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梦与君同
春风过境,爱意滋生
师父带回来个小师妹,处处和我作对。抢我灵兽,抢我未婚夫,那还能怎么办,我只能抢她男神了。
「你非要嫁给沈青竹吗?」
「昂?」
「我看你不是很喜欢他。」
我猛地爬起来:「你说什么呢?」
宋澈身子后撤,浅淡的瞳孔盯着我。
「你见我的时候会脸红。」
1
在临死前强吻了宿敌一口,却被他给救回来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我的本意是死也要恶心宋澈一把,他不是喜欢小师妹吗,我偏偏不让他如愿。
所以在师父拍了我一掌,心脉寸断之时我拉住宋澈的衣领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从阮甜的角度来看相当暧昧,毕竟我俩啃得死去活来。
从宋澈的角度就是我眼如铜铃,满嘴是血,对着他张开了罪恶的大嘴。
嘶,都是血腥味。
我快挂了,宋澈一掌拍来把我拍飞数丈,撞断了门派前那棵老榕树。
干,下手真狠。
宋澈把我拍飞了,在原地狠狠擦着嘴,一脸的嫌恶。他擦完了又朝我飞来,满脸不解:「你亲我干吗?」
我看着瑟瑟发抖的阮甜觉得心底十分痛快。
「我不告诉你。」
眼前一黑我就失去了意识,最后留在脑海里的画面是宋澈意犹未尽的脸。
等等,意犹未尽?
他不是讨厌我讨厌得要死。
等等,我怎么还活着?
身下好冰,定睛一瞧原来是传说中的疗伤圣品寒玉床。
头顶是黑漆漆的岩石,照明全靠飞来飞去的萤火虫。那点子绿光也看不见什么了,只有宋澈阴恻恻的脸。
「啊!」
我吓得从床上滚下来,宋澈伸腿在我屁股上踢了一脚,竟然有点宠溺地语气。
「干什么这么怕我?」
他蹲下来,东海明珠在他手里熠熠生辉照的那张脸白惨惨更吓人了。
好好一帅小伙,从来不拿自己脸当回事。
宋澈抿着唇,弯了眼眸。
「你喜欢我?」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我不是故意要拍你的,不这样师父怎么能消气。」
我开始害怕了,这也太不对劲了。宋澈这人贼爱装,谁见了都说他是正人君子,光风霁月。我第一讨厌宋澈,第二讨厌阮甜。如果他们两个同时出现,杀伤力翻倍我就更讨厌了。
我撇撇嘴:「滚开。」
宋澈笑眯眯的:「你别装了,我都知道。」
他理所当然地说:「怪不得你总和阮甜对着干,原来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
我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你没事吧?」
宋澈挑眉:「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
我眼皮直跳,总感觉宋澈的嘴里不会吐出什么好话来。
「虽然你被逐出师门,但我不会不管你的。等他日我飞升仙界,定然会给你一个名分。」
我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飞升仙界?」
宋澈一脸笑意:「天机不可泄露。」
他有些小紧张,在我面前娇憨地低下了头。
「我与阮甜有些渊源,恐有纠缠。你莫放在心上,到时候我自会处理。」
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管你们两个干嘛,老子都被逐出师门了。」
宋澈抬起头,竟然有点心疼的感觉。
「你不要逞强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梦里还一直叫我的名字。」
你能不能听清楚,我在梦里只会喊宋澈去死。
然而下一秒宋澈拍了拍我的手。
「你现在修为尽废,肉体凡胎。」
他眯了眯眼:「我一只手就可以捏死你。」
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宋澈的手按在我的命门上:「好好养伤别乱跑,师父那边有我。」
这是威胁吧,这绝对是威胁吧!
宋澈竟然还舔了舔嘴唇,好变态好阴险。
「我一定不辜负你的喜欢。」
大哥你不用管我的,我可以麻溜地滚的!
我在心里狠狠记了一账,今天的宋澈也很该死。阮甜不是和宋澈寸步不离吗,还不快把他带走!
2
我讨厌阮甜,这厮就是个傻叉。想当年我是咱们悬星宗风光无两的大师姐。
师妹师弟们敬重我,师父器重我。而宋澈还是个籍籍无名的外门弟子,那日门派测试,获胜者可以进入内门。宋澈还特地来找我取经,与我切磋让我教导他心法。
我当时想,不错是个好苗子。于是对他可谓是倾囊相授,甚至想让师父给他开个后门。虽然宋澈果然不负期望靠自己的实力进入了内门,但我为他做的一切也足以令他动容。
别问,问就是馋他身子。
再然后,阮甜就来了。
她是师父云游时候捡回来的孤女,生了双鹿一样水汪汪的眼睛。
按师弟沈青竹的话来说,就是看她一眼心就化了。
呸,恶心!
我本来和她没什么怨怼的,谁知阮甜一来就看中了我的灵宠雪狐。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师父:「团子好可爱啊。」
师父则是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去跟师姐说吧,她不是小气的人。」
嗯,您没事吧?
合着她是你的爱徒我才是捡来的。
当初团子是我深入极渊寒地,驯服了三天三夜才归顺的灵宠。你一句不小气我就要拱手让人。
呸,我就是小气。
我定定地看着师父:「徒儿舍不得。」
师父皱眉:「为师会给你找一只更好的灵宠。」
我这边还跟师父僵着呢,团长摇摇尾巴顺势躺在地上对着阮甜翻出了肚皮。
我惊呆了。
阮甜抚摸着乖顺地团子,眼睛里都是星星。
「师姐,你看它好喜欢我。」
我一把收紧了团子的束灵绳,高贵冷艳地回了句呵呵。
「养不熟的畜生还是放生了好。」
我怀疑自己陷入了幻境,整个悬星宗但凡是个人都喜欢阮甜。不,不只是人,连狗都喜欢她。她路过仙草园开了灵智的仙草都要开朵花给她。
我气得咬牙切齿,指着园子里的花草树木就骂:「忘恩负义的东西,忘了是谁日日精心对待你们不成?」
花草们个个垂头丧气,下一秒又昂首挺胸。我一看,原来是阮甜来了。
「师姐,你有什么气冲我发,干嘛和它们过不去?」她低着头,楚楚可怜,「今天早上大黄都挨了你一脚。」
