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醒我结婚了
春风过境,爱意滋生
一觉睡醒,我从裴寂的舔狗变成了裴寂的老婆。
激动的我原地翻了个跟头,惊呆了刚进门的小保姆。
她颤颤巍巍地说:「裴先生,唐蕊来了。」
我撇撇嘴,哦,那个小绿茶可是裴寂的白月光呢。
紧接着男人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赶出去。」
1
我惊讶地看着裴寂,男人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深色的瞳孔看不出情绪,只是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嘴角微微向下,眉是皱着的,即便如此。他也像是上帝精心雕刻的艺术品,无可挑剔的面部线条,每一处五官都像是精心塑造的神迹。
我根本无法从他的脸上移开目光,紧接着男人在我的床边坐下。我总有种他要哭了的错觉,因为裴寂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
「小乔,你醒了啊。」
我几乎溺死在他温柔的目光里,于是我伸手拉住了裴寂。
「裴,裴寂,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叫你老公!」
他摸了摸我的头。
「当然,我的老婆大人。」
我的心登时像飞上了云端,记忆还停留在给裴寂送水的那天。
青年只是斜斜扫了我一眼,那双漂亮如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感情。
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我巴巴地凑上去:「裴寂,我给你买了水。是你喜欢的桃子味苏打水!」
那人抿着唇,有些厌烦的样子。干脆坦诚的正视我:
「乔悦,你真的好烦。」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个什么表情,只是觉得嘴角僵硬得厉害。于是笑容一点点落下去,可我仍旧扬着嘴角,看上去既滑稽又尴尬。
我说:「今天的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的我还来找你。」
裴寂的眉毛皱成一团,我几乎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里都是他压制的愤怒。像风暴来临前,海底最后的平静。等他到来时,他会掀翻每一艘过往的船只,无一幸免。
我感觉有什么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于是我捂住脸拿着那瓶苏打水跑开了。
我也喜欢桃子味。
这么讨厌我的裴寂,怎么会和我结婚呢?
我捏紧了被子:「你为什么会和我结婚呢?」
「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裴寂站了起来,拉开落地窗,大片的阳光照进屋子暖烘烘地让人昏昏欲睡。
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高贵神圣不可靠近。
「我的小乔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心头一紧,觉得裴寂讲话有点阴森森的,难道我还在做梦?
我对裴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才会做这个诡异又真实的梦。
我和裴寂结婚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那么讨厌我!
对的,他就是讨厌我,怎么可能和我结婚!
我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好痛!
不是梦!
裴寂就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我,目光悲怆又绝望。这种深深无力的情况几乎搅得他喘不过气,我印象里无所不能的裴寂对着我眨眨眼。而后落下一滴晶莹的东西。
「小乔,我真的好想你。」
靠,这个展开怎么感觉有点虐?
裴寂走过来,将我拥进怀里,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小心翼翼地触碰,小心翼翼地抚摸。
我怀疑我不是睡了一觉,我是得了绝症要挂了。
小保姆及时出现,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氛围。
她说:「先生,唐小姐一定要见你一面才肯走。」
真奇怪。我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听到唐蕊这个名字还是会从心底翻上厌恶。
而唐蕊,是裴寂的青梅竹马。也是那段时间在他身边待得最久的人!
小说里怎么写的,对,青梅竹马是男主心底永远的白月光。不管她怎么污蔑女主,迫害女主,男主也只会觉得她是那朵纯白无瑕的莲花。转而指责女主装模作样,诬陷他心爱的小青梅!
可恶的小绿茶,这是我男人,领了结婚证的,可不容你兴风作浪!
我雄赳赳,气昂昂地站起来,却跌进裴寂的怀里。
身子绵软无力,如同生锈的机器,动一下都会咯吱咯吱响个不停。
裴寂揽着我,眉眼弯弯:「小乔想下楼吗?」
我盯着他浅粉色的唇,突然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
2
我到底见到了唐蕊。
她和上学时候似乎没什么两样,甚至看起来更多了一分沉静娴雅。只不过,现在的唐蕊看起来有些拘谨。
她穿着鹅黄色的包臀长裙,露出一小截纤细白皙的小腿,泛着淡淡的犹如珍珠一样的莹润光泽。只是她的小动作太多,昂贵的面料和沙发摩擦不经意间造成了许多褶皱。
唐蕊撩了下耳边的发,面色有些羞怯的红润。
「裴寂……」
她站起来,本该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只不过下一秒她看见了我。黑白分明的杏眼猝不及防睁开了,要说话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只留下一句小乔。
我想起来一些事情,我为什么会认识裴寂。
因为我是唐蕊的室友。
那个时候唐蕊是名声大噪的 A 大才女,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军训刚结束就被评为校花。而裴寂,是和她一起入学的,同样的万众瞩目。
我还记得分宿舍的那天,裴寂拎着唐蕊的行李。他总是神色浅淡,目光直视前方,仿佛谁也没有放在眼里。
唐蕊叫他哥哥。
「呼,还好有你。这点东西再麻烦司机跑一趟有点太磨叽了。我请你吃饭吧,哥哥。」
裴寂只是低了下头,碎发是利落的。让他在不近人情的同时有一股少年初成的淡然与意气。
「不用。」
唐蕊撇撇嘴:「你总是这么不近人情。」
裴寂嗯了一声,转身出去撞上了举着易拉罐的我。
汽水洒在身上泛起大大小小一堆泡沫,然后在滋啦滋啦声中破碎。冰凉的触感在前襟激得人一哆嗦,大片透明的汁水蔓延开来。空气里浮动着甜腻的气息,廉价的透明白 T
恤印出肉色的肌肤。
奇怪的是那一刻我抬头就看见了裴寂的脸,他鼻尖渗出了几滴汗珠。似乎是很紧张,再然后他伸手揽住了我的腰。
他就那么怔怔地站着,唇绷成一条直线,看起来很是冷硬。
「这件衣服,我赔你。」
一见钟情其实是一种感觉,A 大的帅哥那么多。新生入校的时候会碰见那么多学长,我一个也没放在心上。
可裴寂不同,他有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可细细看去又觉得那双眼里盈了点细碎的光芒,会让人溺进去。
我一边摆手说着不用,一边从裴寂身边窜了过去。有些惊魂未定,因为心脏跳得厉害,我几乎以为它会从胸腔里跳出来。
我问唐蕊:「那是你男朋友吗?」
唐蕊说不是。
我雀跃极了,急不可耐地问她:「那我可以追求裴寂吗?」
唐蕊弯了下嘴角:「当然可以啊,你想知道他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哦。」
裴寂没有我想象的难以接近,尽管他从不来不拿正眼看人。
我费尽心思,甚至蠢不拉几的制造偶遇。那些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小伎俩,被我乐此不疲地用着。
我总是排在食堂打饭的最前面,然后发消息问裴寂要不要顺便帮他打饭。
至于微信号,是我问唐蕊要来的。
