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心
褚寂然失忆了,他坚定地认为我是他的老婆。
褚寂然失忆了,他坚定地认为我是他的老婆。
「你说我们没关系,那为什么衣柜里都是你的衣服?」
褚寂然一抬下巴,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来。
「你是不是看我瘸了,所以想和奸夫跑路?」
我再三解释:「我们只是合约关系!」
褚寂然笑了:「你当在演戏?什么霸道总裁契约强制爱?」
他指了指房间里东西:「双人床、情侣毛巾、情侣杯。」
「你跟我说我们是合约?拜托,编谎话也要像一点好吧?」
我一针见血:「你能找到结婚证吗?」
褚寂然很笃定:「你把它藏哪去了?」
这些分明都是他为了怀念白月光买的成双成对,现在却成了和我恩爱的证明。
1
见我不说话,褚寂然得意洋洋:「没话说了吧。」
他突然软乎下来:「别生气了嘛老婆,我最舍不得你了。」
我猛地怔住了,褚寂然叫我从来都是连名带姓。
他明确地告诉我,我是替身。
他可以给我钱,却不会给我爱。
但是现在,失忆的褚寂然反悔了。
他拄着拐杖踉踉跄跄的样子莫名有点好笑,那副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彻底崩裂。褚寂然从背后环住我的腰。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只要你不走,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褚寂然强硬地捏住我的下巴,在他想吻我时,只听细小的咔嚓一声。
褚寂然捂腿狂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海豚音不错,连夜上医院。
医生很委婉。
「建议这段时间静养比较好。」
褚寂然对着医生嗖嗖直放眼刀,医生心领神会开了缓解面部肌肉的药。
「眼周抽筋有点严重呢。」
褚寂然扑倒在我怀里:「老婆他欺负我!」
2
我不是个合格的替身。
因为我和徐轻云长得不是特别像,如果非要说,大概就是我们两个眼底都有一颗小痣。侧头看人时,某些角度有种恍惚的神似。
几年前我经营着我爸留下来的烧烤店。
炙热的夏天,呛人的烟雾夹杂着炭火燃烧后独特的苦涩气味。
肉串在铁板上滋啦冒油,芝麻的香气在高温烘烤下直扑心脾。
我的手艺算不上好,但赶在夏天旺季,喝酒划拳的客人不少。
因为位置不错,门口的大马路到这个季节总有几辆带着辣妹的酷炫跑车。
我总是转着手里的签子盘算什么时候我也可以买辆车,载着我心爱的小白脸一路风驰电掣。
褚寂然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原本开了过去,掠过了我的店面,甩了我一脸汽车尾气。
但是很快他又倒了回来。
我抬眼一瞧,这男人生了双桃花眼,薄嘴唇。长得又俊又撩人,不当小白脸可惜了。
不过,就算他当了小白脸也肯定是赔钱货。
哪有人看人斜着眼,就差把爷很高贵,是您不配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我刚想说我这庙小容不下这尊大佛,这位爷就朝店里走去,寻了最里面的位置坐下。
也不嫌弃经久烟熏火燎的桌椅带着股油腻。
褚寂然点好菜,要了一杯水,把所有的串都涮了一遍。
我看得眼皮直跳,可是当他把五张毛爷爷整整齐齐压在玻璃杯下面的时候,我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舔狗竟是我自己。
褚寂然每个星期来一次,多数是在周四。
两串娃娃菜,两串花菜,一串烤翅。
不要辣,不要孜然。
还要放在矿泉水里涮一遍才能下口。
我一直觉得这是暴殄天物,所谓烧烤吃的就是那一口孜然味。
带着微微的辣在舌尖绽放,配着食物本身的香气加上炭火赋予的烟熏味。在喉咙留下浓墨重彩的记忆,以至于唇齿留香,欲罢不能。
既然如此嫌它,用水涮过一遍才能入口,那还吃什么烧烤?
只能说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我这店里只有一个打下手的五十岁大爷,难道他是冲着我来的?
