救奴婢,奴婢鬼迷心窍被王公子所骗,怀了他的孩子。」
我面上装作无事发生,心里早就乐开花。
「哦?你让我如何救你?」
「小姐嫁过去当了正妻,可以扶奴婢做妾。」她一个劲地磕头,语气可怜,「奴婢保证,什么都不会与小姐争的,只是想让肚子里的孩子认祖归宗。」
我看她满眼真诚,嗤笑道:「谁告诉你,我会嫁给王昭明?」
「王府里侍妾众多,奴婢愿意做小姐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帮小姐坐稳王夫人的位子。」她惊恐地摇头,又立马往前爬几步抱住我的腿。
真是个聪明的人,见我拒绝,就立刻甩出筹码,妄想将我和她绑在同一条战线上。
「王夫人的位子,我不稀罕。」我踢开她抱着我裤腿的手,「你求错人了。」
我漠视她眼底迸发出的恨意,转身离去。
被王昭明拒绝进门的柳叶还会折腾出什么风浪,我并不放在心上,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小姐,这是奴婢找了许久找到的最合适的一家门面。」黄桃脸上欣喜。
我看着面前恢宏大气的店铺,扬起笑脸:「做得很好。」
和店掌柜谈好价钱后,我就用一些赏赐换的银两盘下了这间门面。
「店名就叫『一间酒肆』。」我望着明亮的大堂,脱口而出。
「好名字!」黄桃拍手称赞。
开间酒肆是我上一世未了的心愿。
前世,我最喜酿酒,费些时日酿出的杏花酒、青梅酒,让宋颐那嘴挑的人喝完也说不出半个不好。
受到鼓舞的我满心欢喜地想考察店面,继承我娘的衣钵,当一个叱咤商场的女掌柜。
却遭到穆朗的竭力阻止。
「我穆朗的女儿就该尽好侯府千金的本分,琴棋书画你不琢磨,还想着去酿酒丢我的脸!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士农工商,你非要气我,和你娘一样去当一个低贱的商人?」
这些话如针在刺,我流着眼泪扮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侯府大小姐,给他长脸。
前世太过懦弱,总是念着亲情,最后竟落得那种凄凉的地步。
这一世我必不会退让,穆朗若是不允,那我就只好换个爹了。
7
我忙着酿酒、找伙计、早日开张酒肆,倒是差点错过一场大戏。
据宋颐所描述——
「你是没见着,你那个小丫鬟拉着王昭明的袖子,苦苦哀求,哭得梨花带雨。啧,石头人见了都会动容。」
「王昭明倒是痛快,竟然一把推开,都没哄两句。啧啧啧,小丫鬟捂着肚子痛得在地上喊叫,他扭头就走,看都不看一眼。」
「嗯……倒像是怀了!看样子月份不大,就是怀了!啧,小白花遇上负心汉有苦说不出啊。」
「她可不是什么小白花,聪明着呢。」我冷笑道。
回了府,就有娘亲身边的丫鬟来禀报。
「大事不好了,小姐,你快去看看。」
跟着她快步竟进到了穆朗的房间。
房内一片狼藉,柳叶身穿肚兜,被府里最受宠的美妾拽着头发拖到地上。
「贱蹄子,我打死你,我一个没留神,就让你这个小贱人不声不响地爬了侯爷的床。」
房间里除了别的侍妾窃窃私语声,就剩下美妾的巴掌打在柳叶身上的「啪啪」声。
她洁白的身子上面布满了红印,哭得我见犹怜。
一众人都站在旁边,任美妾手下没轻重,无人相劝。
我娘冷眼相看。
穆朗青着脸一言不发。
「大人,救救我,别打了,啊——」柳叶刚开口求饶,就被美妾一巴掌扇在嘴上。
「我让你叫,哭给谁看呢?老娘还在旁边呢,你就又想勾引老爷。」
实在是彪悍。
打得好!