我横眉冷对:「大黄是条凡狗,我舍不得它。所以偷了丹药为它延长寿命,又日日好吃好喝的供着。我踢它一脚怎么啦?」
阮甜看着像是要哭出来。
「师姐你蛮不讲理。」
我懒得理她,阮甜偏不让我走。推推搡搡间弹出一指,带了灵力。阮甜受我一击,尖叫一声摔在地上。
恰巧这时宋澈出现了。
哇,白衣飘飘,从天而降,好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阮甜眼里的星星都要冒出来了。
宋澈质问我:「师姐为何总和阮甜过不去?」
我抽出剑来:「她也是悬星宗的弟子,我一分力量没有得一击都接不住,可见平时有多懈怠。」
阮甜拉住了宋澈的衣袖,抹去了眼角的泪。
「没关系的,师姐能消气就行。」
好重的茶味。
结果就是我和宋澈打了一架。
他简直进步神速,我差点招架不住。尺练铮铮作响,宋澈步步紧逼。打得仙草园一片狼藉,我们两个被罚面壁思过。
「师姐,我真没想到你心肠如此恶毒。」
我心里苦的说不出话,经此一架所有人都觉得我善妒恶毒,容不下阮甜。
我觉得他们怪狼心狗肺的,一个笑就可以被收买,莫不成阮甜身上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宋澈深吸一口气。
「你这样的人日后做了掌门必定是个祸害。」
「你想跟我争掌门之位?」
宋澈眸子里清明一片,甚至有些不屑。
「自然。」
我更不想理他了。
「哦。」
身累心累,睡一觉再说。
半夜饿醒了,虽说过了辟谷,口腹之欲总抑制不住。
宋澈茫然地坐着,看着像以前我家村口的傻子。
「阮甜……」
他不住念着这个名字,时而困惑时而凝重。啧,看不出,还是个痴情种子。
3
从那之后我和宋澈就成了死对头。他处处护着阮甜,在师兄弟中的评价越来越高。反观我,成了人见人厌的恶毒师姐。
我会为此一蹶不振吗,自然不会。只要我勤加修炼,掌门之位一样是我的,更何况我还有沈青竹。
我命定的道侣,温柔体贴的师弟沈青竹。
他也爱上了阮甜。
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桃花酿的香气醇厚,带着丝丝的甜,勾得人食指大动。
「哇,师弟,这是给我的吗?」
沈青竹抿了下唇,温和道:「小师妹说这几日睡不安稳,我便酿了些桃花酒助她入眠。若是师姐喜欢,回头我再给师姐酿一壶。」
我心下隐隐作痛,看着沈青竹远去的背影射出一道剑气。酒壶应声而碎,沈青竹转头怒视我:「师姐!」
「蠢东西,整日里游手好闲。今日可曾打坐,心法练到第几层?本命武器可练出剑灵来?」
沈青竹摇摇头,一脸的无奈。
「你看不惯我直说就是,何必拐弯抹角。阮甜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这样和她过不去?」
我抽出尺练来,顶着沈青竹的眉心。
「你我幼时就有婚约,又日日好在一处,如今就要移情别恋了?」
我看沈青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颤动。
「是又如何,师姐这样善妒青竹实在招架不得。」
我不禁疑惑:「阮甜给你什么了,你这么死心塌地?」
「我也不知,只是看见她就觉得心都化了。」
「你大爷的!」我没忍住一句粗口,「从小到大我什么都跟你平分,你考核过不去我连夜把藏着的丹药都塞给你。就连你的本命武器都是我走后门让铸剑师放了两块千年玄铁进去。你现在告诉我你爱上阮甜了,你去死吧你!」
随即抬手一剑刺去,沈青竹竟然没躲。
「接下这剑,你我恩断义绝。」
我心下迟疑,这剑被宋澈弹开了。
锋利的剑刃划过宋澈的胳膊,血落在了我的脸上,滚烫的说不清是泪还是什么。
墨色的衣服沾了血看不出什么,宋澈只是微微皱眉,发动灵力筑起结界将我弹开。
阮甜和他总是形影不离,我看沈青竹是单相思一个。
「你别与她一般计较。」沈青竹说,「我没事。」
阮甜在一旁惊讶地大叫:「师姐,你怎么这样狠心!」
我看着他们三人当真是亲密,心里一阵阵发苦。
可一张嘴什么也说不出口,我无意伤宋澈,只是要我道歉我说不出口。
这事闹到了师父那,罚了五十鞭。
皮开肉绽,疼得睡不着觉。
阮甜来给我上药。
「对不起师姐,我不该自作主张让师父取消婚约的。我没想到师父这么生气,罚得这么狠。」
我已经没有力气骂她了。
「为什么要去说?」
阮甜眼泪巴巴:「我不想看见沈师兄这么痛苦。」
合着你们的快乐只能建立在我的痛苦上是吧?
我挥挥手让阮甜走开,不然我怕我忍不住打她。
后半夜依旧疼得睡不着,数了数房间里的摆设。哦,原来我的屋子铺了三十二块砖。
有人翻窗子进来,冷冰冰的一张脸。说是俊美如天神也不为过,那双眸子真是看一眼就挪不开了。
「有何贵干?」
宋澈扔下一个碧绿色的药瓶。
「此药效果极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麻溜地拿过了药瓶子。后背上药麻烦,宋澈干脆接过药瓶子给我抹上。
嘶,好凉。
更疼了,这药刚抹上是凉凉的,随后就像火烧一样疼得人龇牙咧嘴。
我问宋澈:「你喜欢阮甜不,你能不能和她好好的?我很想嫁给沈青竹的。」
宋澈一愣,我总感觉他那手指头比刚才用力,戳得我好疼。
「我不知道。」
我一听他这话就来火了。
「什么叫不知道?阮甜天天粘着你,你也不反感,你说你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她?」
宋澈抿唇:「她很奇怪,会不由自主让人喜欢。」
我摆摆手:「拉倒吧,我就很讨厌她。」
宋澈又挖了一大坨药膏往我背上抹,疼得我直打挺。被他按住了肩膀。
「别动,这药得抹匀了。」
这会子的动作比刚才轻,像羽毛一样,痒痒的。
「你非要嫁给沈青竹吗?」
「昂?」
「我看你不是很喜欢他。」
我猛地爬起来:「你说什么呢?」
宋澈身子后撤,浅淡的瞳孔盯着我。
「你见我的时候会脸红。」
我拿枕头砸他:「那是气得,我看见你跟阮甜就烦。不要以为你给我上药我就会感激你,我可没忘记你是站在阮甜那边的!」
月光从窗口照射进来,宋澈金丝勾边的衣袍镀上月光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神圣感。
柔和的光晕将他完全笼罩,俊逸的脸上没有一丝情感。
宋澈说:「随便。」
拽得让人心烦。
我眼睁睁看着他跳到窗户上,不忘丢下一句好好上药。翻飞的衣袂像只蝴蝶,转瞬即逝。
我和沈青竹的关系降到了冰点,情场失意,事业可不能再丢了。
我只能和宋澈较劲,今年的内门弟子必须比往年翻一番。都给我好好修炼,一个别想偷懒!