每当褚寂然那逼近一米九的个子坐进我这小小的门面,压迫感瞬间拉满。
那么光芒万丈的一个人,怎么看都觉得和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小铺子格格不入。
而且褚寂然十分大方,不管点了什么,最后结账一定是五张小红鱼叠好压在玻璃杯下。
他很少和我交谈,更多的时候就是自己坐着。可能半个小时,可能一个小时。
我转动竹签时总觉得有一道视线黏在我背后,绵长却不热烈。
后来我学了做冰粉,山楂味的。加上葡萄干椰果,放在冰箱冰镇一个下午。晚上拿出来送给客人,清热解暑。
褚寂然的手捏着搪瓷勺子,瞳孔微微放大。吃了一个月的烧烤,我们终于搭上了话。
他说我手艺很好。
褚寂然的嘴唇水润润的,带着山楂的红。在白炽灯的照射下,黑发盈出一圈光晕,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像笼罩了一层温柔的雾。
那双眼睛有种说不出的哀伤与落寞。
那天,他留下了一千块。
我决定吃一个星期素,求佛祖保佑褚寂然财运亨通。
这可是我的财神爷。
然而,褚寂然是蒸蒸日上了,我的烧烤摊却倒闭了。
褚寂然最后一次来我免费请他吃了一顿。
男人侧着头,很惊讶的样子。
「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我嘿嘿一笑:「明天关门了,今天回馈老顾客。」
褚寂然把小红鱼收回钱包,汤勺在冰粉上敲了敲。
今天做的是桃子味。
粉嘟嘟的,还有个俗气的名字。
叫初恋的味道。
提起初恋我就惆怅,因为我的初恋并不是很美好。
我看着在汤勺蹂躏下的冰粉更惆怅了,不知道褚寂然是不是也想起了初恋,他把冰粉戳了个稀烂。
或许从这点能看出来,他对徐轻云并不只是爱恋。
但说起当时,褚寂然突然就认认真真地和我对上了视线。
他说:「我们在一起吧,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除了爱情。」
他似乎很纠结,所以眉头拧得死紧。
在我给出回答之前,褚寂然给了我最真实的评价。
「花菜太老,娃娃菜太嫩,鸡翅有点夹生。两个月了,除了搓冰粉,烧烤真的很难吃。」
他顿了顿。
「就当我是烧烤店的投资人,给你个机会好好学习?」
真好,原来褚寂然还怕会伤害我的自尊心。
人不能为了尊严连钱都不要了。
多好的借口啊,勤劳的烧烤店老板娘和她的一米九帅哥合伙人。
脍炙人口的爱情,充满了孜然味。
3
这次我学聪明了,没有自己埋头苦干,而是吃遍了市里的烧烤店。高价挖来了两个师傅,势必要把家族企业发扬光大。
不仅如此,我还紧跟潮流,推出了各种团购套餐。在当地吃喝玩乐推荐处刷了一次又一次的脸熟,誓要成为烧烤协会会长。
谁见了不夸我一句现代独立自主女强人。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怎么和褚寂然相处。
他总是很忙,一个星期顶多抽出半天的时间和我大眼瞪小眼。
我们的交情都是在烧烤桌上建立的,可是现在搬进了褚寂然的大平层。
在那张纯白的原木桌上,少了腻手的油渍和辛辣的炭火味,我们好像不知道该怎么交流了。
所以我们不约而同选择了工作。
直到某天晚上,褚寂然突然抱回了一个大熊。
他甚至准备了一束百合。
褚寂然是冷淡且笨拙的,但在这种淡漠之下,我感觉到了淡淡的喜欢。
于是我们第一次约会。
虽然褚寂然高冷,但是作为一个男朋友,他忠诚、有钱、有求必应。可以打九十九分,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替身。
因为褚寂然的家里没有任何关于徐轻云的东西。
他甚至从没提起这个名字,直到有次他带我见了他的朋友。
那个人定睛看了我半晌,最后咧嘴笑了。
「你知道吗?你长得有点像一个人。」
我侧头,他却伸手按了我一下。致使我垂首,只能抬眼瞪他。
那人笑得更厉害了些。
「就是这个角度,你有点像徐轻云。」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徐轻云的名字,从别人的口中。
肖毅颠颠地跑出去,把正在和别人聊天的褚寂然拉过来。
他揽着褚寂然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看不出来你还挺深情,娶不到徐轻云就找了个替身。但是看起来也不是很像嘛。」
褚寂然冷冷拍开他的手。
「无聊。」
事后我问褚寂然徐轻云是谁,他顿了下,看起来有些严肃。
「一个老朋友,你不必管她。」
虽然这么说,但对于自己和某人长得很像这一点我有些耿耿于怀。于是说不上有意还是无意,我开始接近褚寂然的圈子,打听关于徐轻云的事情。
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褚寂然会说,他可以给我一切,除了爱。
徐轻云是他的同学,听说整个学生时期两个人都跟蜜里调油似的,就等着毕业结婚,三年抱俩。