没想到,柳叶这一世又重拾旧本,想做我的小娘。
许是我目光灼灼地盯着穆朗,被亲女儿撞见这等丑事,让他面上有些难堪。
他怒吼出声:「住手!」
柳叶逃离美妾的魔爪,连忙爬到我娘面前。
泪盈于睫:「夫人,求您发发慈悲,奴婢和大人已经、已经……奴婢还未嫁人就已失了身子,传出去奴婢还怎样做人啊。不会有清白人家的男子愿意娶奴婢,奴婢还不如早点去地下陪我娘。」
见我娘不为所动,便把头磕得砰砰作响。
「求夫人给奴婢一条活路。」
又转过头,去抓穆朗的裤腿:「大人,求求您可怜可怜奴婢。」
柳叶哭得双眼通红,小脸惨白,真是无人见了不可怜。
穆朗当即应声:「事已发生,便抬了她做妾。」
我的目光落到柳叶现如今还算平坦的小腹上,差点笑出声。
柳叶躲在穆朗身后,微垂着头,躲闪着我的目光。
似是怕我拆穿她和王昭明勾搭,早已怀有身孕的事。
我朝她扬起笑,示意她放宽心。
既然有人上赶着喜当爹,我又为何要出手阻拦。
穆朗这人睚眦必报,柳叶还真以为她做得万无一失。
真是可笑。
8
侯府门口来了个老道士,神神道道地说柳叶肚中怀的是男胎,此胎必保侯府往后大富大贵。
穆朗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人,欣喜得面上整日里挂着笑。
府里妻妾成群,可这么多年就出了我一个女儿,为此他可没少给我娘甩脸子。
自个儿本事不行,还要怨鸡不会下蛋。
盼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总算在柳叶这儿让他如愿了。
我冷眼相看他整日里把柳叶当做宝。
燕窝、补品流水账一样往柳叶房中送,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
甚至扬言等柳叶生了儿子就把她提为平妻。
我只觉得好笑。
妄想与我娘平起平坐?
等到谎言被拆穿那日,她就会跌落云端。
我就是要她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让她尝尝得到一切,再失去所有的滋味。
这日,我酿好了新酒,抱了一坛去酒肆想拿给宋颐尝尝。
结果后脖颈一凉,眼前发黑。
再醒来时,面前就是王昭明那张令人作呕的嘴脸。
「美人儿醒了。」他伸手抚上我的脸,「爷等这日已经很久了。」
「呸!」
我想动弹,才发觉我的双手双脚都被绳索捆住。
他将头埋进我的脖颈处,使劲嗅了嗅,就开始胡乱啃咬起来。
「滚!」我只能慌乱中扭动着身子,来躲避他,屈起膝盖顶到了他的下胯。
王昭明痛吸一口气,气狠了,甩我一个巴掌。
「装什么?你爹把你捆好送到我床上,不就是想让我和你生米煮成熟饭。」
穆朗?
这老东西真是没下线。
卖女求荣。
我恨自己眼瞎又高看了他。
王昭明又欺身压了下来,「别乱动,爷带你好好体验一下这其中的滋味。」
我手在背后胡乱摸索,想摸出能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物什。
「嘭」的一声,王昭明从我身前被拽着衣领狠狠地摔在地上。
「你有没有事?」男子看着我,双眼赤红。
「?」
我快速双手合紧衣襟道:「多谢。」
他见此连忙转过头。
王昭明早已昏了过去。
走到王昭明面前,我拔出发髻上的簪子。
现在看着他,我就恶心。
男子拦住了我,我疑惑地看向他。
「我来。」他沙哑出声。
犹豫着拍拍我的肩,轻推着我离开这间房。
转身又走到王昭明面前,掏出匕首,手起刀落。
王昭明惨叫一声,捂着裆部。
男子快速跳窗逃离出去。
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他是谁?为何要救我?
方才他好几次欲言又止,看似是与我旧相识。
我心中疑惑。
9
在酒肆坐了许久,才回了府。
把我这两辈子的人生细细回想了一遍,也未想出救我的是何人。
一进门就听见穆朗那老东西厉声喊着:「放肆,我要休妻!」
我娘手提着刀,气喘吁吁。
娘身边的丫鬟跑来告诉我情况。
原是今日王侍郎找上门来,唯一的独苗被人伤了要害,也不知凶手是谁。
仔细一打听,才知道穆朗和王昭明私下的龌龊。
便登门要个说法。
穆朗倒是痛快,直接让我早日过门,嫁进王家,伺候那个禽兽一辈子。
才打发走了王家人。
王昭明的伤本就是因我而受,虽不知是何人下手。
但我嫁进去,他甚至王家所有人,都只会将气都撒在我身上。
我娘得知后,发了狠,提起刀就要宰了穆朗。
我冷眼看向穆朗。
他面部通红,丝毫不见愧疚。
「不必。」我拉起娘亲,「是我娘休夫。」
我带着娘亲进了宫,面见太后。
娘亲紧张得跪地颤抖。
我握紧了她的手,不卑不亢地讲完缘由。
「哦,还有此事?」太后雍容华贵地高坐,眯起了凤眼。
「上次娘娘允了民女一个承诺。今日民女想向娘娘讨这个恩典,让我娘和荥阳侯和离。」
「只有这一个恩典,你确定不是让哀家拦了你和王家公子的婚事?」
太后细细地打量着我。
娘亲拽了拽我的裙摆,不断暗示我不要犯傻,替自己着想。
我定了定神:「是,古往今来,都是男子休妻,民女想开个先例,让我娘休夫。」
太后闻言轻笑起来。
「你这丫头,倒是个有主意的。」她扬手让嬷嬷扶起我,「休夫?听着倒是新鲜,哀家虽老了,但也陪你开了这个先河,此事哀家允了。」