裴寂很难得回复我,但或许是我过分锲而不舍。终于有一天,在我乐此不疲地问他时裴寂让我帮他带一份饭。
「清淡点就好。」
我记着唐蕊告诉我的信息,裴寂喜欢喝党参乌鸡汤。
那一份要占去我一天生活费的三分之二。我定了定心,给自己打了份素菜,二两米饭。
喜欢一个人,就是要下点血本的,尤其是你还想和他发生点什么。
天气转凉,裴寂今天穿了身风衣。衬得他人高腿长,身材好的简直想让人尖叫。
「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随便打了点。」
裴寂扫了眼鸡汤,轻轻嗯了声,但是并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
我满怀期待的把鸡汤往他面前推了推。
「不尝尝吗?」
裴寂还是抿着唇,汤匙刮着瓷盅,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多少钱,我转给你。」
我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算我请你的。」
裴寂没说话,他低着头尝了口汤,嘴角像是翘起了一个弧度。
吃完饭我问裴寂要不要和我一起逛超市,他没同意也没拒绝。只是跟我亦步亦趋地走着,我想这大概就是同意的信号。
走到生鲜区的时候,裴寂突然冒出来一句:「我喜欢西红柿。」
走到水果区又说:「这个季节吃柚子好。」
于是我的购物车里莫名其妙多了两盒剥了皮的柚子,但我本身是想吃点猕猴桃的。
「你喜欢什么?」
我停在了猕猴桃前面,裴寂伸手捞了一盒。
「走吧。」
于是又去逛零食区,裴寂似乎没什么吃零食的瘾。他看着我挑挑拣拣,拿起这个又放下那个,嘴里念念有词。最后只挑了几盒,他跟在我身后似乎在默默记着。
裴寂结的账,他结账的动作和他这个人一样霸道。那只手按住了我的脖子,我突然就失去了行动的能力。看着裴寂扫码付账,然后拎起了塑料袋。
「走吧。」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是不折不扣的掌控者,他的潜意识里是绝对的独裁者。很少会放下身段去观察另一个人,别人的想法也与他无关。
我兴奋地躺在宿舍床上,喋喋不休和唐蕊顺着自己与裴寂的进展。
唐蕊安静地躺着,时不时附和两声。听起来是笑的样子,浅浅淡淡温温柔柔。
我说:「我觉得我快要追到裴寂了。」
唐蕊仍旧是笑:「是吗?」
3
我每天都和裴寂聊天,虽然他的回应大多都是嗯,哦,好的。但好歹一个在说一个在听,也没算冷场。
那些喋喋不休的无聊话语,他都一一看过了。想到我发过去的一长串屁事被裴寂仔仔细细地读过我就有点脸红。
止不住发烫的我在十月深秋干了两个老冰棍,一瓶冰可乐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第二天起不来,我捂着肚子躺着床上,扭得铺盖卷成麻花。
快十点了。
手机有两通未接电话,是裴寂。在第三个电话打来的时候我及时接住了,那人的嗓音有些低,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今天怎么没给我发消息?」
我蜷缩成虾米,企图缩减疼痛,只有鼻腔里发出两声沉闷的哼哼。
「你生病了。」
是肯定句。
「能下楼吗?」
「能。」
我听到了风的声音,那人似乎跑了起来。
「算了,你不要动,我马上到。」
虽然知道裴寂家世显赫,但现在看似乎显赫过了头。
他拉着那道漆黑的车门,线条是近乎冷酷的凌厉。
暗色的金属机器停在这里,有种森严壁垒的感觉,隐隐隔开了我和裴寂。
我愣在原地不敢上车。
司机为难地叫了声:「少爷。」
像上世纪的称呼,什么样的人会用这样恭敬且把等级明确划分的称呼呢。
我抿了抿唇:「算了吧,我去校医室就行。」
裴寂猫一样的眼睛眯了眯,无端露出些危险的信号。
「上车。」
我还在摆手:「不了不了。我现在好多了。」
裴寂干脆不说话了,他伸出手按着我的脖子。我的头便低下来,被他按进了车厢。紧接着,裴寂也钻了进来。一股冷冽的寒松香气弥漫开来,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我的胃痛。
我靠着柔软的椅背,裴寂闭着眼。突出的喉结小幅度的耸动,看上去有种格外诱人的冲动。
比如咬一口什么的。
「去市医院。」
可能是我的目光太过专注,裴寂掀开眼皮瞥了我一眼。我慌得厉害,蜷缩着挪到了车窗的另一边。
裴寂没动,一时间相顾无言。
结果只是简单的肠胃炎,开点药就好了。
裴寂拿着诊断单。
「忌生冷,忌辛辣。」
他看上去有些严肃。
我真是没出息,我觉得他好性感,想贴到裴寂身上去把那股寒松香吮个干净。
裴寂说:「这几天的一日三餐跟我一起。」
我们一开始的关系明明很好,为什么后来他会那么讨厌我呢?
我和唐蕊讲:「裴寂让我和他一起吃饭!」
唐蕊愣了愣,似乎没反应过来,钢笔在纸上留下了长长的痕迹。
「你说什么?」
我又重复了一遍:「裴寂让我和他一起吃饭。」
「知道了。」她嗤笑,「你还挺上道。」
第二天,我准备出门,唐蕊不动声色勾住了我的手臂。
「我好久没见他了,不介意我蹭一顿饭吧?」
唐蕊又加了一句:「放心吧,我们认识二十年了,真有什么早就有了。」
我当时没觉得,后来想想,她似乎在告诉我她和裴寂远比我要亲密,且亲密得多。
裴寂在我楼下,白色卫衣,水洗牛仔裤很是休闲的打扮。把平日阴郁的气质减少很多,有点积极向上的样子。
我兴高采烈地向裴寂打招呼,可他好像兴致缺缺。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眼光在我和唐蕊身上扫了一圈。
「走吧,去吃早饭。」
唐蕊松开了我,她上去挽住了裴寂的手臂。
「哥哥,你怎么不来找我玩?」
裴寂低头,眉宇轻轻皱起,他好像厌恶极了与别人的身体接触。所以他直截了当地下达了命令:「放开。」
唐蕊被凶了也不生气,只是噘噘嘴。
「哼,你老是凶我。」
她跟在裴寂身边,叽叽喳喳说着。我落后不远,看上去却像个跟班。
裴寂猛地停下来,我就撞上了他宽阔的后背。
「我不想吃了。」
明明是平静的声音,但感觉就是有一点怒气在里面。
唐蕊问他:「怎么了,哥哥?」
裴寂不理她,我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迎上去正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
「我不想吃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登时手足无措起来。
「那,那就不吃了。」
我看到了裴寂的右手,修长的手指在不安分的动来动去。
他应该很想掐我的脖子。
但,总之,他什么也没做就走了。
我还是收到了我的早饭,一碗小米粥两个菜包子,是昨天的司机送来的。
「分量有点小,少爷说您还没好,只准吃这么多。」
司机也看到了唐蕊,礼貌地打了招呼。
「唐小姐好。」
唐蕊应了声,看上去有些落寞。
我百无聊赖地逛着校园论坛,有人拍了今天早上我们三个的照片。
「天哪,校花校草真是绝配。我要磕疯了。」
「可惜有个电灯泡,耽误我欣赏美人。」
「你们关注 tr 了吗,说不定过两天就能在微博撒糖了!」
「好啊好啊,我要关注!」
「话说,你们有 pj 的微博吗?」
「……」
唐蕊在我身后看见了论坛上的内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声。
「小乔你别介意,我跟裴寂那些事早就过去了。」
我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4
短短一句话却把我在原地钉死了。
唐蕊见我不说话,抱歉道:「我不是有意瞒着你,只是说来话长。不过你放心,我现在真的不喜欢他了。」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我看着唐蕊的眼睛直觉她在说谎。
如果他们之间有什么的话也就解释了裴寂今天早上的反应。
谁能在前女友面前保持冷静啊,尤其他们还有那么点旧情复燃的可能。
我决定把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里,所以第二天我主动到了裴寂的宿舍楼下。
A 大都是双人寝室,裴寂的舍友先下来,他说裴寂还在睡觉。
也是,大周末的谁乐意起那么早。
我打算把那句去吃饭吗撤回,裴寂已经回复了。
「等我一会。」
一会真的是一会,我还在左脚踩右脚。踩到一半,后颈被微凉的手覆住了。带了一点湿漉漉的水汽,却并不讨厌。
「乔悦。」
「你为什么总是按我脖子。」
裴寂目光灼灼:「我想按。」
这其实是一个很暧昧的动作。在掌控欲的另一个层面下,它代表占有欲。
像叫春的公猫咬住了母猫,于是被压制得一方无法反抗,彻底成为了对方的所有物。
找到她,拥有她,锁死她!