可真到了毕业,情况急转直下。徐轻云转眼另嫁他人,速度之快,褚寂然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这件事在他们圈子里影响蛮大,所有人都唏嘘天意弄人。反倒是褚寂然看得开,他既没消沉也没堕落。只是又变成了曾经那副冷热不近的样子。跟谁都是点头之交,再没交心的人了。
我对着镜子左照右照都觉得,如果非要说是替身,那要在我身上看见徐轻云的影子蛮难的。
褚寂然这生意做得有点亏。
恰巧那时候烧烤店生意火爆,我的小金库很快积攒了一笔资金。
褚寂然抖着报纸,把标题用红笔圈起来。
「这里要做开发区。」
许是我疑惑的样子太过傻气,褚寂然弯了唇角。
他用食指在我鼻尖上刮了下。
「把你挣的钱拿出来投资,我出七你出三。」
以褚寂然的眼光,这是笔只挣不赔的买卖。
这个男人实在是该死地贴心。
他竟然带着我一起挣钱。
我瞥见褚寂然盯着我的侧脸出神,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开口就问:「我这样子是不是很像徐轻云?」
褚寂然嘴边的笑突然就消失了,他冷冷地看着我,语气带了点讥讽。
「你可以这么想。」
我脑海骤然响起了那首:「你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帅气多金还深情,我严重怀疑褚寂然拿了男二剧本。
我拍了拍他的肩,深刻表示:「没事的,你可以尽情从我身上找她的影子。只要钱给够,什么都好说。」
褚寂然的回答是把报纸盖在我的脸上。
「蠢死了。」
周末采购的时候褚寂然挑了很多成双成对的东西,我嘴贱地问:「是用来怀念你那逝去的爱情吗?」
褚寂然一个抱枕扔过来。
「对啊,这些都是给她买的,你不准用。」
事实上,这些东西我用了六年。
这六年我几乎忘记了徐轻云这个人的存在,日子平淡到我以为我和褚寂然是老夫老妻了。
那句用来怀念前任的话不过是句玩笑,可现在拿出来看却发现,这或许真是褚寂然内心所想。
那天我从我的烧烤城美滋滋烤了两根羊肉串,刚出来就被抱着孩子的女人堵住了。
她说:「我是徐轻云。」
她还说:「这是褚寂然的孩子。」
我突然发现我退场的时候到了。
一个替身拿什么去和正主争,尤其是,她还有个孩子。
是的,他们有一个孩子。
虽然很难过,但难过之余我想把褚寂然暴打一顿。
徐轻云垂着眼睫,抱着孩子的手有点抖。
「他过得还好吗?」
我嘴角直抽抽:「挺好的。」
徐轻云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
「真的很对不起姜小姐,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和程遥之间出了点问题,而这孩子是我和寂然结婚之前有的。现在我离婚了,只能找寂然帮忙了。」
我喉咙紧得喘不过气,指尖冰凉。
但我想争一争。
我努力冷静下来,挂上无懈可击的笑容。
「这是寂然的孩子,我想他不会不管的。不过你毕竟已经离婚了,而我现在和寂然正在交往。这件事还是由我跟他说比较好吧。」
徐轻云点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姜小姐。」
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徐轻云不是个简单的人。
4
褚寂然今天回来得很晚,脸色也不太好,阴沉沉的。
但他还是没忘记给我的铃兰浇浇水,然后去冰箱找他的山楂冰粉。
可能是因为心不在焉,今天的菜咸了。
褚寂然夹了块鲈鱼,入嘴的一瞬间,我感觉他浑身都打了个哆嗦。
好像有默契一样,我们两个一句话不说。
吃完饭后,褚寂然把碗筷放入洗碗机。我洗了点水果,打开投影仪,紧接着正襟危坐在沙发上。云里雾里,不知道看了些什么。
褚寂然问我怎么不脱鞋。
他摊开双臂摆在沙发靠背上,翘着的一缕头发,让他现在看上去有几分俏皮。
然后他很体贴地问我,努力把他的坏情绪藏了起来。
「今天怎么坐这么正经?是不是工作上出了什么事情?和我说说看?」
他拉住我,往他的怀里靠。
褚寂然身上有好闻的青竹香。
我们每天晚上依偎在一起看电视的时候,褚寂然就这么抱着我,一颗一颗喂葡萄。
他是不是也这么对徐轻云?
或者,他抱着我的时候,心里都是徐轻云的样子。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说不清的情绪在心里蔓延,仿佛无数根针浅浅扎在心上,泛起绵密的疼痛。
褚寂然注意到我的神色,他抿唇,漆黑的瞳孔注视我的一举一动。
「到底怎么了?」
我闭上眼,干脆破罐子破摔。
「我今天见到徐轻云了。」
褚寂然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大的反应,他只是不轻不重地摸了下我的脸。
「哦,就为这个?」
我惊讶地看着褚寂然,他神色淡淡,不知为何有些生气的样子。
「姜琦,相处这么久,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多情、滥情,还是虚伪奸诈?