「慢着。」我娘颤抖着出声,「太后娘娘,臣妇斗胆请娘娘收回成命。」
「臣妇就宛清一个女儿,自然是希望宛清讨的恩典是为自己推了与王家的婚约。」
太后笑着看向我。
「宛清这丫头聪明着呢。」
「哀家还不知晓她吗?鬼灵精怪的。你休了荥阳侯那个混账,宛清是你的女儿,自然不再是穆家人,那与王家的婚约自是不做数的。」
我朝太后吐吐舌头,嬉笑道:「被您看穿了。」
我娘欣喜地看看太后,又看看我,连忙磕头:「谢娘娘恩典。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敢说让我娘休夫,自是心里有底。
虽未见过平宜公主,但上次救了太后,与她相处的那些时日。
从只言片语中,也可推断出平宜公主是个豪气、有想法的女子。
太后在高位置坐得久了,身边那些对她关心体贴的人,真真假假。
或是怕她,或是有求于她。
其实她也就是一个面冷心热的妇人。
但到底是位高权重,我不敢算计,只能恳恳切切地乞求一丁点怜悯。
倒也博得她的一丝关爱。
太后留着我陪她喝了几盏茶。
她的懿旨比回府的马车先到。
「黄桃,去帮着一起收拾财库,我们去搬新家。」
穆朗铁青着脸看着我:「好样的!」
我对上他的目光:「荥阳侯还想拦着不成?」
「我娘的嫁妆被你挥霍掉了不少,用来娶那些美娇妾,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没让你偿还已是仁义至极。」
「孽女。」他气得咬碎了牙,像是很快就要往后倒去。
我忍着恶心,伸手扶住他,凑到耳边说:「别着急昏过去,还是去想想怎样平息王侍郎的怒火。」
我现下不算是荥阳侯府的人,穆朗若是无法给王家一个交代。
那他的仕途恐怕是要到头了。
府中的丫鬟小厮进进出出,往门外的马车上搬着财物。
引得一群百姓围在旁边。
「这是作何?」
「你还不知道?听说是荥阳侯夫人要休夫。」
「女子休男子,这可是平生第一回见。真是稀奇。」
「嘘,小点声。」
「荥阳侯可真窝囊,竟叫女子给休了。」
「真丢我们男人的脸。」
百姓们的议论声传到我们耳中,穆朗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住嘴!」
气急攻心晕了过去。
我嫌弃地后退一步,躲开他。
柳叶扶着腰,忙里忙慌地轻跑过来。
「小……」许是想到现如今身份不同,又硬气起来,「你真的要气坏侯爷吗?」
我冷冷地看她一眼。
「管好你自己。」
「穆婉清,你已不是侯府大小姐,但我可是板上钉钉的侯府夫人,你最好对我放尊重点。」柳叶抚着小腹,扬手就想往我脸上甩。
「哦?是吗?你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自个儿心里还不清楚?」
我握住她的手腕,提醒她道。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她瞬间没了底气,毕竟当初是她跪在我面前,亲口向我承认她怀了王昭明的孩子。
「你可一定要与侯府荣辱与共、共存亡啊。」我松开她,「你好自为之。」
嘴上虽这样说,但我必不会放过她。
我要一步一步将她推进深渊,慢慢地折磨她。
10
我外祖父家当年是富甲四方的大户人家,贪图权贵将我娘嫁给穆朗,嫁妆多得能铺满三十里红妆。
被穆朗嚯嚯掉了不少。
我娘名下的铺子这些年还在盈利,虽不多。
但我们走时几乎带走了全部的财产。
穆朗就那点俸禄,仅留下一个空宅子。
「还未找宅子,我们这是搬去哪?」我娘忧心。
「自是有去处。」我宽慰地拍拍她的手,「现在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保管你会喜欢。」
我早有想脱离荥阳侯府的想法,在娘亲和离前就买好了一座大宅。
内里的家具是新添置的,娘亲喜静,宅子地段也好,没在闹市。
不知为何低价卖于我。
我几番查看,并未发现不妥。
「去哪?」娘亲问。
我们来了一间酒肆。
「这是我开的,我们这现如今就缺个有能力的掌柜。」
娘震惊地看我。
我点点头。
她激动地四处张望,伸手抚摸,这才红着双眼看向我。
娘自嫁给了穆朗,一身经商的才华便被拘泥于宅墙之中。
穆朗嫌商人的身份低贱,不允许我娘在外抛头露面。
她名下的那些铺子才盈利甚少。
「我早说过,凭什么女子就得仰息于男人那点可怜的宠爱,娘,你就大胆去做。」
「我们女子也可像男子一样在外闯荡,做出一番事业。」
我忙着酿制新的酒方子,娘亲忙着掌管数十个铺子。
倒是等来了穆朗被贬的消息。
一把年纪了,还从荥阳侯被贬成了荥阳伯。
平日里甚是好面子的人,这可让穆朗的老脸往哪搁啊。
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到他那张铁青的脸,我就想笑。
无需细想,定是王侍郎的手笔。
王昭明被断了命根子,王家唯一的独苗绝了后。
王侍郎能不气吗?我背后有太后撑腰,他不敢乱来。
自是将气都撒在穆朗身上。
「真是活该!恶有恶报!」我娘一高兴,「今日酒肆里的花费都打半价,各位客官吃好喝好,下次再来。」
我托腮望着酒肆里的顾客,发觉有一位高大威武品貌非凡的男子,总来店里喝酒。
娘亲偶尔给他端坛酒,与他说两句话,他就从耳根红到脖子。
看他的窘样,娘亲掩面一笑。
我悟了!