我为自己的想象红了脸。
裴寂问我想吃什么。
「红烧肉。」我说。
裴寂难得没有反驳我,但是他说:「只准吃三块。」
这个人,果然是有点霸道在身上的。
这次不是在学校食堂,裴寂带我去了私人小厨。环境很清静,窗户外是类似中式园林那样的布景。不时有鸟叫,还挺赏心悦目的。
裴寂安安静静地坐着,低垂的纤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他有类似希腊王子那样忧郁且深邃的美貌。
真是要命啊,这个男人。
我收到了一条信息,是苏恒发来的。他跟我是老乡,又是高中同学,关系走得近些。
「我靠,小乔,我踏马好像得阑尾炎了!」
我有点慌张,不小心就碰到了汤汤水水。央草蛤蜊的汤洒了出来,在桌子上拖出一道奶油白的痕迹。
「对不起,裴寂,我有点事得出去一趟!」
裴寂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我松了口气。
「下次我请你!」
裴寂摆弄着银制汤匙:「让李叔送你。」
我紧赶慢赶到了男生宿舍,苏恒一见到我就扑过来抱着我的腿。
「我要疼死啦,小乔!」
我又好气又好笑,揪着苏恒的衣服把他往计程车上拖,又找了两个要好的朋友一起把他送到医院。
万幸不是阑尾炎,只是吃坏肚子了。
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李叔坐在那辆黑色轿车里,看起来很和蔼。
「小乔小姐,少爷还在等着你呢。」
「现在?」
老李很笃定:「是的。」
于是我又坐着那辆车回到了饭店,他说得对,裴寂确实还在等我。他像一尊雕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只是他的旁边多了一个人,唐蕊。
她紧紧挨着裴寂坐着,说说笑笑,即使没有回应也不觉得尴尬。
我在暗处看着没敢出去,唐蕊说着说着就有些落寞。她委屈地叫了声哥哥,裴寂扭过头一字一顿说了句:「你很讨厌。」
这句话把唐蕊惊着了,她缓了好久才回过神。
「有谁是你不讨厌的?」
裴寂微微后仰,喉结滑动,懒散地道:「都讨厌。」
唐蕊于是不说话了,她站直身子理了理头发。
「可我们是要结婚的。」
裴寂的食指扣着桌子,我觉得他的耐心已经用光了。
「我爸提的,你可以和他结。」
「裴寂!」唐蕊说,「别胡闹,你知道的,除了我没人配得上你。」
裴寂不说话了,他烦躁地推开桌椅,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往大盆栽后面躲了躲,唐蕊哼了声,我总感觉她似乎看见我了。
那张红木圆桌上,党参乌鸡汤摆在我的方向。裴寂他,喜欢的是雪梨汤。
我有些颓丧,校园论坛又有人拍到了裴寂和唐蕊一起吃饭的画面。评论的人一个赛一个的疯狂喊着嗑疯了,这有什么好嗑的,你们没看见裴寂脸上好像被强奸一样的挣扎感吗?
我翻翻手机,把上次和裴寂一起坐车的偷拍的侧脸放出来。兴冲冲取了个标题:「这才是女朋友能拍到的角度吧!」
结果那个帖子一点水花没泛起就销声匿迹了。
我给裴寂发去消息,全都是已读不回。不过我也是够坚持不懈的,隐约猜到可能是今天的举动触到了裴寂,于是洋洋洒洒写下一份保证书。
「如果有下次,你掐死我!」
裴寂终于有了动静。
「嗯。」
「掐死你。」
我在床上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唐蕊闻言过来。
「和裴寂进展很好?」
我一看见唐蕊就想起今天下午的事情,不过我不打算质问什么。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自由的种子已经撒在了每个新青年的内心!
于是我羞答答地告诉她:「很不错!」
「那恭喜哦。」唐蕊话锋一转,「你知道吗,苏恒他暗恋你。」
我一愣:「他不是在追系花吗?」
唐蕊在我旁边坐下。
「谁知道呢,可能他不好意思吧。」
一偏头就看见了我和裴寂的聊天,唐蕊拿起手机,裴寂的消息正巧发过来。
「我想吃柚子。」
我手忙脚乱地去夺,唐蕊只是笑着把手机还给我。
「看样子,你快拿下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一笑我突然就惶恐起来。
5
我紧张地收好了手机,连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勉强起来。
「没事早点睡吧。」
唐蕊没说话,她给我掖了掖被子。
我打算明天买两个柚子顺顺裴寂的毛,早上有课。昨晚上被唐蕊吓着了,没睡好挂着两个乌黑眼圈,看起来有点萎靡不振。
有人在我的座位上放了一盒牛奶。
「温过的。」
我抬头一看,是苏恒。
谢谢还没来得及出口,苏恒就在我身边坐下。他人高马大,把门口遮了个结结实实。我特地选得和裴寂一样的选修课,他把门遮住了我就看不到裴寂了。
他从来不迟到的,可是还有十分钟就上课了,也没见裴寂的影子。
见我东张西望,苏恒有几分好笑。
「你在看什么啊,小乔?」
「看我男神。」
苏恒惊了下,随即扯开了笑:「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男神。把牛奶喝了吧,你都没吃早饭。」
我心思不在牛奶上,伸长了脖子看门的方向。苏恒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站起来把我遮了个严严实实。而且不住压低身子,这样的姿势怎么看怎么暧昧。
「小乔,我有事想跟你说……」
「砰!」
谁的包重重落在了桌子上,紧接着一只手拉住了苏恒的后领。
我才知道裴寂原来那么高,比苏恒还要高上好多。
他那么定定站着,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人不敢随意动弹。甚至四肢都变得僵硬起来,在不住盘旋的低气压里止不住地想要逃离。
我应该说些什么的,可张了张嘴只说了一句:「裴寂,你来了啊。」
「嗯。」
他垂着眼,一手搭在桌上,指节起伏像在弹奏钢琴。
另一只手按在苏恒的肩上,大概是用了力道,我看见苏恒的脸逐渐扭曲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明眼人都看得出裴寂心情不好。
可是他到底什么也没说,他放开苏恒,拎着自己的包一声不吭地去了最后一排。
漫长的四个小时里,我无时无刻不觉得有一道视线落在我的身后。可每当我转头,它又消失不见。只有裴寂认认真真在记录着什么,我不知道那张纸上密密麻麻写的都是我的名字。
我应该和裴寂解释些什么,可一下课,他便长腿一迈从我身边掠过。只留给我一个眼神,一个漫不经心,乃至于有几分冷淡的眼神。
身边的苏恒还在喋喋不休。
「小乔,我有事想和你说。」
我开始烦躁了,因为我看见唐蕊朝着裴寂的方向走去。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自顾自地说话,只是这次裴寂会侧头给她一些回应。
「小乔,小乔!」
苏恒还在叫我,他有些激动,扯住我胳膊的动作有些疼。
「小乔。我在跟你说话!」
于是我停下来,看着苏恒的嘴一张一合却什么都没听进去。可他却越说越慷慨激昂,甚至抓住了我的肩膀,企图吻我。
我看着苏恒近在咫尺的脸清醒过来,猛地将他推开。
那道视线又锁定了我,裴寂不是走远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
唐蕊挽着他的胳膊。
「哥哥,我们走吧。」
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线牵住了我,往既定的结局走去。
我又打开了校园论坛,这次论坛的主角成了我。
好像大家风口一转,没有人在意唐蕊和裴寂了,所有人都在祝福我和苏恒。说我们天生一对,光是看着就般配极了。
这是在说什么屁话,这些人既不认识我,也不认识苏恒怎么能光凭一张嘴就把我们凑在一起。
我给苏恒发信息,告诉我不喜欢他,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
苏恒没有回复,第二天我发现他把我删了。
唐蕊的朋友圈放了张图,在这座城市的地标建筑,在顶楼。她和某个人俯瞰夜景,没有露脸,只有衣服的一角。
「希望以后的每个生日都能和你一起度过。」
我一定是昏了头,我胆战心惊又急不可耐。像是明知道事情结果却还企图力挽狂澜。
「你和唐蕊和好了吗?」
裴寂回了我一个问号。
于是我忐忑地买好水,在球场口干舌燥地站了一个下午。
那样不耐的眼神,几乎是审视的目光将我从头到尾打击得一文不值。
「乔悦,你好烦。」
我故意低下头去,露出后颈。一些不太成熟的勾引,蜜橘的香气缓慢在空气中浮动。宽松的领口露出一点白皙的肌肤,再往里窥探可以轻而易举诱发出某些耐人寻味的躁动。
「裴寂……」
我叫他的名字,裴寂似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变得更加愤怒,他的声音从来没有这样严肃,乃至于平时懒懒散散的语调变得高亢。那种高高在上的鄙夷无疑拉开了我们的阶级,确实同他相比,我简直低到了尘埃里。
唐蕊曾有意无意地跟我说过一个故事。
「有很多人试图跨越身份去勾搭有钱人,最后的下场不过就是一个冷眼,垃圾都不如。」
或许在裴寂眼里,我也是这样的人。
他喉结耸动,目光死死锁住我,有种即将撕开我的喉咙的错觉。
事实上,我也的确被他「撕开」了。
裴寂问我。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装可怜,恬不知耻地贴上去?」
他弯下腰,清冷的嗓音将主人的鄙夷显露无遗。
「乔悦,没有男人你活不了是不是?」
我眨眨眼,却没有落下泪来,反而有种自暴自弃的决然。
我说:「是,反正你不要我还有苏恒要我。」
裴寂猛地站直了身子,他的表情那样严肃甚至是冷硬。仿佛下一秒滔天的巨浪就要淹没我这只小虾米,而洪水绝不会就这么放过我。
我的腿有点发抖,裴寂看穿了我这幅胆小的样子。
他咧开嘴笑了。
「滚。」
我滚得很麻利,出于对危险最敏锐的警觉。却不知道,这样落荒而逃的举动在裴寂眼里简直就是最直接的承认。
我确实在他和苏恒之间摇摆不定。
而且他似乎是被放弃的那个。
这实在令人是难以接受,裴寂想,她怎么能不爱我呢?