「你觉得我们在一起六年,你的存在只是为了填补另一个人的空缺?我没有那么无聊,不喜欢的人,我不会留在身边。」
他抬起我的手,在指尖落下一个吻。
「洗澡水放好了,去洗个澡放松一下。你今晚吃得太少了,我去给你准备点零食。」
洗澡并没有让我放松,我做了一晚上的梦。
醒来的时候褚寂然不在身边,指针刚好指向一点。手机屏幕突兀地亮着,徐轻云发来的消息很是紧急。
「姜小姐,请你帮帮我吧。俊俊发高烧,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连夜赶到了儿童医院。
因为是深夜,输液室的灯光只开了一半,环境有些昏暗。
我站在门口,把自己藏匿在阴影里。
那里面,褚寂然抱着俊俊,神色很安详。
他低头,看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微微勾了唇角。
右手也不自觉地轻轻拍打着,哄着俊俊入睡,生怕惊了他的美梦。
看起来,像个完美的父亲。
而徐轻云,握着保温杯,一脸的庆幸。
「还好你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褚寂然侧头。
「程遥呢?」
徐轻云听了这话,不禁愣神,低头的瞬间落下几颗泪珠来。
她用手拭去了,展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容来。
「我和他离婚了。」
「为什么?」褚寂然很诧异的样子,眼睛都睁大了。
徐轻云转过身子,声音逐渐哽咽起来。
「你别问了。」
我看不下去了,于是走到阳台吹风。
不知道什么时候,徐轻云走到了我的背后。
她的声音很温柔。
「姜小姐,寂然他和你的感情很好呢。一直说,想和你要个孩子。」
我诧异地转过身,徐轻云笑着,似乎并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还没告诉他俊俊是他的孩子,你知道吗,血脉亲情最是割舍不掉。你觉得,你拿什么和我争?
「他是一个父亲,那他就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况且,他心里还有我呢。」
不然怎么会半夜,睡衣都没换,只套了一件外套就到医院来。
那通信息是徐轻云故意发给我的,她就是要我看看。在褚寂然心里,她永远是最重要的位置。
即便不是,有俊俊作为牵绊,她也是无可动摇的地位。
我争不过她的,所以我决定离开褚寂然。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我决定先去大理旅游。
那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从少年蹉跎到青年,也没时间去。
坐在车上我给褚寂然打了个电话。
「我们分手吧。」
回应我的是长久的沉默。
「因为什么?」
「你自己知道的。」
我听见褚寂然冷笑了一下:「给我个理由。」
「俊俊够吗?」
四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一声巨响险些把我的耳膜炸裂,紧接着,褚寂然挂断了。
半个小时后,助理小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诉我。
「不好了姜总,褚总他出车祸要截肢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他要变成残废了!」
5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褚寂然已经醒了,麻药的效用还没过。他睁着眼,盲目地盯着天花板。
嘴唇干到裂皮,褚寂然伸出舌尖舔了舔。
他又摸了把自己被吊起来的腿,一瞬间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整个脸都白了。
「我这是怎么了?」
小李心有余悸地抹了把汗。
「还好只是骨裂,你出车祸了,不记得了吗褚总?」
褚寂然四下看了眼,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拿了过来。
虽然屏幕碎得不成样子,但好在手机还能用。
「小李?你,是谁?」
紧接着他又看向我。
「你又是?」
褚寂然疑惑地皱着眉,很是苦恼。他捧着头,努力在回忆些什么,但结果都是徒劳。
我伸出手指在褚寂然面前晃了晃,被他拍开。
「我是不记得事,不是傻了!」
我有些诧异,但这时候还是褚寂然身体要紧。
「你别慌,我找医生来看看。」
然而我话音刚落,褚寂然就抓住了我的手。
他瞳孔微微放大,整个人处在一种震惊喜悦的状态。
「我记得你,我记得这个声音!」
他打开手机页面,通讯记录上显示几个小时前我们曾通过话。
而褚寂然给我的备注是,老婆。
他眼巴巴看着我。
「你是我老婆对吗?」
我定定地看着褚寂然,褚寂然也定定地看着我。
他身体扭动幅度太大,而麻药这时候该到时间了。
褚寂然的脸色逐渐不对劲,冷汗顺着他的额头一滴一滴往下淌。终于,他忍不住了。拽着我的手浮现出青筋,骨结都泛了白。
褚寂然咬着牙,恨恨道:「好疼!」
他像一尾脱水的鱼,猛地蹦跶回了床上。
照完 CT,褚寂然的脑子里没毛病。医生的解释是大脑遇到危险启动了自我保护机制,忘记了一些东西。基本上只能靠他自己想起来了,没办法实现外界干预。
我看了眼挂在我身上的褚寂然。
「你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吗?」