我铆足了精神要带出新的内门弟子,阮甜偏偏要做好人。
「师姐,他们很辛苦的,可不可以休息一天啊?」
我板着脸:「不行。」
阮甜见找我没办法又去求宋澈。
「师兄,可以放一天假吗?」
可能在事业心上宋澈和我一样,但实在经不住阮甜的软磨硬泡,他选择了妥协。
我听着外门弟子欢愉雀跃的阮甜师姐万岁有点恍惚。
师父说过,想成为修道者就要吃比寻常人多千倍万倍的苦。不然可能一辈子都迈不进修道者的门槛,只能碌碌无为一生。而内门弟子,只是一小步罢了。
我走上前去,对着懒散的弟子们训斥。
「你们愿意跟着阮甜师姐的就听她的话修炼,以后我不会再管你们。要是想进内门,就好好练功。仙道,容不下懒惰之人。」
阮甜看着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看就要落泪。沈青竹及时出现,他一贯会哄人。一只灵雀哄得阮甜重新展露笑颜。
他以前也这样哄过我的,现在只会瞪着我说我恶毒。
「滚一边去,你自己不努力不要妨碍别人!」
沈青竹一愣:「你骂我?」
「再逼逼我还要打你!」
我看着一部分弟子重新开始练功欣慰些许。
「修为是自己的,别傻乎乎地听了别人的话。」
我抬头正好对上宋澈的眼神,竟有些炽热。
可那炽热困于牢笼之下,挣脱不得。
我又被师父教导了,他说我太严厉,让我不要教导弟子了。交给宋澈,我和阮甜去寻找七星连梦花。
他的本意大概是想让我和阮甜搞好关系,可寻找七星连梦花的途中我们竟遇到了幻镜之蝶。
万里挑一的灵兽,可遇不可求。
以我的修为,驯服它不过四层把握。足足对峙了三天三夜,几乎去了半条命才得以近幻镜之蝶的身。
蓝色的蝴蝶停在我的掌心,周围是点点星光,如梦似幻。
手掌刺痛,它咬破了我的手在汲取血液。
就是此刻,收服它的关键时刻。
我将灵力汇聚在另一只手,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要给它一击。关键时刻我被阮甜撞开了,她惊慌地护住了蝴蝶,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师姐,你要杀了它?」
蝴蝶飞起,落在她的唇上。
她一定觉得自己很善良吧。
幻镜之蝶有毒,我又被它吸取了血液,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即将被我驯服的蝴蝶被阮甜放走。
她发出了求救信号,师父姗姗来迟。幻镜之蝶仍旧盘旋左右,所有人都在忙着查看阮甜的伤势。宋澈看了我几眼,似乎是要过来。可半路被阮甜一句师兄叫走,我又看见了他眼里的动摇。可那挣扎的神色不过存在片刻就又恢复如常,大抵是看错了。
「这蝴蝶好漂亮啊!」
师父问她:「你喜欢吗?」
「嗯。」
「它是你的了。」
我愤愤闭上了眼。
妈的,非杀了阮甜不可。
4
我养好伤的第一件事就是提着尺练冲到阮甜的住处把人拎出来。
别怪我阴险,特意挑了个月黑风高夜。把人带到了远离门派的山顶,生怕被打扰了。
月光穿破云层,阮甜呆呆地坐在地上,一身凌乱。裸露的肌肤泛着莹润的光晕,鹿一样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师姐,你真要杀我吗?」
「呵!」我冷笑一声,「我不是沈青竹也不是宋澈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阮甜被我吓得一颤,小声道:「师姐,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我盯着她,为什么事到如今她还能一副无辜的样子,在这惺惺作态给谁看。
「我问你,幻境蝶明明是我驯服的,你为什么要占为己有?」
阮甜睁圆了眼:「我没有啊,师姐。明明是幻境蝶自己选择了我,你都要杀它了,它自然会害怕啊!」
我不禁愣怔,继而大怒。
「你在放什么屁,你以为灵兽是靠你上下嘴皮子动动就能驯服的不是?明明是你抢了我的东西,白捡了幻境蝶还要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你怎么这么恶心!」
阮甜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滴落,当真叫人心生怜惜。可惜我铁石心肠,实在愤恨。于是高举了剑,剑光冷厉,直指阮甜。
她闭上了眼似乎是在等死,只是嘴中念念有词。
「宋澈救我。」
下一秒我就被人从背后打来一掌,五脏六腑生生地疼,口中一甜吐出血来。
阮甜喜不自胜,亮晶晶的眸子看向那人。
「师兄!」
云散了,白衣翩跹,如霜容颜,当真是月下谪仙了。
「你想拦我?」
宋澈抿唇,微微颔首。
我早已癫狂,这太不公平了!
我举着剑,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血还是泪。
「我一定要杀了她!」
灵力大乱,有走火入魔的趋势。有人踏风而来,鹤发仙姿。眼眸所致勾起回忆,阻止了我的颠乱。
可他同样让我如坠冰窖。
「孽徒,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呆呆地看着容予。
「师父?」
碧叶化针,穿透了我的肩膀,一时间血流如注。
我的手被谁抓住,宋澈借力打力将我甩开。
「快走!」
我急忙运起御风之术,只是身受重伤还是一路从半山腰滚到了山脚。虽然不知道宋澈为什么救我,但如果我逃不出去,残害同门只有死路一条。
要活着,要活着!
有人拦住了我,我抬头一看,是沈青竹。
我惨然一笑:「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放了我。」
沈青竹神色不变,却更加残忍。
「如果今天没有宋澈赶到,你会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放了阮甜吗?」
「你什么时候堕落如此?」
「这般恶毒心肠。」
我没在说话,只是弯了身子。
「带我回去吧。」
刑堂之上,无数弟子面前我被铁链锁住接受审判。
容予问我错了没。
「我没错。」
他眼神一暗,不耐地举起了长鞭。
「星璇,你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残害同门,其罪当诛!」
我看着容予,咳出一口血来。
「那师父就杀了我吧,反正我这条命就是师父给的。」
他大概是有些不忍地,我从小被他带在身边。叫他哥哥,叫他师父。他给我定下婚约,教我功法,宠得无法无天。怎么忍心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孤女取了我的性命?
容予终究舍不得,别过头道:「服个软,星璇,师父原谅你。」
「我没错!」
我大声喊着,容予手里的鞭子落下,皮开肉绽。
「我没错!」
「我没错!」
「我没错!」
「够了!」
说话的是阮甜,她又要凑什么热闹?
只见阮甜捧着幻境蝶来到我的面前:「师姐,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把它还给你,都是我的错!」
容予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阮甜,以及那只蹦跶的蝴蝶。
「就为了这?」
我心里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现在好像更难过了。
可笑的是,我连哭都哭不出来。
「就为了这。」
眼睛发酸,阮甜恳求师父为我解开了锁链。
「师姐你没事吧,我以后再也不抢你东西了!」
我听见弟子们的窃窃私语。
「大师姐真是小肚鸡肠,这样的人也能修仙吗?」
「谁说不是呢,为了一只灵兽残害同门,真是歹毒。」
耳朵嗡嗡作响,我的眼睛里只有阮甜的影子。
灵力暴起,无法压制。
我怒吼一声,将所有的灵力凝聚在掌心打向阮甜。
委屈,实在是太委屈了。
这一掌被宋澈接下了,而我被师父打落。
真舍得啊,好像全身的经脉都断了。
不能让阮甜好过,还有宋澈。你们不是很好吗,你不是想嫁给他,你不是想娶她?