而我想的是,我和裴寂大概是玩完了。
6
我有两天时间没去上课。
人难过的时候总是无所事事,要么就非常忙碌。企图用工作麻痹刺痛的心,然后在午夜梦回哭得更惨。
我显然不是后者。所以我闷在被子里看完了整整十部韩剧,企图用玛丽苏安慰我受伤的心。结果片子没选好,从第一部哭到了最后一部。
唐蕊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说都是她的错,因为裴寂还忘不了她。
唐蕊说这话时那种虔诚与抱歉的样子看不出一点作假的样子,何况她还眉头轻蹙,欲语泪先流。
「对不起,小乔。」
我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唐蕊呢,我是个后来者,还是个不成功的后来者。说不定他们两个早就花前月下私订终身了,只不过闹了点矛盾,也不是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大事,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我从韩剧里抬起头来,顶着核桃一样通红的双眼。唐蕊愣了下,随即捧住了我的脸。
「小乔,别哭了,你的眼睛都肿了。」她体贴地为我擦了把脸,「我带你出去玩。」
于是唐蕊带着我来了酒吧,在形形色色的男女前我觉得整个人都要被烧起来了。我坐在卡座里,左右各坐了个女生。化着精致的妆,看猴一样把我上下打量了个遍。
唐蕊说:「我舍友,刚失恋带她出来玩玩。」
左边的女生叫起来:「失恋?跟姐姐说说是谁这么大胆。姐姐教你,保准迷得他神魂颠倒!」
唐蕊抿了口酒,看上去有些皮笑肉不笑。
「裴寂。」
气氛突然沉闷下来,不管是对面的男士们还是我旁边的女士都因为裴寂这两个字而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我右边的女生给我倒了杯酒。
「这些年一个个前仆后继地往裴少身上扑,有一个入眼的吗?」
她示意我喝酒,眼神却飘向了唐蕊。
「唐姐心里苦,但唐姐心里不说。」
唐蕊这才笑起来,她拢了拢自己垂散的卷发。
「习惯了。」
三个字无疑表明了她的身份地位,无论狂蜂浪蝶再怎么蹦跶,裴寂身边那个位置是且只能是她的。
也许是我哭昏了头,也许是酒精让我不清醒。我诡异地觉得有什么盘亘在胸腔里,呼之欲出。
我确实这么说了,我问唐蕊:「你不是带我出来玩,你是想羞辱我对吗?」
唐蕊一脸你想多了的表情,她只是气定神闲地跷着腿,转动酒杯。
「妄图染指裴寂的人那么多,如果有每一个人都要去羞辱不是累死了,你还没那么大的威胁。」
哄堂大笑。
所有人笑作一团,他们一杯接一杯敬着唐蕊。每一次动作都要看一眼缩成鹌鹑的我,我只能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开始怨恨裴寂了,他为什么不说明自己和唐蕊的关系。让我傻乎乎的,一步一步地陷进去。
我想走,却被两个女生死死按住。
唐蕊依旧气定神闲,她说:「我们玩个游戏吧?」
国王游戏,抽到国王的人可以指定抽到数字两个人惩罚。
第一轮没轮到我,第二轮也没有。但我知道总有一局会大难临头,他们等着看我出丑。在那之前,欣赏我担惊受怕的表情也是种享受。
整场酒局都是唐蕊的惩罚游戏。
「叮,我是国王哦!」
我左边的女生抽到了,「那么请抽到 2 和 8 的人接吻吧!」
八号是我对面的男生,中规中矩的长相。有点小胖,看上去很玩得开。
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唐蕊:「她不会哭吧?」
「不会。」
「那就好。」
我被两个人按着,看着那个男生越来越接近。心里的悲凉也就越来越多,我开始有点怨恨唐蕊了。
说白了,她就是故意的。
她一言不发,对和裴寂的关系缄口不言,却要狠狠敲打每一个企图靠近的人。甚至还要装出一副伪善的样子,消磨掉对方最后一点戒心。
有钱人都是变态,我悲哀地想着。
她是变态,可我为什么要和她要这种羞耻的折辱游戏?