褚寂然很努力地思索:「我记得我们吵架了。」
他突然红了眼眶:「你说你要走,你是不是想跟我离婚?」
医生在旁边委婉提醒:「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刺激他的好。」
三天后,褚寂然出院了。我决定跟他解释我并不是他的老婆。
褚寂然呵呵冷笑,一副你骗不了我的样子。
他打开冰箱,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拄着拐来找我:「老婆,冰箱里有东西不见了,我不知道是什么。」
我认命地叹气。
「是山楂冰粉,你等着我给你搓。」
褚寂然点点头,接了壶水去浇铃兰花,嘴里还不住嚷嚷。
「老婆,你的花快枯死了!」
我在搓山楂冰粉,没空理他。褚寂然把我摆在客厅的行李箱搬到了卧室,把我收拾好的东西又一件件拿出来摆好。
失忆了的褚寂然有股子傻气,不像以前那个冷静矜贵的人,总是摸不透他的内心。
他捧着冰粉,一口气塞了半碗,整个腮帮子都鼓鼓的。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还不忘夸奖我。
「老婆你手艺好好啊,这绝对是我吃过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你以前可没这么夸过我。」
褚寂然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问我。
「我以前是什么样的?」
我想了想,回复他。
「吃完就把碗丢了呗,顶多说一句还不错。」
褚寂然低下头,很难过的样子。
「我一定很不体贴,很差劲吧,不然你怎么会想离开呢?」
差劲吗?并不,褚寂然是个很温柔的人。
我摸了摸他的头,褚寂然小狗一样在我手上蹭了蹭。
「再给我个机会好吗?」
手机铃声打断了我们之间暧昧的气氛,徐轻云的声音温柔又焦急。
「寂然,你还好吗?我听小李说你出了车祸!」
褚寂然拧眉,他应该对徐轻云的声音有印象。在短暂的思索过后,他回复:「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
他看了眼备注,除了名字没有别的信息。
俊俊的哭声传来,徐轻云一边哄孩子一边不住道歉。
「不好意思啊寂然,孩子太吵了,你别怪他,他也是关心你。」
她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
「寂然,你知不知道我和俊俊有多关心你?」
褚寂然迷茫地眨了眨眼:「俊俊是谁?」
他像是想到什么,转眼间吓得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问我:「你是因为这个才要离开我的吗?俊俊,俊俊不会是我的私生子吧?」
褚寂然一个没拿稳,手机掉在了地上。历经艰苦的手机终于宣告退休,在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后宣告报废。
褚寂然愣愣地把它捡起来,把徐轻云这个名字又念了几遍。
最后他和我保证:「老婆,你相信我,我和这个人绝对绝对没有关系了!」
但事情并不是褚寂然怎么想就怎么发展的,当天夜里徐轻云就抱着俊俊上门了,一起来的还有褚寂然的母亲。
我没有见过褚寂然的家人,在一起六年。每当逢年过节褚寂然就会消失两天,他家风甚严,想来褚老太太看不上我的出身。
褚寂然怕我难堪,所以每次都是一个人回家,算得上别样的体贴。
等我真见到褚老太太,我才知道什么叫做教科书一样的恶婆婆。
我听小李说过,褚寂然幼年丧父,偌大的一个家都靠褚老太太一个人支撑。褚寂然对其说一不二,算得上愚孝。比妈宝男还妈宝男。
没失忆的褚寂然对他妈言听计从,那失忆的不得被轰成渣?
徐轻云牵着俊俊,低眉顺眼地跟在老太太身后。老太太既没拿正眼瞧她也没拿正眼瞧我,只是对着褚寂然略一抬头。
「到底怎么回事?」
褚寂然一哆嗦,由此可见心理阴影从小扎根。
「伯母,是这样的。」
我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冷笑一声。
「这是我们的家事,有你插嘴的份儿吗?出去等着吧。」
我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事我还真插不上嘴。
我看了眼徐轻云,她正搂着俊俊,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正要离开,褚寂然一把拉住了我。
「有什么事直接说,姜琦是我老婆,她应该在这。」
我还没反应过来,褚寂然沉着脸,冷声道:「我大概也猜出是为了什么,虽然我不记得了,但俊俊这孩子十有八九不是我的。」
徐轻云闻言咬唇,满腹的委屈。
「既然你不记得了,又怎么能说俊俊不是,我们在一起四年,最后一次确实没有措施啊。」
褚寂然拄着拐走近俊俊,孩子生得确实好看,浓眉大眼,粉雕玉琢的一个娃娃。
「你非要这么说就亲子鉴定吧,明天我让小李去接你们。」
老太太没有反对,只是看看我又看看褚寂然。
「如果结果出来,俊俊是我孙子,那我绝对不允许他流落在外。」
褚寂然揽着我,一字一字咬得极其清晰。
「但我的老婆只有姜琦一个,我不会认其他人。」
徐轻云眼中含泪,莞尔一笑。
「没关系,我只要俊俊好就行。」
我总觉得这事不简单,可没等我细想,褚寂然就抱着我嚎起来:「呜呜呜呜呜,老婆,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我妈她,实在是太可怕了。你放心,有我以后一定不会再有婆媳矛盾了,我们分开住啊!」