我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吻上了宋澈的唇。
怎么能算是吻,让人看着是耳鬓厮磨,其实我啊咬破了宋澈的嘴。分不清流的是谁的血。
我被宋澈打飞了,真奇怪,在他把我打开的那个瞬间我竟然从他眼里看到了心疼。
好像这个眼神才是宋澈真实的情感,平时的他太端着了,像个假人。
但是关我屁事,我都要死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既然没死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我再也不想见到阮甜了,也不想看见宋澈。
这是在悬星宗某处不知名的小山顶,我打算偷偷开溜。
可我刚出洞口就看到了宋澈,他没穿装逼利器白衣,反而换了身墨色的衣裳。
我只见他穿过一次。那天我和沈青竹恩断义绝了。
宋澈见我就弯了眉眼:「这么想我吗?」
我默默语塞。
「躺回去,你的伤还没好。」
我确实浑身疼,带着伤也的确不好跑路。
「今天打扮格外不同。」
宋澈轻笑:「我不喜欢白色。」
「那你一直穿?」
「现在不穿了。」
「星璇。」他叫我的名字,「不要想着逃跑。」
「你有病吧!」
宋澈眯起眼:「你亲了我是要负责的。」
我学着他做出一副阴鸷的模样来:「听闻师父已经决定把掌门之位传给你,还定下了你和阮甜的婚约。你现在却要救我一个罪人,意欲何为?」
我被宋澈按着后背,他俯下身子。灼热的气息在肌肤游移,与药膏冰凉的触感交织,实在叫人经受不住。
「喜欢她的人那么多,不缺我一个。」
「你!」
我意欲挣扎却被宋澈捉住了手,他的发落在我的锁骨。
「还差一点,星璇。」
宋澈的拇指擦过我的唇瓣。
「再差一点就能挣脱了。」
5
我懒得理会宋澈,只是他日日都来,无疑冷落了阮甜。
沈青竹这个智障,比阮甜都沉不住气。上赶着来兴师问罪。
「师姐,我能进来吗?」
我趴在寒玉床上,肩膀的伤口长了新肉,粉色的伤疤虬结着,看上去有些骇人。
「干什么?」
「师父让你下山。」他怔了怔,「可是你似乎并不想下山。」
来者不善,我提了尺练往山洞后头退去。
「我一身的伤,怎么下山,滚下去不成?」
沈青竹步步逼近。
「宋澈和阮甜结了婚约你可知?」
我颔首:「知又如何?」
「既然知道,为什么纠缠宋澈?」
我终于看见了沈青竹的脸,有些憔悴,下巴尖细。
「你好像个怨妇。」
沈青竹愣了,我继续说:「干嘛这么虚伪,你心里恨不得宋澈死了,你好独占阮甜。还要假装好心,来帮她讨个公道。我身受重伤,你也好意思为难一个伤患。」
他反驳:「我没有。」
「那你来干嘛?」
沈青竹冷哼:「阮甜想来看你?」
「她来看我干什么?感谢我想杀她还是感谢我纠缠她未婚夫?」
沈青竹气得脸红:「你何须咄咄逼人?怪不得弟子们都说你睚眦必报,小肚鸡肠。」
我才回过神来:「合着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这了?」
「自然。」
我心下冷笑,恐怕不久就要有人扒着洞口骂我不要脸了。于是更加鄙视阮甜,嘲讽道:「她还真是好手段,自己拉不下脸就借旁人的手来除掉我。」
沈青竹更气了,指责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让他看着,不出三日必定有人来找我的麻烦。他轻叹一声:「你若离宋澈远些怎会如此?」
「哪里是我纠缠他,分明是他不让我走。」
沈青竹沉下脸:「我带你下山。」
我无心再与他们纠缠,于是穿好衣服,忍着疼跟上了沈青竹。
洞外却站着一人,是阮甜。
她见着我哆哆嗦嗦叫了声师姐,而后望向沈青竹声若蚊蝇般叫道:「师兄。」
阮甜犹如风中落叶抖个不停,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喊起来:「有魔族快跑!」
悬星宗布下七七四十九道结界,更有天雷阵法。若有魔族定然触发天雷落得个形神俱灭的下场,怎么会有魔族进得了悬星宗的门?
我疑惑地看向阮甜,见她垂头丧气。
「是我前几日救下的人。」
「你不向师门报告?」
阮甜抖得更厉害了。
「他,他不让。」
魔族跟我有屁的关系,那魔族借着阮甜隐匿了气息是她的错。我现在被逐出师门,悬星宗的一切都跟我没关系。干脆拄着尺练绕开他们,冷不丁撞上一堵肉墙。我抬头一看,是个红毛少年,长了两颗犬齿,乌黑的眼睛看着我,咧开嘴笑了。
「不准走。」
他低头,在我身上嗅了嗅。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少年眯起眼:「他在哪?」
「我不知道,跟我没关系。如果你说的那个人是宋澈,看见没。那个人叫阮甜,你挟持她,保准有用。」
少年乐了。
「你们两个都得跟我走。」
我一向识时务,靠着岩石不动了。
阮甜跳出来:「我跟你走,你放了我师姐!」
少年看她咋咋呼呼的样来了劲,捏着那张圆乎乎的脸。
「你倒是胆子大,知道我是魔也不怕。」
阮甜被他捏着嘴,说不清话,只能恨恨瞪着他。
「别这么看我,小东西。」
yue,沈青竹快打他!我要看热闹!
啧,我早说过,功夫不到家,到实战只有挨打的份。
眼看着沈青竹被那魔族少年踩在脚下,阮甜哭得厉害。
「你放开他,黎曜你放开他!」
黎曜舔了舔唇,乌黑的瞳孔泛起红色。
「求我。」
那边打得火热,我瞅准时机找个下坡就地躺下滚了。滚着滚着被人踩住,抬头一看,哦,是黎曜。
他把我提溜起来,飞在半空,衣服领子卡得脖子疼。凭什么夹着阮甜就把我提拎着?
「宋澈在哪?」
阮甜弱弱地问:「你要干什么?」
「要让他形神俱灭。」
阮甜吓了一跳,挣扎起来。这里已经出了悬星宗的势力范围,天雷劈不到黎曜了。
「别晃了,沈青竹肯定去找师父了。再晃树枝要断了。」
我跟阮甜被吊在树上,至于黎曜就在一边守株待兔。
「你要宋澈神形俱灭,还我什么事啊?」
黎曜来了兴趣,飞到我跟前。
「你知道命册吗?」
「命册?」
「记录了天下所有人命运的册子,其中也包括神族轮回历劫诸事。」
黎曜得意道:「据我观察,宋澈十有八九是天帝转世。把他消灭在萌芽状态,魔族才有机会绵延壮大。至于你们两个,有一个是天后。」
「知道天后有什么用吗?万物生而爱她敬她,无法抗拒。」
我放下心来:「那肯定不是我,指定是我旁边这位。你把我放了,我祝愿你们魔族,历久弥新,否极泰来。早日把天帝按在地上摩擦。」
黎曜被我逗乐了:「那也不能放了你,倘若就算是她。我也想看看堂堂天帝犹豫不决的样子,你们两个他究竟想救谁。」
我不想说话了,我跟阮甜一起挂在树上晃荡。
日头大了,我有伤在身。渐渐喘不上气,眼皮也越来越重。
恍惚间看见了一抹墨色的衣袂。
我碰了碰阮甜:「看,有人来救你了。」
师父也在,看样子好焦急。
阮甜在喊:「师父,师兄!」
我喊不出来,我想把他们挂在树上尝尝被太阳晒得滋味。
我又被黎曜拎起来了。
「这两个,你选谁?」
「别过来,他想害你!」
黎曜捏着阮甜的脸:「就你话多。」
他看着宋澈:「你救谁?」
我看不清宋澈的表情,只觉得是霜一样冰冷的气息。
肩头长出的新肉被尖锐的长甲刺穿,我反观一旁的阮甜。她呜呜地哭,不过是脸被捏红了。
可能她真的是天后?万物敬她爱她,无法抗拒?