我伸长腿踢翻了桌子,又张嘴狠狠咬在了左边女生的手上摆脱了钳制。
唐蕊挑了挑眉:「本来到这里就该结束的,小乔,你真的很烦人。」
那种鄙视的眼神真是跟裴寂如出一辙,我突然很想伸手打她。但其他人的速度显然比我更快,我的手还没到她跟前就被按着趴在了桌上。
脸磨蹭着冰凉的桌面,湿漉漉的液体从头顶浇下。
酒保就在旁边,却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我的头发被人扯起,迫使我抬头。因为脸上都是酒,我只能半睁着眼鄙视他们,这使我的气势削弱很多。不然我一定用眼刀凌迟他们。
唐蕊要了瓶伏特加,撬开瓶盖也撬开了我的嘴。
她向来养尊处优,折磨人这种事不消自己动手就有人为她鞍前马后。
那个男生捏着我的嘴,辛辣的伏特加顺着喉管一路流进胃里,像是把内脏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万幸的是我没有喝多少。
一个凳子飞来砸在那个男生身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两个女生吓了一跳,不自觉松了手。
唐蕊显然没料到这个局面,说话时都有些颤抖。
「你怎么来了?」
裴寂是一头发怒的野兽,无声无息地野兽。
他本来就不喜欢说话,生气的时候就更加沉默寡言。比起放一些毫无边际的狠话,他更喜欢用武力来决定谁是老大。
那个男生躺在地上,他只能发出猫叫一样微小的声音。
裴寂站着,挺拔如松。锋利的眉,深沉的眼。他天生是个掌控全局的人,不容抵抗,不容拒绝。
唐蕊试着去勾他的衣角,裴寂却突然反应过来一样。他反手甩了唐蕊一个巴掌,然后过来拉我。
我有点抗拒,于是拼命往后退。裴寂便追着我,一直退到了墙壁那。
漆黑的眸子就那样看着我,有些难过沮丧以及自责。
他脱下衣服,遮住我湿漉漉的上半身。
我说:「谢谢,我要回去了。」
裴寂依旧沉默,他就那么看了我一会。突然伸出手,贴在我的后颈上缓慢的摩挲。
下一秒天旋地转,我被裴寂扛在了肩上。
那辆森严如堡垒般的轿车与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李叔站在旁边像阴森的守陵人。
「裴总会生气的。」
裴寂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不管他。」
我坐在车里,觉得这样的裴寂有点陌生。
「你们有钱人是不是都喜欢耍着人玩啊,看我舔狗似的跑前跑后是不是乐死了。背后要不要建个小群把我的英勇事迹拿出来讲讲,勾引唐蕊唐大小姐的未婚夫。是这样吗?裴寂你跟我说说呗。」
裴寂目视前方,但他的眼神空洞的可怕。
「小乔是我的小乔,我没有保护好我的小乔。」
7
「少爷。」李叔握着方向盘,为难地看了眼裴寂,「回老宅吗?」
「不。」
他说了不,李叔就知道该去哪了。
我拍着车窗表达我的不满,石榴色的液体顺着头发丝不住滴落在真皮座椅上留下小小的水渍。
我突然发现我坐过的地方都因为湿漉漉的水汽而凹陷下去。原本哑光的皮具也因此变得亮晶晶的,看着有点廉价。
我把手按在那些水渍上,企图掩盖掉。因为我突然发现和裴寂这个阶层的人相比我们是不值一提的,跨越本身实力地追捧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甚至很廉价。
但我又想,可能这些人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就像这座椅,看着高端大气上档次。一点水渍就变得不好看了,根本就不实用。
说白了,是我不配用。我承担不起他高昂的造价和维护,所以拿着我手里的布企图欲盖弥彰。
「你看,这块布也很结实耐用的!」
但对方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充其量无聊时候作为消遣。
我依旧盖着那些水渍,像盖着我捧出去的一颗真心。
裴寂说他讨厌我,我记着呢。
「小乔,别弄了。」
我固执地蹲在座椅之间,用手不断扇风,企图水汽消失得快些。
「小乔。」他又在叫我了,「为什么要跑?」
我没有理他,只是不住掉着眼泪。
裴寂于是和我一起蹲下来,他缓慢地拍打着我的后背。这种讨好的意味无比明显。
「不管它了,小乔。」
我的手冰凉,裴寂便把它捧住了。
「小乔。」
他低声唤我的名字:「别跑了。」
裴寂有一套大平层,是十八岁生日时裴阿姨送的。裴寂行踪不定,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猫在这里。算是个秘密基地吧,毕竟连唐蕊都不知道这个地方。
「辛苦了,李叔。」
「哎。」李叔应了声,「裴总那里?」
裴寂依旧一脸的漠不关心:「让他们自己吃饭,不用管我。」
说罢就转过身拉着我的手往楼里走。
我身上的酒已经干了,开始发出一种又甜又酸还有麦芽气息的味道。
裴寂就一脸认真地陈述:「你要洗澡了。」
我红着脸,去挣开裴寂的手。可他力气太大,闹了一圈除了手腕上的红印什么也没留下。
「你想干嘛?」
「带你洗澡。」
「我可以回宿舍。」
裴寂皱眉:「离唐蕊远点。」
一股邪火顺着心口往上烧,我阴阳怪气地嘲讽起来。
「那可不,我回去就跟辅导员说换宿舍,绝对不碍你们的眼。」
到了裴寂住的顶楼,屋子里黑压压的。没开灯,只感觉房间里十分空旷,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什么都没添置。
我有些腿软,想起裴寂阴晴不定的脾气,意识到他这个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
可越是如此嘴越是硬,稀里糊涂说了些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只觉得被人一推就落在了柔软的物体上。
沙发一沉,身上也是一沉。热乎乎地贴上来,脑袋扎在锁骨那,痒痒的只想打人。
裴寂环住了我的腰,像一只巨大无比的树袋熊找到了他心爱的桉树,于是一刻也不肯放开。
我推拒着裴寂:「放开。」
男人声音闷闷地:「不放。」
过了一会他又说:「我去找了你好多次,你不肯见我。」
他说的大概是我看韩剧看的醉生梦死那两天,我怀疑裴寂在说谎,我压根没听说过他来找我。
裴寂抱着我还不老实,手从背后伸过去一路向上就按到了后颈。
「为什么总是那么在意别人,唐蕊也好,苏恒也罢,我们约会的时候总有数不清的人吸引你的注意。」
「我看见那个人想亲你,那个叫苏恒的。」
「其实不止他,你和好多人关系都很好。小乔不管丢在哪里都有很多朋友。」
「但是我只有小乔。」
我有点喘不上气了,不知道是被裴寂压的,还是心里苦。
「你和唐蕊要结婚的是吗?」
裴寂的脑袋动了动,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问:「是她带你去酒吧的吗?」
我点点头,裴寂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只是说:「我知道了。」
后面的事我就不记得了,我睡了很长一觉,再醒来我和裴寂就成了合法夫妻。
唐蕊抿了口茶,把眼神聚焦在茶具上。
「是裴阿姨让我来劝劝你,今年中秋希望你能回家一趟。」
裴寂面色如常,我在他旁边坐着。裴寂就把我的腿搬到他腿上按摩,小保姆也司空见惯一样。抽空在旁边递上精油。
唐蕊被当成空气也不尴尬,把杯子里的茶喝见底了又问道:「你怎么想的?」
裴寂终于有了点反应:「小乔刚醒,不适合那么嘈杂的环境,明年再说吧。」
我看见唐蕊伤心地叹了口气:「裴阿姨一定很伤心。」
「那是她的事。」
被噎了一道,唐蕊也不打算待了。临走前她恭喜我:「小乔,祝贺你。」
裴寂要处理事情,稍微离开一下。唐蕊站在客厅中央。如今优雅的身姿和当初在酒吧阴冷的样子重合,她浅笑晏晏。
「小乔,你口口声声说你们结婚了,结婚证在哪呢?」
我愣住了,唐蕊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裴寂叫醒我时,她早就走了。
「在这会着凉的,上楼吧。」
我抓着裴寂的手:「裴寂,我究竟怎么了?」
他缓慢而沉稳地拍打着我的脊背,无形中传递了一种力量。
「你出了意外,医生说忘记一些事情很正常。」
「那我睡了多久。」
裴寂抚摸着我的脸:「这次的时间有点久,33 天。」
「那,我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在家了吗?」
裴寂就笑:「我怎么不在家了,这不就是我和小乔的家吗?」
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我说的是,裴寂的家。有裴阿姨裴叔叔的那个家,而不是现在守着我这么个病人,忙到两眼乌青的家。
8
我问小保姆我醒着的时候都干什么,小保姆说我总是呆坐着。也不说话,眼神空洞地看着周围的事物,至于看什么谁也说不清。
「您别介意。」小保姆吐吐舌头,「那副样子有点吓人。但是裴先生对您很好,不管多晚下班都会亲自给您洗漱,还会按摩防止肌肉萎缩。您不睡觉的时候他会带着您去花园的摇椅坐一下午,那样子看着就温馨极了。」
我到底出了什么意外才会过了两年木偶般的日子,就是醒着也没有思想只是躯壳。难为裴寂没有放弃我,就算是如此,也没有丢下我。
「别多想了,早点休息吧裴夫人。」
我躺在床上,又想起唐蕊的话。
如果你们真的结婚了,那结婚证在哪?