我发自内心地替娘亲高兴。
经过娘亲细心经营,而且我的酿酒配方独一无二,酒肆里的客人也赞不绝口。
但是还差点东西。
11
我带着新酿好的药酒,进宫献给太后品尝。
平日里得了新鲜的玩意,新做的糕点,我都会带进宫给太后瞧瞧。
她久居深宫,位居高位,最缺的就是寻常人家的儿孙缠绕膝下。
她把我当作亲生女儿平宜公主一般看待,我自以真心待她。
「你这丫头,心思倒是巧。」太后放下酒杯,称赞道,「不错。酸涩中又能尝出些许甘甜,给哀家说说是如何做到的?」
「回太后,这黑豆回春酒是民女取黄芪、黑豆、枸杞所制,在酿制的过程中又加了少许黄酒。每日饮一杯可活血化气,强身健体。」
太后眼神赞赏。
得了太后的夸奖,酒肆的生意更加好了起来。
达官贵人们都来捧场,酒肆的名声逐渐壮大。
上至达官贵人,下到平民百姓。
酒肆里每日的客人络绎不绝。
娘经商经验丰富,设了达官贵人来买酒时,能彰显身份尊贵的高价。
又设立了专卖给平民百姓可接受的平价酒。
赚了钱,我思索着开了「清字号」酒肆的分店。
分店开张那日,恰是荥阳伯府的现任夫人柳叶的生产日。
柳叶枕边风吹得好,我和娘一离开,穆朗就抬了她做伯夫人。
怀着穆朗的万分期待,柳叶产下一女。
我娘在分店门前又多放了两根爆竹。
这日,发生了一件妙事。
我来到与宋颐约好的茶楼,底下的小巷里站了两人。
一身紫衣的正是柳叶,她与对面的男子相互拉扯。
瞧那男子的面容,似是有些面熟。
「那是王昭明……身边的小厮?」我思考许久,疑惑道。
宋颐点头:「正是。」
「如你所见,我注意许久了。王昭明那阉货身边的小厮与他主子一样,色胆包天。扯着知晓你那小丫鬟与阉货有染的事,威胁小丫鬟与他苟且。」
柳叶可不像是这般能被人威胁的蠢人。
我正诧异着。
就瞧见楼底下柳叶故作迎合,在小厮意乱情迷之际,将簪子狠狠地刺进他的脖颈。
小厮捂着脖子,睁大双眼倒在地上。
柳叶嫌弃地将簪子扔在草丛里,掏出手帕擦完手,提着裙子跑掉了。
巷子阴暗,平日里没什么人。
恐怕得过些时日,才会有人发现小厮的尸体。
「这小丫鬟倒是个狠人。」目睹全程,宋颐喝了口茶。
「不狠怎能坐稳荥阳伯夫人的位置呢。」
她不会天真地以为没人知晓是她杀了人吧。
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畏畏缩缩地从一旁钻了出来,去草里捡那根金簪子。
「走。」
我和宋颐对视一眼,连忙下楼。
人证这不就来了。
小乞丐正用衣服擦着金簪上的血迹,欲往怀里塞。
「小兄弟,贪赃可不好,快拿出来。」
我堵住他的去路威慑道。
「我听不懂小姐在说什么。」小乞丐低着眉眼。
「遮遮掩掩地,旁边这人莫不是你杀的?再不拿出来我就去报官了。」宋颐冷着脸威慑道。
「不不。」小乞丐听见要报官慌了神,「不是我杀的,是一位锦衣华服的夫人。我都看见了,我一直躲在这,他们突然就……就,我不敢出来。」
「我已经好久没吃饭了,只是想卖掉它换些银钱。求求小姐们不要报官抓我,不关我的事。」
小乞丐从怀中掏出金簪。
我一番思索。
上前一步拍拍他的头:「很饿?那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给你找个能吃饱饭的活计,可好?」
「你将这根金簪收着,待今日酉时去一间酒肆,找一位身穿赤色朝服的大人。」
「地上这个人是王侍郎家公子的小厮,你去替他喊冤。就说这人往日给你吃过一顿饱饭,于你有恩。」
他脸上闪过一抹疑色。
「不是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仅仅把你今日所见所闻都说与大人听就好。莫让杀人凶手逍遥在外。」
我取下腰间的玉佩放在他手中。
「不信我?我是一间酒肆的掌柜,办成了这件事,拿着玉佩来酒肆找我。我店里还缺一个跑腿的伙计,保管你每日都能吃饱饭,还会给你发月钱。」
小乞丐这才舒口气,欣喜道:「小姐放心,我定不负所托。」
12
大理寺少卿是一个刚正不阿的老头,破了天下无数悬案。
每日酉时爱来酒肆喝酒,即使天气不好也从未缺席。