6
褚寂然抱着枕头,半夜三更好像幽灵一样站在沙发跟前。
因为白天那通折腾,我现在并不是很想和褚寂然面对面。所以我选择睡沙发,其实我更想回烧烤城。但是褚寂然拖着那条伤腿,做西子捧心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虐待他。
「回你房间去。」
「没有你我睡不着。」
褚寂然委屈巴巴。
「老婆你相信我,我跟徐轻云真的什么都没有。你看我的通话记录,最多的就是你,紧急联系人也是你。」
我从沙发上爬起来,盯着褚寂然的黑眸。
一派平静,看不出假装的样子。
我故意说:「徐轻云是你心尖尖上的初恋,为了她你可是吵着闹着要和我离婚。」
褚寂然登时吓得发抖,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
他伸出手指来描摹我的眉眼。
「老婆,你别骗我,我记得的,你身上的味道。
「我们在一起很久了对吧。
「我怎么可能为了她要离开你呢。」
褚寂然在地板上铺了毛毯,他躺得板正。
「老婆睡吧,我陪着你。」
我醒来的时候睡在床上,褚寂然被拉去做亲子鉴定了。
手机上有徐轻云发来的消息。
「姜小姐,我们做个交易吧。三百万,我会带着俊俊从你和褚寂然的生活里消失。你要想好,过了今天就算你和褚寂然结婚,俊俊也会作为我和他之间的联系横亘在你们中间。」
我还没来得及回复,又接到了一通电话。烧烤城的伙计因为操作失误被炭烫伤了,现在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我作为负责人又急匆匆赶去了一院,在这里我见到了徐轻云的前夫。
本来不应该这么巧的,伤者的家属拉着我做了一系列保证。一不注意就拖到了下午,这时候亲子鉴定早就做完了。
褚寂然无端发来了一句让我安心的话。
「姜琦,你放心,俊俊绝对不会是我和徐轻云的孩子。」
他这个语气总让我觉得他又恢复记忆了。
然后我就在楼上看见徐轻云拉着俊俊往肿瘤病房走去。
她在这里有得癌症的亲人?
徐轻云说她是孤身一人带着俊俊来到容城的,怎么会有凭空冒出来的亲人?
我悄悄跟了上去。
单人病房里有一个清瘦的男人,病号服在他身上像是宽大的袍子。露出来的手臂上青青紫紫都是扎出来的针孔,眼下乌黑一片,戴着针织的帽子靠在窗台上。
窗台上种着一盆雏菊。
徐轻云牵着俊俊,两人坐在床边。
我在门口的便签上看到了他的名字,程遥,徐轻云的前夫。
程遥的声音很沙哑,但是听起来很愉悦。
「工作忙完了吗?今天这么早有空来看我?」
徐轻云噘嘴:「被你白养了六年,来看看你怎么了?」
程遥只是笑笑,伸手摸了摸俊俊的头。
「医药费还够吗?实在不行把房子卖了吧,别那么辛苦。」
我这个角度看不清徐轻云的表情,但是她像是在笑的样子,可声音听起来有点哽咽。
「房子卖了你出院了住哪?放心好了我有办法。你养了我们母子六年,我帮你承担医药费也是应该的。」
于是程遥抬头看她,弯了眉眼。
「明明就是我拖累了你。」
徐轻云扭过头,在光晕中我看到了一滴泪珠。
「说这种话干嘛,俊俊又不是你的孩子。」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徐轻云要走了。我躲到卫生间里,等她走后溜进了程遥的病房。
他像是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一点也不意外。
「程先生你好。」
程遥点点头:「你好。」
「听说褚寂然失忆了。」
我没说话表示默认,于是程遥自顾自说起了有关于他们三个的往事。
「我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年轻的时候就得了胃癌,三天两头往医院跑。轻云她其实是我父母收养的,我生病后她就一直照顾我。」
「十九岁的时候父母出了意外都走了,家里的担子就都落在了轻云的身上。我本来打算一走了之不拖累她的。可是突然有一天轻云告诉我,医药费有着落了。我那时候知道她有个男朋友,家里条件很好,隐隐约约也猜到了,可我真的想活下去。我选择了沉默。后来我的胃癌痊愈了,轻云选择和褚寂然分手,和我去外省结婚。我发誓一定会对她好,于是不久我们有了俊俊。好景不长,短短六年,病魔再次找上我。轻云带我来到这里治疗,还说俊俊不是我的要和我离婚。但是她不会不管我,我猜她一定又去找褚寂然了。」
程遥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他不住地流眼泪。
「可是我不想拖累她了,轻云每天都工作十二个小时。我知道医药费早就用完了,这都是她四处求人借来的。关于俊俊的身世,她坚信他是褚寂然的孩子。真的很对不起你,这位小姐。不管真相如何,你都该得到公正的对待。」
他摘下帽子,从后脑薅下几根头发。又从抽屉里拿出几根递给我。
「这是我趁俊俊睡着偷偷剪下来的,你拿去化验。」
程遥对着我充满歉意地一笑。
「轻云她真的很聪明,褚寂然也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我拿着程遥和俊俊的头发去了鉴定中心,静静等待结果。
这几天褚寂然都不大敢和我说话,他似乎时不时会想起什么,但记忆总会在关键时候中断。
但深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让他每天都会拎着水壶给我的铃兰浇水。每天会雷打不动地打开冰箱询问他的山楂冰粉去哪了。