我坐不住了,在卧室翻箱倒柜,却始终找不到那个红色的小本子。
一直到凌晨裴寂处理完事情回来我还在找结婚证,见了他一时失语。
裴寂便蹲下来:「在找结婚证吗?」
修长的手指一样一样捡起掉落在地的物品,在桌子上整理归纳好。一丝不苟地认真,看着比以前成熟了很多。
我忍不住比画起裴寂宽阔的脊背,然后从背后抱住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裴寂。」
我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僵硬了下,他没有停下,一直把所有东西整理好才回过身抱住了我。
「睡吧,小乔。从前的事不要计较了,想起来多不开心啊。」
他捧着我的脸,抬高下巴。摩挲干涸的唇,随即印上了吻。
我便不追究了,我问他:「结婚证呢?」
裴寂哑着嗓子:「在老宅,明天我去拿。」
印象里,我没有见过裴寂的母亲。
我是被吵醒的,小保姆守在我的床边连连摆手。
「别去!」
我没有理会她,光着脚飞奔下楼,就看到了裴寂歪着脸,吐出了一口血沫。
他同我说过,自己的母亲一直是个强势的人。
严肃,冷漠,不近人情。哪怕是对待自己的亲儿子,在耐心到达极限时母爱也会被消耗殆尽,她会变得很暴躁。
我扶着木制扶手,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
我只能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碰了碰裴寂红肿的脸,心疼得厉害。
「疼不疼啊?」
裴寂看着我的脚,大理石地面钻心的凉。
小保姆适时递上一双拖鞋,裴寂弯下腰为我穿好鞋,再然后他站直了身子。
「我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裴阿姨气得发抖:「为了这种人,为了这种人!你离家出走,另立门户,整整三年没看过我一眼。你怎么对得起妈妈!怎么对得起我把你培养成人!」
裴寂说:「我一直觉得自己像个死人,现在能喘口气了,您又迫不及待地要把我按回棺材里。」
裴阿姨静默了,她笑了下,比哭还难看。
「你是不一样的,你生来要承担的就比别人多,你注定不能快乐。」
「嗯。」裴寂扯了下唇角,「所以我不要了。」
他把外套脱下披在我身上,打理好的头发乱了。胡乱地盖住了眼睛,那双黑曜石的眸子里有温柔的笑意。
「天冷了,出门要记得披件衣服。」
我紧张地握紧了拳头,我实在太好奇以前发生的事了。所以我拉开和裴寂的距离,恭恭敬敬地对裴阿姨鞠了个躬。我想得体又大方地和她对话,但是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就变成了我抽抽搭搭地哭着,一点气场都没有。
「伯母,您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裴寂把我拉了起来:「这不是显而易见的?」
「小乔。」
他给我擦了擦眼泪,神情冷下来有些骇人:「你总是在乎别人比在乎我要多得多得多。」
我一愣,裴寂已经下了逐客令。
「回去吧妈妈,如果你能接受,这次中秋家宴我会带着小乔一起回去。我说过我要和她结婚,不是一时闹着玩的。」
裴阿姨嗤笑:「那样的家庭……我不承认。裴家永远不会和那样的人结亲家,如果你想结婚,可以。签份合同,证明她以后和家里人没有关系就行。」
裴寂皱眉把我拉到身后:「这样的要求未免太过分了。」
裴阿姨冷哼,道:「我们过分,他们就不过分吗?裴寂你是我的儿子,所以我可以无条件站在你一方。但我毕竟老了,我要脸面。我已经大大地丢过一次面子了,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了。」
说罢也不等裴寂回应转身离去,只是到底一个母亲对儿子总没有办法,或许她已经到了妥协的边缘。所以裴夫人回头深深忘了眼裴寂,叹息道:「疼吗?不要怪妈妈,我也是为你好。」
她大概很害怕听到裴寂的回答,几乎是逃一样离开了别墅。
我站在裴寂的身边,他俯下身子,一如多年前的那个夜晚。像一只树袋熊,牢牢把我圈在了怀里。
我以为他要说什么动听的情话,却感觉脖子那有一股热流。
裴寂哭了。
「我不是故意凶你的,小乔。你看,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
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我只能安抚一样拍打他的胳膊。
「我在呢。」
中秋家宴很快就到,毕竟是第一次见裴寂的家人,我穿得很正式。
裴寂让我穿裤子去,他说防止吵起来方便跑路。想了想又说:「今天中秋,这点面子总要给的。」
我扯着裙子,心说这贴身面料到时候怕是连个月饼都吃不下。
老宅在半山腰,环境得天独厚,自然风光惹眼。
因着是家宴,只有自家亲戚。大概是提前打好招呼,众人见了我也只是点点头。即便裴阿姨和裴叔叔脸色不太好,在这样的日子里也没发作。只让人把我送的礼物拿去后面摆着,然后让我去桌子最后面坐着。
我不想节外生枝,反正也就一顿饭的工夫,于是提着裙子打算去后面坐着了。
裴寂没有拉住我,他扬了扬眉,跟着我一起溜到了长桌的最后面。
作为主人家,这样未免太不礼貌了。
果不其然,我看见了裴叔叔冷下来的脸。
接下来的时间,总有两道视线死死黏在了我们身上。我吓得不敢抬头,裴寂却自在地剥着大闸蟹。
「多吃点,这可是今年头一茬。」
我只能低头干饭。
快结束的时候唐蕊来了,她的出现让裴叔叔裴阿姨暂时多云转晴。
「裴寂,蕊蕊来了。」
裴寂恍若未闻,夹了块枣糕在我盘子里。
「补补血。」
唐蕊的脸皮一向够厚,就算没人理她自己也能唱出一台戏来。
她对裴叔叔他们笑笑,随即坐到我旁边。
「小乔看着好多了,以前的事想起来了吗?」
这话一出裴寂就冷了面色,直勾勾地盯着唐蕊,活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唐蕊却好像没看见,只对着我说:「你哥哥的贷款还完了吗。」
我手一抖,杯子里的果汁就洒了出去。
唐蕊还要继续说,裴寂猛地一拍桌子。
「闭嘴!」
那模样,眼睛都红透了。
唐蕊并不害怕,迎着裴寂盛怒的目光盈盈笑出了声。
「小乔,我好疼,好疼,你快打死我了。」
轰!尘封的记忆如洪水一般涌入脑海,我哆哆嗦嗦站起来,只想逃。却被裴寂拉住了手腕,他咬着牙,双目赤红,竟是要哭的样子。
「求你了,小乔,不要走。」
9
我和裴寂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快活日子。
从学校的宿舍搬出来,搬进裴寂的秘密基地。同进同出,腻歪得紧。
直到突然某一天,我妈打电话告诉我。我哥做生意被合伙人卷走了 180
万,屋漏偏逢连夜。钱被骗走之后我哥不敢和家里人讲,精神恍惚之下又出了车祸。他没什么事,被撞的是别人。多处器官受损,人现在进了
ICU。烧钱的地方,每天眼睛一睁就是几万块扔进去,没有一点水花。
已经顾不上银行贷款了,爸妈掏空了家底也只够 ICU 十天的费用。
「怎么办啊,乔悦,你救救你哥吧!」
我一时不明所以:「我怎么救?」
我妈迟疑了一会,到底说出了口:「你和那个富二代分手吧。」
紧接着裴寂就走了进来,他从背后环住我的腰,我妈的话就一字不差地进了他的耳朵。
「小乔。」他捏了捏我的手,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所以我靠在他的身上,算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但裴寂并不满意,他抢过了手机,捂住话筒。我只能点点头,然后接过手机。
「妈,我不会和他分手的。」
「你这孩子!你这不是要你哥的命吗!」我妈在那头哭了起来,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读过两年书,为了减轻负担十几岁就远走打工。成年后又听从家里安排结婚生子,有了我哥和我。她深知读书的重要。于是不辞辛苦拉扯出两个大学生。
现在大儿子刚出了社会就遭受打击,萎靡不振都是好的,她怕我哥寻死。
相比起来,只是分个手对我来说似乎没有多难。
「就当妈求求你。」
我沉默了,裴寂看出我的为难。
「账号发过来,明天我会把钱打过去。」
说完直接挂了电话,我和裴寂也因为这件事陷入了长久的静滞。一直到晚上那人才主动靠过来,黑曜石般的眸子就那么深深地盯着我。盯得我心里发麻,直问他要干嘛。
裴寂答非所问。
「你肋骨最底下有颗红色的小痣。是第一次见面时候,湿了的 T 恤印出来的。」
我忽然觉得他有点变态了,他一定是对我见色起意。
「你要是敢跟我分手,我就敲断你的肋骨。」
「神经兮兮,睡觉!」
裴寂又凑过来,语气里都有点雀跃的意思。
「小乔,我们会结婚的。」
我闭着眼:「是啊,是啊,等着你娶我呢。」
裴寂就笑,猫一样哼哼唧唧地笑。
第二天,裴氏夫妇就来了。裴寂不让我出门,他从外面锁住了,我只能透过争吵猜个一二。
「我把你送进大学是让你玩女人的吗!」
高亢的声音,是裴叔叔的。
裴寂的声音同样很高,这种对父权最直接的反抗无疑激怒了长居高位的人。
裴寂说:「不是玩玩的,是要结婚的。」
于是结结实实一巴掌落下来,我在屋里都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混账,你怎么对得起蕊蕊!」
「管她什么事,我从来没说过要娶她。」
于是又是一巴掌。
「你不跟她结婚,你跟那个女人?你知道她的名声有多臭吗?学校怎么传的?」
我已经很久没打开校园论坛了,如今再看竟有数十条帖子痛斥我水性杨花。编排的故事一个比一个精彩,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谈了四个男朋友。
还有苏恒发帖痛斥我是渣女,骗了他的感情和钱,转眼就跟别人好上了,而且不止一个。
这是谁在诽谤!