「师兄,我害怕!」
宋澈像离弦的箭,我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被巨大的力道撞击的后退,而后阮甜就被她接到了怀里。
身上一轻,如羽毛般翩然坠落。
我看见了沈青竹,看见了容予,竟然没一个人眼里有我。
血滴落在脸上,滚烫如火。
血?
宋澈割破了掌心,将阮甜扔给了容予。
「星璇,莫怕!」
我攀住宋澈的肩:「你知道命册吗?」
宋澈愣怔:「我梦见过。」
「我的命数是什么样的?」
「星璇,死于玄胜七年夏,六月初七。」
「是一个月前。」
「我该死在那个时候的。」我不禁绝望,「这是早就定好的命运,我不过是你们两个历劫路上的一个小波澜。」
宋澈垂眸:「不是的,星璇我们逃开了天道。」
他的掌心血流不止。
「我不会丢下你的。」
「你果然不一般!」
黎曜的长剑劈来,宋澈抱住我以身接下了这一剑。却因为伤重被黎曜踢落深渊,而我重新被黎曜擒住。
「姻缘石刻了天帝天后的名字,他绝对不可能对第二个人动心,你们两个到底谁是?」
我耳边只有宋澈留下的那句话。
「星璇,我们见过的,我们曾经见过的!」
命册上写下的命运究竟是什么。
天色晦暗,铺天盖地是黑压压的魔族。
这么大的阵仗,真要变天了不成。
黎曜眯了眯眼:「天道选出来的天后,到底是谁?」
6
这悬崖到底有多深,宋澈落了许久都没声音。
「别看了。」
黎曜的脸在我眼前放大,漆黑的瞳孔映着我木讷的脸。
「你们两个都得跟我回魔域。」
他跟手底下的人吩咐,拖住容予和沈青竹。传送法阵打开,转眼间就到了魔域。
和想象中昏暗血腥的环境不同,魔域内部可谓是鸟语花香,说一句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别惊讶,毕竟外面对我们的偏见可深了。」
阮甜反驳他:「不是偏见,你们本来就杀人饮血,荒淫残暴。」
「呵,每个种族的生存方式不同。凡人在我们看来就是低贱,你吃猪之前会和猪讲说对不起嘛?」
「会啊!而且我只吃素,猪猪那么可怜为什么要吃它?」
我真是无语了,阮甜是怎么做到在这种危险的境地还能和黎曜谈笑风生的。我在这里拼命记住黎曜走过的路,企图自救。她倒好,你一句我一句聊得不亦乐乎。
「你在记什么?出去的路?」黎曜轻哼,「挺聪明的。」
他撕下衣服蒙住了我的眼:「别耍花样。」
一直走到魔域深处,黎曜才放下我们。我迫不及待地拉住了他的衣袖:「宋澈会怎么样?」
「形神俱灭啊,之前杀了个神族抢来的诛灭之剑,专门用来对付他的。」
黎曜拍了拍阮甜的脸:「要不是她好心,我怎么会这么顺利呢?」
听了这话,阮甜呜咽起来,张嘴咬住了黎曜的指头。对方眉头紧皱,却任由她咬破了手指。殷红的血顺着白皙的指头滴落在地上,黎曜推开阮甜的头。拇指抹匀了那抹血色。
「真是好看,像新娘一样。」
阮甜缩了缩脖子:「你到底要干嘛?」
黎曜干脆坐下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
「天帝天后的名字被刻在姻缘石上,是天生一对,所以他不会对第二个人动心。我说过,天后的神性是至纯至善,为万物爱戴?她可以是神族也可以是魔族,神族结亲之后需要共同经历情劫。如此才算同心一体。」
他捏住了阮甜的下巴:「为了我族的未来,你得嫁给尊上。」
黎曜瞥了我一眼,「但是现在宋澈的表现反常,不能确定你们两个是不是一魂双体。不如一起嫁过去。」
我心里一颤,听闻魔尊早已湮灭,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得逃出去。
我乖顺地低着头,看上去像是认命了。黎曜满意地看着我,眸色深深,似乎都是阮甜的影子。
「师姐,我们怎么办啊?」
屋子里下了禁制,我们出不去。黎曜说过,我们两个只要安安心心等待大婚就可。
我从怀里抽出尺练,不过巴掌长短,泛着金属独特的寒冽光泽。
「找准机会,杀了黎曜。」
阮甜摆摆手:「不不行,师姐我做不到的!我没沾过血!」
「做不到也得做,只有你可以杀了黎曜!」
阮甜的眼里都是惊恐,细白的手指缓慢握住了尺练。
「我,我要怎么做。」
「等黎曜来,扑到他怀里。然后扎进他的心脏就行。记住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出去的路我记得差不多。现在等着他来就行!」
阮甜稳了稳神,有些黯然地问我:「师姐,你喜欢宋澈吗?」
「他是你的我不会抢。」
阮甜哦了一声:「可是他好像一点也不喜欢我,我感觉得到。他总是很抗拒,就是明明我们一起练功。但我就是知道他不喜欢,甚至是厌恶。」
「为什么啊师姐,如果我真的是天后,他不应该很爱我吗?」
我忙着包扎肩膀的伤口,只能应付着回答她。
「出去之后你好好问问他,现在还是不要纠结了。」
「好吧。师姐,如果我是神,我是什么神呢?」
你是什么神我不知道,但如果可以选择你一定是蠢神!
「师姐,你为什么觉得黎曜会来呢?说不定他就是把我们丢在这里呢?」
我实在受不了,冲上去扇了阮甜一个巴掌。她被我抽愣了,过了两秒才开始哭。
「哭大声点!」
「师姐,呜呜呜呜呜,为什么打我!」
我又踹了她一脚。
「这叫计谋!」
黎曜果然来了,阮甜蜷缩身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怎么了?」
阮甜抬头,红通通的眼睛看上去让人顿生怜惜。
「我害怕,我不要嫁给魔尊!」
黎曜蹲下来安慰她,但明显看出他心疼了。
「大人很好,不要害怕。」
阮甜抓着他的衣领:「我又没见过他,我怎么知道他人很好。你说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不是,不是!」黎曜彻底慌了,「我没有骗你!」
他一把将阮甜拉进怀里:「我没有骗你,你对我是最重要的!」
就是现在,阮甜这厮举着尺练迟迟下不了手。
我慢慢靠近,顶着黎曜杀人般的眼神握住了阮甜的手。
「师妹,你真是笨死了。」
噗嗤。
利刃捅进肉体,血腥气弥漫开来。
尺练不是凡兵,锻造时特地加入了惊雷木,对付魔族再好不过了。
我搅动尺练,手上湿滑一片。
黎曜不可置信地看着阮甜:「你算计我?」
「不是的,不是的,是师姐!」
我一脚踹开黎曜,他受了重伤无法维持禁制。我念出御剑诀,踏上尺练循着记忆找出去的路。
跑路要紧,阮甜是有人护着我可没有。容予,沈青竹必然会想办法救她,而我只有靠自己。
我要去找宋澈,我要问问他,命册上究竟写了什么。为何我对阮甜只有厌恶,好像游离在话本之外的人物。
狂风骤起,天色转眼间乌漆嘛黑一片。我失去了修为。无法只靠肉体凡胎驾驭尺练,而这时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身后传来。回头望去,竟是一条张着大嘴的黑龙!