褚寂然会习惯性地挑眉,眉眼下压的样子看起来有点严肃。
下一秒又切换成单纯无害的病患模式。
「老婆,肚子饿啦!」
在鉴定结果没出来的这段时间,褚寂然总是半夜偷偷爬起来。
他也不干什么,就是坐在阳台上晒月亮。
终于我忍不住问他。
「大半夜不睡觉,你在干什么啊?」
褚寂然回头像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怕,如果结果真的是坏的,你要离开我怎么办?而我,连我们的记忆都没有。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
「无数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重叠,有你的,也有她的,可偏偏最重要的我想不起来。」
他失落地喃喃自语。
「我要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骗我。」
褚寂然抬头,茫然地盯着我。
「姜琦,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觉得我会为了她抛弃你?还是在你心里,我根本就是个滥情的人,甚至于,你和她一样也根本没有爱过我?」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褚寂然突然反应过来,单脚蹦过来抱住我。
「老婆老婆我是发疯乱说话,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没注意到,自己早就泪流满面。
褚寂然抱了我半晌,深深埋在我的颈窝里。
很快湿漉漉一片。
「老婆,我想吃山楂冰粉。
「老婆,你不会有一天就突然不见的对吧?
「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分。我们在一起已经六年了,还有三个月是七年。」
7
在亲子鉴定结果出来的前一天,褚寂然反而平静下来。
他在家里翻箱倒柜,终于在杂物室的小角落找到了一盒旧物。
里面放了些零碎的东西。
发夹,卡片,手链。
褚寂然的表情看不出怀念,想来早就释然。
他空出一只手来拉住我,另一只手在箱子里翻翻找找。
我侧头望去,碎发遮住了褚寂然的眼睛。时间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年纪尚轻的褚寂然不知是何种心绪收集了徐轻云留下的东西。把它们放在角落里,不再过问,想必是很难受吧。
不然怎么会露出那么脆弱的神情。
我没忍住,轻轻碰了碰褚寂然的眼睛。
他回过神,幽深平静的眸子看向我,缓缓扬起了嘴角。
「我想起来一些事情,似乎从徐轻云刚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一直在暗示我,她迟早会离我而去。那段日子,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她总是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哀伤又无助,用她的眼睛看着我,便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后来我知道程遥的存在,她的哥哥,病入膏肓。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好像成了徐轻云手里的傀儡,没了自己的思想,只会按照她的想法做事。」
褚寂然捏了下我的手。
「你知道吗?时间一久我竟然有点害怕她。
「后来她突然消失,我竟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
劳累许久,褚寂然的腿有些受不住。他靠在我的身上,声音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她总是以离开为要挟,迫使我的底线一点点降低。她走后我把这些她遗落在我身边的东西收了起来,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深情,其实不然。我只是很遗憾,我这样缺爱的人,只要一点点温暖就可以一直留下来的。」
我突然发觉,在褚寂然的淡漠之下其实是伪装起来的壳,内里的褚寂然孤独又脆弱。
他日复一日地给铃兰浇水,吃山楂冰粉,其实不是习惯,而是他独特的安全感需求。
严厉的母亲,弃他而去的徐轻云,褚寂然急需什么东西来证明他是被需要的。
我愣了下,被男人紧紧抱在怀里。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低头专注的样子有点像她。相处起来才知道你们一点都不像,你总是笑呵呵的,是温暖的。但悲哀的是,我好像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好好谈恋爱了。我笨拙地接近你说着违心的话,我一点都不诚实。
「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件可以让你留在我身边的事。」
褚寂然似乎很累的样子,把真实的自己剖开揉碎,完完全全展现在我眼前。
在睡着之前,他仍拉着我的手。
睡梦中是不安的呓语。
「别走。」
我安抚好他打算去医院看看受伤的员工,顺带看看程遥。