「您什么时候也从别人的嘴里了解一个人了?未免,太过肤浅。」
裴寂好像打不服一样,他站在那,冷静的反驳。
不动怒,不急躁,立场却无比坚定。
外头哐啷作响,碗碟厨具不住飞向裴寂,裴阿姨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怎么不躲!」
裴寂于是抬眼冷笑一声:「我说过,我要和她结婚的。」
因为是在反抗,所以不躲。因为想得到承认,所以不躲。
裴叔叔大概愤怒到了极点:「你生的好儿子!」
「我的财产,一分也不会留给你!」
唐蕊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她的到来轻易结束了这场闹剧。因为她的身后还跟着我的母亲,她是来把我的尊严踩在脚下的。
唐蕊先是安抚了裴氏夫妇,然后向他们介绍了我妈。
「这是小乔的妈妈,她找小乔有急事,不过我已经解决了。」
我听到了唐蕊倒茶的声音。
「不过 200 多万的事情,对工薪家庭来说真是顶天的劫难了。」
我几乎能想象到唐蕊俏皮的样子,她一定会无辜地眨眨眼,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所以我发发善心帮了这位可怜的母亲,可能她也不知道小乔在这里有多难吧。」
「家里出了那么大事,她却在这里享乐,能有什么难处呢?阿姨,要我说,您得好好劝劝她,裴家不是什么人都能攀得起的高门大户。」
我听见我妈连连应是,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她无暇顾及尊严这回事,她只能机械得面对周围,抓住唯一可能的希望。
我在疯狂地踹门,我要出去打烂她的嘴。焦躁的情绪传达到裴寂那里,他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
「滚出去!」
唐蕊并不理他,裴氏夫妻是她的靠山。所以她轻易地打开了房门,进来并且重新关上门。
「小乔,你真是蠢。」
我喘着粗气,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唐蕊真的很会惹人生气,那张嘴一张一合让我恨不得用台灯砸个稀烂。
她一贯优雅。
「小乔,你知道吗,校园论坛上的东西是我发的。包括一开始磕我和裴寂 CP 也是我买的水军,我只是想提醒你他是我的东西,谁知道你这么没眼劲。」
我才明白,怪不得我的帖子一点水花没有,合着被人压了。
「你知道吗,这世上没有钱买不到的东西。你的好朋友苏恒,还不是我勾勾手指就能卖了你。你不知道吧,你和裴寂单独相处时出现的那么多麻烦都是我故意安排的。包括苏恒对你的暧昧举动。都是做给裴寂看的。」
唐蕊的神色有些落寞:「只是我没想到,裴寂这么死脑筋。他从小就这样,什么东西看顺眼了就不肯丢,别的就再入不了眼。可是凭什么是你呢?」
我一语中的:「你这样的死变态。鬼才会喜欢!」
唐蕊笑:「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变态。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她指了指门外:「你猜你们家这些变故都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我啊!」
脑子里的弦终于绷断了,我冲上去将唐蕊狠狠推倒在地。我第一次知道,人在暴怒的时候真的会变成疯子。唐蕊没有还手,她甚至越笑越疯癫。
血从她的口鼻喷涌出来,我却像疯了一样不知道停歇。
门终于被打开了。
我恍惚地抬起头,只看见满脸震惊与厌恶的裴氏夫妻还有惶恐不安的我妈,以及居高临下的裴寂。
那样失望的眼神,那样冷漠的态度。
我慌了,我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想去拉裴寂的衣袖,耳边却传来了唐蕊的哭声。
「好疼啊,裴寂,我好疼!」
所有人都走了,他们把唐蕊送去医院。留下的只有满地狼藉。
我把我妈送出了门。
「钱你们真的收了吗?」
我妈点点头:「收了。」
她露出担忧的神情来:「你不要紧吧?」
「不要紧。回去吧,如果混不下去我会回老家的。」
我在屋里一直等到天黑才等来裴寂。
修长的影子伫立在门口,凝重的气氛让人开不了口。
裴寂看到了我脚边的行李箱。
「你要去哪?」
我大概是哭了,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我妈收了钱,我打了唐蕊,我没有资格和你在一起了!」
裴寂没说话,那道身影缓慢地靠着墙蹲了下来。我能感觉到裴寂的痛苦,但是夹杂的暴虐与烦躁让我无法靠近。
「我总是在想,你在乎的到底是什么。我们之间好像是你追着我跑,但其实不是的。我要比你主动,是你一直在后退。一点点挫折你都会哭着要跑开,似乎信任我从来都不是你的选择。」
「对不起。」
裴寂大喊起来:「不要说对不起!我讨厌这个词!」
我拎着包走向裴寂:「我走了,走了你就不会烦了。」
裴寂没说话,我不知道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我只能越过他,朝电梯走去。裴寂扔了什么东西砸到了我的后背,不疼,心疼。
「滚吧,滚了就不要回来了!」
我孑然一身,只能拖着行李箱往公园走,先将就一晚再说。
唐蕊发来了消息,一如既往地恶劣与得意。
「我赢了是吗?」
脚下一滑,我就摔进了湖里。
我当然没有淹死,很快就被裴寂捞了上来。但却因为多重打击变得神志不清。乃至于封闭了整个世界。
再次醒来,一切都不一样了。
小白兔不会一直是小白兔的,反击这件事其实也很容易。
我安静地在位子上坐好,朝唐蕊微微一笑。
「我打你是因为你该打,如果不疼,我岂不是白打了。」
10
我愿称唐蕊为顶级心机婊。
我愿称自己为顶级蠢蛋,但凡我再冷静一点都不会这样。
对方都巴巴把证据送上来我还能把人放跑了,把自己搞得一身伤。
此仇不报非君子啊,虽然我不是君子,我也得报仇。
我想和裴寂在一起,他说得对,从始至终看上去是我在追着裴寂跑。但实际上,有一点困难我就跟乌龟似的缩回了壳里。然后裴寂就在外面使劲敲着龟壳,大喊:「小乔,快出来呀!」
鉴定完毕,是个纯种的恋爱脑。
我想和他在一起,我得拿出点勇气来。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当众人把话题转向我时我在桌子下死死攥住了裴寂的手。
「我打算先把大学的课程念完,之后再去裴寂的公司帮忙。」
我当初办了休学,现在醒了就该把学业捡起来。
家宴结束后,唐蕊非要和我们走在一起。我只能当着她的面偎进了裴寂的怀里,然后傻乎乎地问:「我记得唐蕊跟我说过,你们俩谈过。」
裴寂给我紧了紧衣领,看向唐蕊的眼神有些轻蔑。
「没有。」
我笑起来,故意用很大的声音说:「那她当初为什么要在学校四处散播你们在一起的谣言啊,我还记得为了这事唐蕊还特意教训过我呢。」
果然有人侧目,唐蕊定了定神。
「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小乔还放在心上呢?」
以退为进,唐蕊把问题又抛了回来。我点点头,笑得漫不经心。
「我睡了三年都没人能拿下裴寂,当然不放在心上啊。就是有点可惜,你这么优秀,如果是为了裴寂还单着他就真是太罪过了。」
唐蕊咧开嘴,眼神里都是威胁,就好像在说:小乔,你变聪明了。
是了,这世上哪有争得过子女的父母。我今天既然能吃这顿饭,就代表裴氏夫妻开始让步了。而我的问题则是在堵死唐蕊的路,她只能否定,但凡承认就代表她唐蕊甘心做小伏低!