黑龙不住盘旋,霎时间电闪雷鸣。
飞石草木皆被那黑龙的大嘴吸附,如果不是我死撑恐怕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只是我到底坚持不住,无法维持飞行,直直向那黑龙冲去。
关键时刻有人抓住了我的手。
「星璇!」
是宋澈,他还活着!
宋澈浑身是伤,额头更是豁开了一个大口。血流不断,他只能勉强睁着眼。
宋澈拉着我的手,抵御着黑龙缓慢地后退。好不容易抓住了巨石,宋澈竟然笑了出来。
「我都记起来了。」
他拉过我的手,嘴里不住说着来不及了,要快点。
他割开我的掌心,似乎要与我血水交融。然而黎曜从天而降打乱了他的动作,对方招式狠厉。宋澈的伤比他重,根本招架不住。
「你竟然还活着,那诛灭之剑竟是假的!」
两人一边打着那黑龙一边不住喷吐龙焰,宋澈虽然吃力竟也打了个有来有回。可他只是死撑,时间长了只能落败。而对方也意欲速战速决。
黑龙转头对着阮甜吐出一口龙焰,被黎曜揪着龙角生生转了个方向。
竟是冲我来的!
我闭上眼迎接死亡的到来,却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宋澈从来没这么丑过,头发胡乱地披散,浑身都是污秽。那张脸青青紫紫,这里流血那里破皮。不笑还好,一笑就更丑了。
他说:「星璇。别哭。」
「干嘛救我?」
宋澈说:「上次就没能救下你。我养过一朵花,不会取名字。后来那朵花修成人形,自己取了名字叫星璇。」
宋澈摸了摸我的脸:「终于,改变了命运。」
我看着他,之前的芥蒂烟消云散。
阳光穿透云层,金灿灿的光芒让人不可直视。天门大开,无数神族恭敬地迎接天帝历劫归来。
有人走了下来,一身白衣,金色的瞳孔满是厌恶。
「又是你,星璇。」
我望着他:「你是谁?」
「暨白,掌管命册的神。你的结局不该在这里,他强行为你改了命数。」
暨白望向阮甜,弯了唇角。
「她是天后,弱水诞生的神女,天道选定的天后。知道你的命运为什么会是这样吗,因为上一世天帝为了你强行改了命册。」
「所以才会有这出戏,名字刻在姻缘石上的两人注定相爱。为了让他们的感情顺利,为了让你永远消失在宋澈的记忆里。特地编排的这出戏。」
我讷讷地看着那本小书,一切似乎都有了原因。
「所以我会厌恶阮甜,所以人人都会觉得我恶毒。我早就该死了,在命册里阮甜会为了宋澈而死。他们历经磨难,从此不离不弃。一切都名正言顺,完美的不得了,只有我成了那个例外。」
「但是现在结局改变了,天帝他为了你死了,这可就麻烦了。」
暨白眯起眼:「你说要怎么处置你才好。」
他恶趣味地看了眼一旁的宋澈,他似乎还没回过神,傻傻地站在原地。
「你一定感动死了,恨不得立刻和他在一起。这样吧,我把他的记忆消除,效果都是一样的。」
我眼睁睁看着暨白让一众人带着宋澈上了天门,而阮甜被他轻轻一拍就失去了呼吸。
「把姻缘石刻深一点,加上虚假的记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他还想说什么,被黎曜打断。
「是你,你明明已经被我杀了!」
暨白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我是命运的编撰者,不过是我的把戏罢了。真是,最喜欢看你们魔族跳脚的样子了,蠢!」
「至于你,开启下一世吧!」
我望着暨白,缓缓跪下来。
「我不过是一介凡人,自知低贱,不可与您相提并论。只是我不愿意死得不明不白,最起码在死之前让我知道我与他究竟是何种渊源。」
暨白思考了片刻:「好吧,满足你小小的愿望。」
天梯之上,宋澈回头迟迟不肯走动,似乎是在等谁。
阮甜路过他的身边和他一起驻足停望。
只是不久过后,阮甜还是踏出了步子。而宋澈在她身后停顿了很久,直到暨白走到他的身边。
「陛下在看什么?」
「那是谁?」
他指着我,露出疑惑的表情。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她曾是您在下界时的师姐。刚才的混战中为您受了点伤,您放心我会妥善安置。」
「嗯。」
我贪婪地看着宋澈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
7
我曾是一朵花,一朵被天帝养在窗台的花。
人间大疫,有上神去山林之中种下大片仙草化作药材。回来时衣摆上沾了种子,又恰巧在请安时将这颗种子落在了宋澈的大殿。我被他捡起来,每日以灵力灌养。不多时便开了神智,成了一朵极其烦人的花。
我每日都在问过路的神仙:「你好,你是谁?嗨,你看我漂亮吗?」
直到问到了暨白身上,暨白说我再这样啰唆就把我杆子折断。
我吓得叶子都缩起来,宋澈用手掌护住我。
「你吓她干什么?」
暨白哼哼:「杂草野花罢了,又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就你无聊,养这种凡物。」
宋澈没有理他,反而弯下腰来跟我说:「快把耳朵捂起来,不要听他乱说,你是最漂亮的小花。」
我哪有耳朵啊,我整个茎秆叶都能听见。
不是暨白的话,是宋澈。
他说我是最漂亮的花。
我害羞到花瓣都挂上了更浓郁的粉色,暨白在一旁嘲讽宋澈。
「至于吗,一株杂草。」
宋澈将我连盆端起。
「不理他,他是脏东西。」
我学着宋澈的话扭动着枝干。
「不理脏东西,不理脏东西!」
宋澈笑,目光缱绻。我伸出叶子碰他的脸颊:「好看!」
我化作人形的那日宋澈不在,偌大的宫殿只有我一人不禁害怕到号啕大哭。
我不会走便在他的宫殿里爬,有神仙路过又骇得躲进层层叠叠的帷幔里。
宋澈不喜欢热闹,他总是一个人待着。
我还长在盆里时候,宋澈总是跟我说话。我怕,我有人形以后他便不同我讲话。说不定还要把我送走。想到这,我紧张地又把自己种回了盆里。
过了很久他才回来,手里拿着本小册子,那是命册。
他碰了碰我的叶子。
「饿了吗,小花?」
我抖抖身子,宋澈便为我注入灵力。
「今天好像格外能吃点。」男人轻笑,「到底是化作人形了。」
他抬手变出一件衣服,而后出了门让我自己穿。
我笨手笨脚地套上衣服,看着穿好了。实则乱七八糟,带子胡乱的系,腰带扣到了胸上。
命册被风吹开,我看到我的命运。
我会成为花神,统领一众仙子。
宋澈这时走进来,看着我乱七八糟的样子弯了眉眼。
「衣服不是这样穿的。」
修长的手指解开了衣带,灵活的系好一个又一个结。我屏住呼吸,看着宋澈近在咫尺的脸鬼使神差般凑过去在他脸上舔了一口。
宋澈吓了一跳。
我笑嘻嘻的说:「神君尝起来甜甜的。」
宋澈摸了摸我的头。
「到底草木之心。」
宋澈把我当女儿养他给我梳头,教我认字。在我闯祸的时候拉着我去给仙君们赔罪,对方大多诚惶诚恐的弯腰行礼。
「陛下折煞微臣了。」
宋澈总是会谦逊地说:「她刚刚化作人形,不懂事。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包含些。」
后来才知道,哪里是谦逊,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直到那天,我撞上了暨白。