小乞丐按我所说找到大理寺少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说小厮对他有多好,现被恶人所害。
徐少卿果真严肃着脸,带着小乞丐回了大理寺。
只过了两日,徐少卿就带人去荥阳伯府抓捕柳叶。
我专门坐着马车停在荥阳伯府前。
「敢问大人,民妇犯了何事?」柳叶扶着细腰,弱弱问道。
「大胆柳氏!本官问你,三月四日你可有去乙休茶馆旁的小巷?」
柳叶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民妇这几日都在府中将养身体,从未出去过。」
「你这毒妇,还敢狡辩?」徐少卿从袖中拿出金簪,「那这是何物?可是你残害王元宝的凶物?」
金簪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柳叶苍白着脸,继续否认。
「这金簪是今年新兴的样式,大人仅通过这个,就可判定民妇是凶手?」
穆朗挽着新纳的美妾,立在一旁,默不作声。
看来自柳叶生女后,她就失宠了。
柳叶泫然欲泣:「那岂不是这京城中拥有金簪的人,都是杀害王元宝的人?」
话音一落,围观百姓,指指点点。
穆朗似是觉得众人都在围观,面上过不去。
才出来打圆场:「徐大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贱内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怎会杀人?」
「嘴还挺硬。」徐少卿冷哼一声。
「荥阳伯,这本是你的家务事,本官不想插手。但恐怕你至今还被蒙在鼓里。」
徐少卿招招手。
小吏呈上一方手帕。
「柳氏可认得?这绢帕底下还绣着你的小字。是你送给王昭明的,后被王元宝私藏。」
「你之前与王昭明有染,王元宝借着这个把柄,逼你与他苟且,你便对他痛下杀手。本官说得可对?」
「来之前,本官生怕错怪了柳氏,还专门派人去查了查,未曾想还真查出一件趣事。」徐少卿看向穆朗,「本官前些时日抓到一个招摇撞骗的道士,他供认之前曾受柳氏所托,来荥阳伯府告诉众人,柳氏这胎为男。」
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摇着头:「大人莫要污蔑民妇。」
「贱人!」穆朗沉着脸,抬手一巴掌扇在柳叶脸上。
「竟敢骗我!难怪你比产期提早一个月。没脸皮的东西,肚里怀的竟是别人的孽种,让我颜面扫地,沦落为旁人的笑柄。」
穆朗气急了,又狠狠地踹了柳叶几脚。
柳叶双手抱头,曲着身体,在地上躲闪。
啧,真可怜。
那我更得再为她添把火了。
我摆摆手。
围观的人群里,冲上去一男一女,哭天喊地。
「你这个天杀的,我家侄儿这么好的人,竟惨死在你手里。长得一副狐狸精的样子,就是你勾引的他,他才误入歧途。我要为他报仇,打死你这个毒妇。」
女子扑上前,被小吏拦住,但还是在柳叶的脸上留下几道血痕。
男子则扑通一声跪在徐少卿前。
「青天大老爷,您一定要为我那可怜的侄儿申冤啊!他从小便没了爹娘,我们拉扯他长大,他这孩子向来孝敬,在王家领的月钱不多,也会往家中寄点。」
他从怀中掏出封信,展开,递给徐少卿。
「这是数天前他托人传回家里的信,信中写了柳氏与王家的苟且。」
后又向四周拱拱手。
「各位父老乡亲们,大家评评理。这个毒妇和王侍郎家公子勾搭在先,珠胎暗结王家不认,这才去爬了荥阳伯的床。后又勾引我家侄儿,将他残忍地杀害,今日还不认账。」
「我家侄儿含冤在九泉之下,这个毒妇还逍遥在外。」
听得民众动容。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
「世间竟有这种女子,她就该被浸猪笼。我呸。」
「荥阳伯可真惨,被上一个夫人休弃,这一个夫人又与人通奸。」
柳叶捂着脸,眸里蓄着泪,摇着头大声道:「我没有!我没有!」
我瞧着她,心里只觉痛快。
徐少卿肃着脸,看完信,扬手道:「带走。」
「人证物证俱在,柳氏,你还有何话可说?」
柳叶挣扎着爬到穆朗面前,不死心地抱住他的腿。