「不是,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要有什么早就有了。你说是不是,小乔。」
我咬着牙,说了句是啊。
唐蕊撩起头发,露出一点小伤疤,而后挑衅地看了我一眼。
她大概以为我会心慌吧,可我没有。我拉着裴寂走了,先让她蹦跶一会。
裴寂问我饭桌上悄悄咪咪和唐蕊说了什么,我也不瞒他。
「我说她该打。」
「小乔。」裴寂摆正了脸色,「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一五一十地跟裴寂说了,怕他碍于两家的关系无法做什么。只道:「没关系,我自己也可以的。」
裴寂摸了摸我的脑袋:「我去找找当年相关的人和事。苏恒毕业后去了外省,但是应该不难找。至于当初卷走你哥钱的人找起来可能有些麻烦。」
他把我抱在怀里:「报仇这件事不能急于一时。」
我点点头,觉得眼眶有些湿。
虽然过去了很久,但寻着蛛丝马迹找起来其实也没有多难。
苏恒现在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做职员,我在他公司楼下等他。见了我,苏恒拔腿就跑。我骑着共享单车追了他快有两条街,苏恒才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看着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乔,对不起啊。」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我抓住苏恒的胳膊,生怕他跑了,「好歹给我个解释吧?」
接下来的时间,苏恒一五一十跟我把当初的事说了。
唐蕊是怎么接近他,怎么用钱砸晕了苏恒的脑袋。他一时头晕就答应了唐蕊对付我,并且自己给自己编了个理由。
她唐蕊和裴寂才是天生一对,乔悦只是个第三者。
苏恒低着头不敢看我,只是再恨又怎么样。大家都是唐蕊手里的刀,被耍得团团转。
录音笔的灯一闪一闪,把苏恒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
我拿好包:「再见,再也不见。」
苏恒又说了什么,话散在风里,没听清。
那个当初卷了我哥钱的人也找到了,对方已经有了家庭。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女儿。而我哥,因为那件事一蹶不振。觉得自己无能就算了,还害了我。一气之下出去打工,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我说明了来意,男人本能地想跑。裴寂不动声色地把车开到他身后,发动机嗡嗡作响。男人便不敢动了,老老实实交代了一切。
我学着唐蕊的手段,在各大媒体发小料。
「白富美不为人知的秘密,杀人诛心她是这样做的。」
然后坐等事情发酵,最后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啦。
裴寂捏了捏我的脸:「一定要这样吗?我舍不得。」
「舍得,舍得,你必须舍得!」
裴寂就叹气:「我都没打过你。」
我把脸凑过去:「那现在打一下?」
男人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小乔,你果然有点不清醒。」
我清醒得很,为了今天我跑得累死了。那些文章都是我亲自写的,把唐蕊塑造成一个为爱痴魔的疯子。八卦小料半真半假,走访于几个跟唐蕊不对付的女生。对方的嘴跟装了机关枪似的,黑料一个接一个抖。
我一阵肉疼,虽然刷出去的是裴寂的钱。但夫妻共同财产,他的就是我的。
那么声情并茂的描写,我不信唐蕊看了没想法。
她很快找上了门,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所以是我赢了对吗?」
唐蕊没说话,只是狠狠盯着我。
「其实你不喜欢裴寂,你只是没输过,尤其是输给我这样的人。」
对方点点头,似乎是对这话很认同的样子。
「我确实爱钻牛角尖,只是小乔,惹到我的下场你真的担不起。」
「为什么担不起,因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唐蕊,你确实有钱。可你身边有一个真朋友吗?有一个人愿意跟你交心吗?说白了,你千万不要跌下云端,不然你得罪过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你,到时候还有人理睬你吗?」
我突然哭起来,把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完完整整讲了出来,最后问她一句:「你承认吗!」
唐蕊估计被我哭烦了,反问我:「是又怎么样?」
我不哭了,抹把脸笑出了声:「告诉你个秘密。」我把录音笔拿出来,「我录下来了。」
唐蕊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被我算计,她怒不可遏冲上来抓住了我的头发。
「拿来!」
我怎么可能给她,死死攥着录音笔。唐蕊像疯了一样,她是天之骄女,什么都唾手可得。她爱裴寂吗,可能一开始有吧。但那些爱意早就在日复一日的冷淡中捻灭成灰,留下的只有执念。
总有一天要得到你,然后再狠狠丢掉。在那之前,怎么能允许别人染指,尤其一开始我们是朋友。
唐蕊停了下来,我已经满脸是血。她问我:「疼不疼啊,小乔?」
「疼。」
「所以我才说,不要得罪我。」
她一生高高在上怎么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千夫所指。
我拍了拍手,道:「唐蕊,你看,你也不过如此。」
门开了,这回门外站着的是无数记者。
「这可是现场直播。」
我看到了唐蕊纸一样惨白的面色,心里那口气总算顺畅了。
我终于和裴寂领了结婚证,脸上还有青紫。裴寂天天用药水抹了,土黄色一坨,看着超级丑。
我望着他,这个人真是怎么看怎么好看。怎么就会喜欢上我呢?
「为什么呢,为什么啊裴寂?」
裴寂轻轻咳了声。
「其实一开始确实有点见色起意,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你肋骨下面有颗红色的小痣嘛。我当时心想,这姑娘真白,这颗痣长得真是地方。后来看你也不讨厌,接触下来就更喜欢。最重要的转折点是什么,你知道吗?」
裴寂抱着我慢慢地说:「那年夏天下了很大的雨,有腰那么高的水位。宿舍楼都淹了,我困在图书馆。你撑着救生艇过来,说那是诺亚方舟。」
男人的声音很低沉,也很温柔。
「小乔的诺亚方舟只带我一个人,不管还有谁。」
「爱情需要一点催化剂,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决定就是你了。虽然你老是放我鸽子,约会到一半人就不见了。」
「所以我开始偷偷跟踪小乔,发现你跟苏恒可比我亲近多了。你可以肆无忌惮地跟他勾肩搭背,一起去食堂去上课。我真是嫉妒死了,你怎么可以没有我喜欢你那么多呢?」
「因此才决定要把小乔牢牢捆在身边,我已经去道歉了,可你不肯见我。还跟唐蕊去酒吧,我真是气死了。心想再也不要管你了,可还是放不下。还好我去了,不然我的小乔怎么办,他们都欺负你。」
「我这个人一根筋,认定了谁就不会更改。所以不管家里的压力多大,看一眼小乔就觉得可以撑下去。我知道那段时间你很难,可是我没想到你开口就是分开。那我算什么呢,我的努力不是白费了。我上一秒还在信誓旦旦地保证你一定不是故意的,跪在爸妈面前求他们原谅。下一秒,你就要走了。我难过得都快哭了,小乔。」
「不过,好在,我们现在结婚了。」
我转过身抱住了裴寂:「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裴寂的吻落在我的指尖:「晚安,老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