是真的撞,我揉了揉发酸的鼻子,从花丛中爬起来。暨白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狭长的凤眼睨出厌恶的光。
「既见本君,为何不跪?」
我想起宋澈的话,暨白是最惹不得的神官。于是本着不给宋澈找麻烦的心态我恭敬地跪拜了暨白,只是暨白轻蔑地笑。他弯下腰,长长的白发垂在了花丛里。
「凡间妖物,真是会蛊惑人心。」
我迷茫地眨眨眼,被暨白带去了弱水。
「杂草成精,也配做百花之首?」
我胆怯地缩了缩脖子。
「是陛下说的。」
「陛下说你就信吗?」暨白指着翻滚的弱水,「命一字,有得必有所失。」
青蓝色的弱水中央似乎凝聚出一个人形,浅淡的光点漂浮着。
柔和的光晕带来温暖的触感,不由得心之神往。
「弱水诞生的女神,」暨白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如果不是陛下强行改了命册她又怎么会诞生呢?」
我愣了愣:「命册是什么?」
暨白说:「命册是用来掌管众生命运的册子,神仙则由天道掌控。至于我,是天道的传达者与命册的编撰人。」
「写定的命册除了我之外不可更改,如果逆天而行会损失莫大的修为。你本来应该成为一名普通的仙侍,是陛下为你改了命。他对不该动情的人动了情,这是天道不允许的。所以弱水诞生了女神,这是它为陛下选定的天后。他们的名字会被刻在姻缘石上,从此同心一体。而你,会被他忘记。」
不知不觉间脸上湿漉漉一片,用手一摸才发现自己哭了。
暨白放软了语气:「到时候你就自己走吧。」
我惴惴不安地提出了一个可能:「如果陛下不让我走呢?」
「那我就只能纠正错误了。」暨白步步逼近我,「比如说,杀了你。」
我吓了一跳,几乎是连滚带爬滚进了宋澈的怀里。
「你会忘记我吗?」
我挂着满脸的泪珠,宋澈用帕子一点点擦去了。他指尖温热,身上的香味和我一样。害怕的心慢慢平复下来,我抱着宋澈的腰企图长到他的身上。
「干什么?」
「我要发芽!」
宋澈把我扒拉下来。
「你只能长在土里,不能长在肉里。」
我有点难过:「不长在肉里,你就会忘了我。」
宋澈有点哭笑不得:「谁说的,我才不会忘记星璇呢!」
我抽抽搭搭的:「弱水里有个女人,暨白说你要娶她。」
宋澈拉着我的手:「星璇不喜欢她,我们就不娶。」
他的眼睛有点点细碎的星光,我轻易就溺了进去。
阮甜诞生的那天,宋澈在弱水彼岸亲自迎接她。
少女是懵懂的,只会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瞧宋澈,然后抿出一个甜甜的笑。
「你是我的夫君,我知道。」
我气得要死,拽着宋澈的袖子不准他回话。只是宋澈轻轻拍了拍我,对着阮甜笑了笑。
那一瞬间,我真的觉得他会和阮甜成为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主动去问暨白什么时候完婚。
「至于姻缘石等成婚之后再刻上姓名也不迟。」
暨白自然高兴:「全凭陛下做主。」
他果然是诓我的,他不记得我了。
我收拾东西要搬出去,宋澈欣然应允。他让我下凡去,他给我找了个好山头。
「你好好修炼,日后我来接你。」
我本来只是做做样子,可宋澈顺手就把我推出了门。还有个暨白在看笑话,似笑非笑地抿着嘴,就差把我踢出南天门了。
然而宋澈摆摆手:「你送送她。」
他还叮嘱我:「没什么事不要上界。」
都说草木没有心,我哭得比谁都惨。
我发誓再也不要理会宋澈,可架不住思念还是偷偷溜上了天。
他们大婚的日子,原来神仙成亲也和凡间一样要簪花戴红。我混在一众小仙里,看着宋澈牵着红绸绳一步一步迈进了大殿。
心如刀绞。
暨白捧着命册,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可下一秒异变突生,宋澈举起剑贯穿了阮甜的脊骨。
「你疯了!」
暨白拦住宋澈,接下了奄奄一息的阮甜。而那人抹去了脸上的血:「不过是弱水的化身。」
暨白痛心疾首:「你知道忤逆天道会是什么后果,一步错,步步错。他日,必将天下大乱!」
宋澈很冷静:「我不是历代天帝那样的傀儡,天下也不会因为我不娶一个女人而大乱?说白了,不过是天界害怕众神脱离掌控罢了。」
暨白好像突然反应过来:「是为了那小花妖,我定要将她锉骨扬灰。」
「那山上被我下了禁制,岂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话音刚落我就被暨白揪了出来,宋澈瞪大了眼:「放开她!」
我胡乱地蹬着腿,回头咬暨白,被他拎着丢到了诛仙台。
他怒不可遏:「你知道违抗天道自愿堕落地下场是什么吗!」
「是成魔!」
「只有魔尊才是违逆天道之外的存在,星璇啊星璇,你真是害死他了!」
暨白挟持着我:「陛下要救她吗?」
他缓缓放开了手:「那就跟她一起下去吧。」
我急速坠落,身体撕裂一样的痛。在这样痛苦的境地下,我看见了向我而来的宋澈。
「我要修正这个错误。」
这就是我前世全部的命运。
「你还要拖累他吗?星璇。」
暨白的虚影在我眼前浮现,仿佛蛊惑一般,我伸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我记得你。」
温柔的嗓音落下,面前的宋澈一如当初按住了我的手。
「你是师姐,你要随我回天上吗?」
宋澈去而复返,暨白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他问我:「我在下界的时候叫什么?」
「宋澈。」
8
宋澈把我带回了天界,在那个我们曾经朝夕相处的宫殿。
我无名无分,过往的神仙总要多看一眼,流露些闲言碎语。
他们总是私下说些闲话,抑或是故意在我的面前让我难堪。于是阮甜自作主张要让我回去,她和在悬星宗时一样讨厌。
「星璇,我是为你好。」
呸,谁要你为我好。
我固执地等着宋澈恢复记忆的那天。
可宋澈时长闭关,从一天,七日到半个月,半年。时间越来越长,他的修为却并没有什么长进。相反的,每次再见,他似乎都更虚弱了一点。
「师姐,我想吃春日常见。」
我抬头怔怔望着宋澈,好像又回到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切磋完,剑气打得桃花纷纷扬扬。宋澈站在树下望着一地的花瓣跟我说:「师姐,真想吃春日常见啊。」
春日常见其实就是桃花酥,只不过是过油炸了。面粉揉了桃花瓣,是漂亮的粉色。内陷包了豆沙和桃花,一口下去能咬到柔韧的花瓣。而后,唇齿间都是桃花清淡的香气。
我那时严格,五谷不利于修行,显少让弟子们尝鲜。因此,宋澈也只能望着山下熙熙攘攘的商贩求而不得。
「我给你做。」
「好。」
宋澈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我的袖子。
「师姐真好,似乎在下界的时候我也想这么碰碰你。总是不敢,因为师姐太严厉了。」
我去薅了许多桃花,惹得青丘的狐狸们追着我咬。一番折腾,终于收集够了食材。