「老爷,救救妾身。」
却被他一脚踢开。
直到小吏们钳制住她的胳膊,她还叫喊着:「大人,民妇冤枉啊!」
柳叶被押住胳膊,从我马车旁经过时。
我掀开车帘,朝她露出一个笑。
她惊恐地摇摇头:「是你!是你害得我落到这步田地!我和你无冤无仇,要不是你骗我,我怎会轻信了王昭明。」
「老实点!」小吏怒骂了一句。
「柳叶,你可知,我和你的仇从上一世就开始了。」
我掐住她的下巴,不屑道。
「到了这番境地,也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怎能怪在我身上呢?」
「我要杀了你!」
柳叶不甘地喊叫着,被押着走远了。
众目睽睽之下。
一路上不断有百姓朝她扔烂菜叶,和谩骂。
那一男一女在人群里,不动声色地冲我点头。
二人是王元宝的叔婶,贪图钱财,我给了他们些好处,让他们今日来闹事。
煽动众人情绪的同时,再添上一份伪造的物证。
看着柳叶狼狈的身影,逐渐走远。
我收回视线,看向穆朗。
且让他等着。
我断不会让他好过。
13
「云瑛,我自是真心待你。你为何不肯回头看我?」
「将军,我早已嫁作他人作妇,而你是当今圣上最看重的臣子,我这般粗鲁的妇人……自觉配不上你。」娘叹息了一声。
「可你早已和离。」
我藏在角落,听不下去。
他们二人的往事,我找了娘身边的老嬷嬷,打听得一清二楚。
宋霆曾是我娘的侍卫,与我娘青梅竹马,情愫互生。
外祖父贪图权贵,把我娘许给了穆朗。
宋霆得知后,立马去向外祖父求娶娘亲,却被一番羞辱。
他含恨去投军,这才拼了一身功名。
「娘,你和宋将军二人,我都看在眼里。郎有情妾有意,为何就走不下去?」
我走出去,将自己暴露在二人视线里。
「我朝又未规定女子和离后不可再嫁。你们年少的情谊,已蹉跎半生。既已再次相遇,为何不肯再续前缘。莫非娘认为宋将军并非所托之人?」
我娘急红了脸:「没有!」
宋霄接收到我的眼色,立即开口:「云瑛,只要你愿意,我便会如儿时所说,金屋藏娇。」
「不害臊。」她轻捶了一下他的胳膊,「你真不嫌弃我一介商妇的身份?还整日在外抛头露面。」
他抓住她的拳,握在手心里。
「你自幼聪慧,我最喜你张扬的性子,怎会嫌弃?」
娘红了眼圈,轻拥住宋霄。
我自觉不好在场,转身离去,将这一方天地留给他们二人。
14
短短一年,我已将清字号酒肆的分店开遍全朝。
众人提起酿酒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穆宛清的名字。
我巡视完一众店铺,察觉到街上最近冒出许多难民。
蹒跚的妇人,无力地摇摇我的胳膊:「小姐,行行好吧,给点吃的。」
我看向她怀中抱的孩子,面部发黄,眼神里充满了死气。
于心不忍地拽下腰中的荷包,塞到她手里。
妇人眸光闪动:「小姐真是大好人!」
围在周围的难民见此,蜂拥而至。
堵在我身边,不住地推搡着我。
「贵人,给口吃的吧。」
「求您了,赏点钱。」
出路都被堵死了。
我几乎站不稳。
这时,身后一双有力的手,拖住我的腰。
用力一提。
我就凌空飞起,越过众人,站在墙头上。
我侧头看向身边人。
黑衣黑发。
剑眉星目。
他微红着脸,沙哑着声道:「京城里难民越来越多了,小姐不要在外露财,也尽量不要独自一人出门。」
我细细打量着他,笑出声。
「是你啊。」
是上次我为鱼肉,王昭明为刀俎时,出身救我的男子。
「轻功真好。」我赞叹道,「多谢公子几次出手相救。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若是空闲,可否请你喝酒?」
他吞吐道:「穆以李……好……今日休沐。」
「巧了。竟是同姓,真有缘分。我叫穆宛清。」我低头看了眼高度:「那就麻烦穆公子带我下去。」
「嗯。失礼了。」
我带着穆以李回了酒肆。
小乞丐吉祥就跑上前:「小姐回来了。」
自柳叶杀害王元宝的案子被判后,吉祥就来酒肆里当跑堂小二。
人挺机灵,干活也利索。
「给这位公子上最好的酒。」我吩咐道。
「得嘞!」
我引着穆以李往楼上走。
正对上宋霆下楼。
穆以李抱拳:「将军。」
他们二人相识?