徐轻云也在,程遥不知道说了什么。
从我的角度只看到徐轻云回手一巴掌甩在了程遥脸上,力道不大,只能说是轻轻拍了下。
程遥仍笑着,捉过徐轻云的手揉了揉。
「打疼没?」
徐轻云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程遥便拉着她,细声说着什么。
「轻云,我们不治了,回家好不好?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就算找到合适的肾源又能怎么样呢,不要再让自己那么辛苦了。」
徐轻云冷冷看他一眼,倔强地咬着牙。
「程遥,你以为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的命是我徐轻云从十九岁开始每日照料,殚精竭虑,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从死神那抢来的。怎么你说怎样就怎样,我告诉你,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准你死,你就不准死!」
她俯下身子趴在程遥腿上。
「我记得呢哥哥,很小很小的时候你来孤儿院见过我的,你说不会让别人欺负我,后来你就把我领回了家。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谁都不行。
「所以你才留下了俊俊。」
徐轻云顿了顿,才说:「是。」
她故意留下个孩子,就是知道程遥的身体一定会再出问题。这个孩子是用来要挟褚寂然的筹码,是程遥活下去的保障。
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俊俊确实是褚寂然的孩子。
徐轻云的神色很冷,她把俊俊领到了褚母的身边。
「五百万,我不会再和这个孩子相见,也不会打扰你们。」
说最后两个字时她扫了眼我和褚寂然。
心口突然有些闷,刚好那边医院也通知我去拿报告,于是找了个借口出门。
走了几步褚寂然突然追了出来。
他拄着拐杖,神情慌乱又小心,终究是没忍住伸手拉了拉我的袖子。
「你要走吗?」
我摇摇头,褚寂然仍跟着我。
「你一定是骗我的,说不定我放了你,你就不见了。你是不是怪我?怪我没记起来,怪我没早些认识你。」
褚寂然垂着眼,显得可怜巴巴的。
「债不能不认,可是我跟徐轻云没有关系了。你要是看我烦,我不说话,你别不要我。」
我怕他腿疼得厉害,便让他赶紧回去,只说自己去拿个东西。
褚寂然不肯,在我后边亦步亦趋地跟着,始终保持一米的距离。
我想走到大路上叫了车带他一起也行,不知道楼上哪个缺德的,扔了个苹果下来,刚好砸在褚寂然头上。
褚寂然啊了一声,随即左摇右晃。我赶紧把人扶着,抬头一看,褚寂然额头红了一大片,贴着头皮往里延伸,不知道有多严重。
男人扶着额头,软绵绵地倒在我身上,小声嚷嚷。
「好晕,想吐。」
我心说坏了,脑震荡没跑了。
这里离马路还有些距离,褚寂然的头却是耽误不得了。于是脱了高跟鞋,憋着一口气把人背了起来。
褚寂然在我背上趴着,许久也不说话。我生怕他是内伤,不住诱着他开口。
「褚寂然,你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喊了好几声,褚寂然才浅浅回应我两句。
「老婆,我没死。」
我听他开口,心就放下大半。
那头,褚寂然还在絮絮叨叨说着,都是些胡言乱语。
后来就是叫我的名字,姜琦姜琦叫个不停。
人似乎清醒了些,贴着我的耳根问我。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你不嫁给我你嫁给谁?我骗你的,我就是故意买的情侣装,谁都不准用,就给你用。」
褚寂然低了嗓子,像是撒娇。
「嫁给我吧,嫁给我吧!」
我心里焦急,只能应付他。
「嫁嫁嫁,你快别说话了!」
褚寂然突然笑了出来。
「老婆,我想起来了。徐轻云和我分手的那天我喝醉了,她扶着我去车里歇了一夜,我醒来的时候她人就不见了。我们过夜只有那一次,那夜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车里有行车记录仪。优盘在那个放杂物的箱子里,你找到它一切就真相大白了。我先前只想起来有东西在里面,具体是什么却不知。」
他吻了吻我的耳垂。
「你答应了的,要嫁给我。」
我再唤他的名字却没有回应,转头一看,褚寂然垂着脑袋已然晕了过去。
那边的亲子鉴定结果也出来了,俊俊是程遥的亲生儿子。
徐轻云知道是程遥给了我鉴定材料,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托我带话给褚寂然。
「是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日后若有机会,一定弥补。」
我匿名捐了钱给徐轻云,不久后收到了一封感谢信。他们卖了外省的房子给程遥治病,只说人活着就行,其他的可以慢慢来。
褚寂然记忆恢复了就看不着那样脆弱的神态了,男人垂着眼眸,看着冷冷淡淡的。
就是耳垂有些红,看着有几分羞赧。
「你还挺聪明的,知道另做一份亲子鉴定。」
他扬了扬眉,尽管脑袋裹得像个印度阿三,也好看得叫人心惊。
我就知道这个男人又要口是心非了。
于是故意做出一副决绝的样子来。
「我们分手吧。」
褚寂然弯了眼眸。
「好。」
我心头一惊,男人拽着我倒在床上。
「我们结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