门口的光被人挡住了,我抬头一看原来是阮甜。
她有些怯怯地看着我:「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我撇撇嘴:「不行。」
阮甜的眼泪唰就下来了,她泪眼婆娑地望着我。
「可是陛下是我的夫君,这是谁都知道的。」
我比划了下我俩的差距,这是在天上估计是打不过她。反正这是厨房,我用不全。阮甜占了小小的一个桌角,可怜巴巴的开始揉面。还不忘指责我,为什么要缠着宋澈不放。
我被惹急了,冷眼回她:「我两认识的时候你还是一捧水呢!」
阮甜哭唧唧的:「你欺负人!」
她哭了半晌又说:「我们的名字在姻缘石上,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恨恨揉着面,心想哪天非把那破石头砸烂不可。
春日常见出锅,宋澈正好捉完妖兽回来。阮甜捧着盘子巴巴凑到宋澈面前:「陛下,快尝尝,我做了一下午呢!」
宋澈拍了拍她的头,眼底都是笑意。
桌上的春日常见还散发着香喷喷的热气,我却突然没了献宝的心思。
姻缘石的力量或许真的不可违抗。
我收拾好心情,端着盘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得想个办法把那破石头砸了。
太阴宫的仙子换班了,宋澈还没睡。
我打开窗户他就站在他的窗户那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们对视了半晌,宋澈干脆扒着窗户。
「师姐,你怎么还没睡啊?」
我反问他:「你怎么还不睡?」
宋澈的虎牙晃到了我心里。
「我在等师姐的春日常见。」
那糕点每块都被我啃了一口,实在看不出什么食欲了。
我清了清嗓子:「明天再做!」
宋澈却轻易戳穿了我:「今天下午不是做了吗?师姐不想给我吃?」
我嘟囔:「阮甜做得还没吃饱啊?」
「没有。我没有吃她做的。」
来人施施然在我的房间坐下,拿起一块春日常见放进嘴里。
「嗯,糖放得太多了,好甜。」
我突然羞赧起来:「那你别吃了!」
宋澈捉住我夺盘子的手,突然整个人压下来:「可是我喜欢,这就够了。」
我诧异地抬头,却被人拥入怀里。
「忘记了很多事情,想起来真的好辛苦。」
宋澈絮絮叨叨地说着,他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混着药草的苦涩。以及独属于宋澈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我似乎是哭了,因为眼睛又酸又涩。
「你会娶阮甜吗?」
「我在下界的时候也没有喜欢她。」
「那天道怎么办,姻缘石怎么办?」
宋澈挑眉:「我是天帝,我怎么不能制定规则。如果它不合理,那就打破它。至于那石头,和你想的一样,总有一天把它砸个稀巴烂!」
我感动得无以复加,情到深处就想把宋澈压倒。
上一秒他还和我贴贴,下一秒,宋澈喷了我一脸血。
血腥味弥漫开来,宋澈仰头倒去。
天地间,似乎只有血色。
我揉了揉眼,仍旧没有从惊恐中回神。血顺着宋澈的嘴不住流淌,他捂着胸口痛苦地倒在地上。而我满身都沾了猩红,宋澈死死抓住了我的衣服,不断重复着两个字:「别走。」
暨白带我去看了姻缘石,上面的名字浅了很多。
当初为了不违背天道。强行让宋澈阮甜相爱。他们的名字是姻缘石上刻的最深的一对,相当于天地见证的誓言。而有违此誓,则如堕入十八层地狱那般深刻的剔骨刮肉之痛。
「你要看着他神陨吗?」
我摇摇头,暨白又问:「那你为什么不走呢?他本来就根基不稳,最年轻的天帝也可能是死的最早的那个。」
「走吧,星璇。」
我心如刀绞,却也深知不可强求。于是为了留下一点念想,我剪下了宋澈的一缕长发。
「就这样吧,我会离开,不复相见。」
宋澈还没醒,我才知道他早就伤重。因为他违背了天意,所以姻缘石上的名字越来越浅。而每浅一分,宋澈的命轮就薄一寸。
我在凡间找了个山头,养了只狗叫小宋。
那个山头种满了桃花,每个春天我都会做春日常见。渐渐的就成了那一块手艺最好的,一饼难求。
某个夜里我突然梦到了宋澈。
他非常地幽怨,瞪着一双桃花眼可怜兮兮地问我:「为什么要走?」
「你总是不听话,是不是要把你关起来才能相信我?」
我吓了一跳,还好有人造访把我惊醒。
一开门,外面站着的是沈青竹。
「星璇,你要不要回师门,师父他很想你。」
我心说我修为都没了还回去干嘛,再说了当初一个个人厌狗嫌的。现在阮甜走了又巴巴的想起我,搁着找代餐呢。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人生真理。
沈青竹见我没兴趣,又说:「我酿了酒,要喝点吗?」
我回绝了。
「我老公看见不好。」
沈青竹脸都白了:「你成亲了?」
「啊,对。」
「怎么不见他人?莫不是诓我的?」
我摸摸鼻头,心说还真没办法让你看见。只能继续扯谎:「他出远门了,难得回来。」
沈青竹哦了一声:「能问问他叫什么吗?」
我心一沉,有些酸。
「宋澈,跟师弟一个名字,是不是很巧。」
送走沈青竹,我跑到山下买了两瓶酒。一个人当真是会寂寞,昨夜梦到还不够,如今满脑子都是他。
我定了定神,想要爬到床上睡觉。跌跌撞撞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说话怪恶心的。
「我好高兴啊,原来你把我当相公。」
我吓了一跳,这是哪个登徒子?
拿了酒瓶便砸,被拦住了。定睛一瞧,竟是宋澈!
揉揉眼,这人还在!
「眼花了不成!」
那人握着我的手。
「没有,我回来了,星璇。」
这座山是当初宋澈送我来的山,下了禁制,神仙不可踏入。就连他,如果不是那缕头发也无法进来。
「我时常想是什么让我坚持忍受如在地狱一样的痛苦也要夺回自己的意识,摆脱姻缘石的控制,是为了见到你。」
宋澈吻我的眼睫:「真是聪明,星璇。」
我闭上眼,不敢回想。
我剜了宋澈的一点心头血,将它种在了我的心里。
痛苦的何止是宋澈,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想退步。
他已经为我走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应该我自己来。
我被阮甜,被天道夺走的所有东西都要夺回来。
听说天上多了一位新神,名为月老。专门掌管姻缘,一双红线牵住了无数有情人。
而灵山脚下多了一对夫妻。
一个卖春日常见,一个负责给对方打下手。
今天是我第三次骂宋澈。
「都说了多少遍了,不可以用法术,那样揉出来的面不好吃!」
「有什么区别吗?」
宋澈眨了眨眼,怪无辜的。
「就是,就是,少了股感觉!」
似乎只有手揉出来的面才有恰到好处的劲道与醇香,一口咬下去满满都是糕点师傅的心意。
「不准偷懒!」
擀面杖打红了青年的手,路过的人都笑话青年是个耙耳朵。他却不在意,反而哄着娘子不要生气。
「真是,败给你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