我惊讶。
宋霆看看我,而后拍拍他的肩:「你小子,我多次叫你,你都不愿来。今日怎么舍得来了?」
穆以李抿嘴不言语。
宋霆笑了,向我介绍:「他是我手底下最得力的副将,只是为人性子冷淡,宛清不要见怪。」
「怎会?穆副将保家卫国,多次救我,我感激他还来不及。」
领着穆以李进了雅间,欲与之交谈。
就被窗外的嘈杂声打断。
我打开窗户瞧,是城内的官兵在镇压难民。
「安和县发了洪水,百姓们的房屋和田地都被冲毁,索性都逃来京城避难。」穆以李出声解释道。
「前些时日有所耳闻,圣上立刻就拨钱去救济安抚百姓,我和娘亲还捐了一大笔银钱。难民怎会如此泛滥?」我凝眉细细思索,「天灾不可避免,除非是人祸。」
人祸?
那定是有人从中捞取油水。
穆朗在朝堂中就是掌管此事的一个小官。
难怪近几日路过荥阳伯府,见他又往府里抬了几个美妾。
他本性贪婪,又经手此事,不垂涎这笔钱才有鬼。
得想个法子让他露出马脚。
「小姐若有需要鄙人帮忙的,尽管开口。」
穆以李突然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看向他,一抹红晕爬上他俊秀的脸庞。
仅仅两面之缘,可否一信?
但这件事须得找一人帮忙,眼前之人是宋霆所信任的。
与其求旁人,不如找穆以李。
良久,我出声道:「确有一事所求于公子,公子若是应了,那就是宛清欠公子三次,日后定会补偿公子。」
夜晚,我的闺房门被敲响。
我打开房门,穆以李递给我一个锦盒。
我的一句「多谢」还未道出口,他就起身登上墙,几个起落不见了踪影。
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沓穆朗贪污受贿的凭证。
还有不少最近买的地契房契。
我细细翻阅,他果真发国难财,私底下克扣了不少圣上拨给安和县百姓的银钱。
百姓们吃糠咽菜,有的甚至食不果腹。
他倒好,美妾美酒环绕。
我整理好他与旁人来往的书信,贪污受贿这个罪名他是逃不掉了。
次日,我托黄桃将锦盒交给了朝中最重风骨的一位老臣。
这位老臣是先皇在世时,挑给当今圣上匡正纲纪的忠臣。
他的眼里最容不下,为人朝臣却贪污受贿弃百姓于不顾。
之后,我就与娘亲大设粥棚,救济京城中的难民。
穆以李也前来帮我维持秩序。
拿到穆朗贪污的证据,多亏了他。
他轻功好,才能避开众人,夜潜荥阳伯府。
他又搬来了几袋大米,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
我递过一方手帕。
他愣了一会,才接过:「多谢。」
「劳烦你了。」
几日后,听闻朝堂上有人死谏荥阳伯贪污受贿。
圣上震怒,下令彻查此事。
穆朗锒铛入狱。
一切财产尽数收回。
但安抚百姓,重盖房屋,重建良田,远远不够。
我知晓,前两年与异邦打仗致使国库空虚,现如今还在休养生息,圣上万不敢去大肆收税。
这一年,我与娘亲经营的清字号酒肆赚了不少。
也到与君分忧之时了。
我带着娘亲进宫面见太后,捐了十万白银。
月余,安和县的灾情已被稳定下来。
我设的粥棚施粥,也让京中的难民没再闹事。
圣上下了旨意宣我和娘亲入宫。
「圣天承运,有妇人云瑛训彰礼则,幽闲表质;亦有女子穆宛清,懿淑之德,敬慎持躬;皆有救灾之功。特封云瑛为一品诰命夫人,穆宛清为宁安县主,钦此。」
我连忙拉着我娘叩地谢恩。
出了宫,正好碰见穆朗被押着游街示众,不日后被问斩。
他隔着人群看见我们,嘴中呜咽着。
可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15
我走近,臭鸡蛋、烂菜叶的恶臭味迎面而来,我嫌恶地掩住口鼻。
穆朗见我站定,一度挣扎:「放开我!我有话要对我女儿说!」
我点点头。
侍卫拱拱手,站在一旁。
穆朗见状,朝我扑来,扯住我的衣袖哀求道:「爹错了,爹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爹以前对你和你娘不好。是爹错了,你一定有法子救救爹。爹不想死!」
我看着他,满脸沟壑,鸡蛋液从他发间流露到脸上。
只让我觉得恶心。
于是,我凑近他耳旁——
「怎会有法子?荥阳伯也太高瞧我了。」
「毕竟你贪污的证据都是我送去的。」
「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哦,去地府里向那些,因你一己之私惨死的百姓忏悔吧!」
「你、你!」他睁大双眼,似是没想到亲手送他下地狱的人是我。
他抬起手,怒吼道:「孽女!」
他的巴掌还未落下,就被紧赶而来的宋霆一脚踢趴在地上。
侍卫连忙上前,扣住他的双臂。
另一个有眼色的侍卫,朝宋霆行了礼:「将军。」
随后,狠狠地打了穆朗两巴掌:「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胆敢对皇上亲封的宁安县主不敬。」
娘亲立马跑上前,查看我有没有事。
穆朗一阵咳嗽,看向娘亲:「都是你教养的好女儿!没头脑的商妇!」
我气笑了。
弯下腰,俯视着他。
「素来瞧不上娘亲商人的身份,为何又要娶她?因为你既需要娘亲带来的钱财,为你铺平仕途,又要打心眼里看不起她是商人之女。」
「好处都让你给占了?不必忧心,娘亲休了你之后,又遇良人。」
「过段时日,娘亲与宋霆将军大婚之时,我定会去你的坟头倒两杯喜酒。」
「贱人!」穆朗仅叫骂了一句,嘴就被堵上了。
16
我们设粥棚施粥的善名扬了出去。
许多人都慕名而来,酒肆的生意大好。
我便立了牌坊在外头:「无家可归、食不果腹之人可来店里饮热茶食点心。」
一个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妇人正吃着点心,看见我,立马扑过来。
她抱住我的腿,苦苦哀求:「小姐,以前都是我的错,求求您高抬贵手饶过我。我给您磕头赔罪了。」
我这才认出此人是柳叶。
灾情过后,圣上大赦天下,柳叶也从牢房中被放了出来。
她将头磕得砰砰作响,念叨着:「我以前不该将您和夫人赶出去,都是我的错,我有罪。」
我眯起眼:「你说什么?」
莫非柳叶也和我一样重生了?否则她怎会知晓我们前世的恩怨?
「我……我有日醒来,脑海中多了许多我并不记得发生过的事情。都是些……是些与小姐作对的事。」她吞吐道。
梦?是一场梦?
她又磕了好几个头,哭着乞求:「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求小姐高抬贵手放过我,将我的孩子还给我。」
她杀害王元宝被抓捕后,穆朗就派人将孩子扔了。
我又去捡了回来,送给王昭明府中一个无所出的小妾抚养。
我垂眸看着她,真是好不可怜。
前世我和娘亲被剥了衣物,仅着里衣在大冬天被赶出府。
娘亲冻得发热,我求她帮我娘亲找个郎中。
她是怎样说的?
她的脚底狠狠地碾过我的手指,说:「你好像一条狗。」
最后,娘亲病死,我冻死在街头。
我轻笑着,捏住她的下巴:「柳叶,你好像一条狗哦!」
她茫然。
「学狗叫。我就放过你。」
她踌躇许久才道:「汪汪。我叫了,求小姐将我的孩子还给我。」
我笑得眼泛泪花,带着大仇得报的快感,告诉她:「那个孩子啊,她早都死了。」
闻言,她近乎癫狂地捶自己的头。
「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骗我!」
又快速站起身,想抓我的脸。
被穆以李伸手拦住,轻松地甩在一旁。
「真是个疯婆子,带下去!」吉祥立刻招呼着打手将柳叶拉了出去。
我紧闭双眼。
也感觉前世所经历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但更害怕此时此刻我所拥有的才是黄粱一梦。
睁开眼,我又会回到堆满积雪的街头,身旁是娘亲冰冷的尸体。
有双手轻抚我的后背,温声哄道:「我在呢。都过去了。」
我睁开眼,是穆以李。
他说:「虽然不知晓你经历过什么,但我会一直在。」
「在你身边,保护你。」
我轻拥住他,应道:「君子一言!」
他僵住:「驷……驷马难追。」
——(全文完)
番外
幼时,我是街头的小乞丐,靠着乞讨和小偷小摸度日。
有次去偷钱袋子被人按在地上揍。
这时,她出现了。
她给了那人赔偿,还不嫌弃地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把她的玉佩和买的桃子给了我。
「这块玉佩值些银子,以后不要偷东西了。」
她真好看啊。
眉眼弯弯的,心地也好。
后来我去渡口找了活干,又看到朝廷招兵的消息,便去从了军。
我给自己起了名字,因为我想堂堂正正做人。
我本孑然一身,无任何牵挂,在战场上拼命地杀敌。
从无名小卒做到了副将。
拼了一身功名回来。
她的玉佩我并没有当,我知晓她是荥阳侯府的小姐。
便想去远远地看她一眼。
竟得知她惨死的消息。
仔细打探清楚后,我为她立了碑。
持着剑横闯荥阳侯府,杀死了荥阳侯夫妇为她报仇。
刺杀朝廷大臣,我死罪难逃。
听到官兵追来的消息时,我再次摸摸她的墓碑。
自刎于此。
我无悔。
只是恐怕要连累了待我极好的宋霆将军,落得一个管教无方的罪过。
对了。
我的名字叫穆以李。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