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手养大了一个病娇,现在他把我囚禁了。
穿书前,我这个女魔头师父就已经虐待了徒弟整整八年,所以,即使我穿过来后对他再好,他也只当是新的猎杀游戏!
这是一部正统的男频修仙高爽度太监文。
作为唾骂作者太监的芸芸众生之一,含瑢很不幸穿成了书中的女反派。
不是一来就死的背景板,而是将男主温玹从小抚养,从生理到心理都极尽折磨,蹦跶了大半本书的魔头师父。
当然作为全文最大女反派的她,结局也很凄惨,杀了女主后,她被温玹剥皮抽筋,熬炼神魂,最后重塑肉身,当了女主复活的容器。
下场比被夺舍还惨。
《渡生》,已完结~
一、厌凉
「唉……」含瑢长长一叹,蹲在望岳峰的仙池畔,逗弄着身边的小黑狗,目光很是忧愁。
自从她来到临渊大陆,意识到自己坐上了火山口,第一件事情,就是从良。
可很不幸的,当她一睁眼,她这个女魔头师父就已经虐待了徒弟整整八年,男主温玹已从开篇的八岁娃娃变成了一个十六七岁的阴郁少年。
几乎不用想,这仇恨的种子已经妥妥地埋了一大把。
之后,她开始极尽全力地善待温玹,意图扭转自己的命运,却发现,这个世界的许多事情,大都是坑坑相连到天边。
比如——
面前舔着她手指的这条小狗,是温玹偷养的凡物。
两天前,这傻狗溜进她院里啃了一株灵草后,便开始七窍流血。
这一幕还好死不死被她遇到了。
不过幸好被她遇到了,不然狗子死在她的院子里,剧情和原著吻合,就变成了厌凉仙子故意虐杀徒弟的狗,撕碎徒弟心底那所剩不多的小柔软,外加给自己又贴一道催命符。
于是,含瑢开始救狗,使尽浑身解数。
可肉体凡胎哪经得住她一个化神期的大能折腾,狗子在她手里
翻来覆去死得更快,而这一幕,恰好又被她的徒弟撞到。
天可怜见,为了预防这狗血的一幕,她早已在院外下了数重禁
制,照理说刚到筑基的温玹变成灰也飘不进来,可偏偏,那个
清瘦的少年,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
这大概就是男主光环,外加给反派拉仇恨的坑。
躺在她手里奄奄一息的狗子在看到主人后,还汪了两声,接着
就断了气。
含瑢当场就惊呆了,下意识地回望温玹。
那个容貌俊秀、小身板三分单薄的少年目光怔怔地看着狗,许
久竟说出一句,「这畜生打扰师父休息,是它的错,徒儿马上
就把它丢进化骨池。」
化骨池,渡生门里一处可吞噬肉身的恶水。
厌凉仙子最喜欢将不顺眼的活物丢进池里,欣赏对方嚎叫挣
扎,最后化为一摊血水,魂飞魄散。
「不不不。」含瑢立刻拒绝,她没有忘记原著里,十六岁的温玹流了一整夜
的泪,将狗子送进化骨池后,那满腔仇恨的大段描述,还说出
一句:妖女,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尝尝这化骨池的滋味!
当然,作为妖女的她,最后肯定是尝了。
所以,狗子不能死!
含瑢一怵,故作轻松地笑道:「这小家伙不过是误啃了一株
草,何错之有?」
狗子何错之有,所以她也何错之有。
将温玹打发了,含瑢迅速飞去了望岳峰。
这处渡生门的禁地,只有门主厌凉仙子可以进入。
在望岳峰上,含瑢将狗子放进了一处仙池,接着凝神聚气,硬
损了半分修为,终于救活了狗子。
从此,凡狗变灵犬,还开了灵智,舔着她的手指头,不断摇
尾。
不久,含瑢抱着狗子再次出现在温玹面前,少年眼中闪过惊
讶,语气却十足谦卑,「师父,这是……?」
「闲来无事给它开了灵智,给你了。」
给了狗,摆摆手,含瑢神色恹恹,转身就走。哪怕到了化神期,但肉白骨、活死物,终究是逆天而行。
二、蛇藤
一次逆天而行,含瑢内伤了大半个月。
这大半个月,她继续待在渡生门,熟悉有关厌凉仙子的一切。
厌凉仙子,一个连姓名都没有的女反派,虽然蹦跶了大半本
书,但原著作者并没有给太多走心的笔墨。
她的作用就是突出男主的凄惨童年,在一次次阴险毒辣又被打
脸的阴谋里,努力当男女主走向HE的垫脚石。
委实一工具人。
所谓没当反派不知反派苦,而今成了渡生门门主的含瑢,最糟
心的事还不是那含垢忍辱的徒弟,而是迫在眉睫的宗门上下三
千七百八十六口外加一只狗的口粮。
是的,渡生门快断粮了。
因为门主含瑢这几个月来不事生产。
管账的堂主已经来找了她好几次,唯唯诺诺、吞吞吐吐、暗示
又暗示钱不够了,门主该干活了。
含瑢对此感到头疼。
没想到穷奢极欲的渡生门,流动资金会如此紧张。
更没想到自己不仅要为小命忧心,还要为宗门上下几千号嗷嗷待哺的嘴忧心。
而何以解忧,就要从这片临渊大陆说起——
远古朔方,极地临渊,有修真者众。
无尽渊上的广袤土地,集三山四海,五岳六合,七重宝境涵盖八荒裂土,总的来说,就是地图很大。
在宗门家族、仙人散修多如牛毛的临渊大陆,厌凉仙子一手创建的渡生门能有一席之地,全赖她天赋奇高,又炼得一手好药。
和名门正派的炼丹师有所不同,厌凉仙子擅长制蛊炼毒,和制作一些用途不可描述的丹药。
天地大乐宗便是她的头号客户,每隔三个月,厌凉仙子都要亲自押运,送货上门。
现在也不例外。
这段时间含瑢已经收到第三封来自天地大乐宗的信函,催促已经迟了一个月的渡生门赶紧送货。
一边是快断粮的宗门,一边是买家的催促,含瑢一个头两个大。
因为在粗糙的原著里,被作者神秘兮兮一笔带过的渡生门营生,是厌凉仙子的独家丹药。含瑢虽成了厌凉,却没有厌凉的记忆,她了解最多的就是男主
的各种奇遇,和牛批的打脸虐自己。
所以,她并不清楚厌凉卖的到底是什么药,甚至连藏药的地
方,都找不到。
这段时间,忧心忡忡的含瑢已将整个宗门逛了个遍,依然一无
所获。
同样,为了避免拉仇恨,在善待温玹无果后,她刻意远离了温
玹。
她的寝宫在渡生门三峰之一的待岳峰。
温玹的住处就在待岳峰的半山腰,一处四面漏风的小木屋。
小木屋旁还有一个山洞,含瑢没有进去过。
可就在三合溯月这一夜,为了生计愁得睡不着觉的含瑢,感受
到狗子小黑传来了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
而且就在温玹的小木屋附近。
怀着忐忑、兼怕又踩坑的心情,含瑢来到了温玹的住处。
重重树影下的小木屋,死寂又简陋。
看了眼那木屋,含瑢走进一旁的山洞。
随着曲折的通道渐深,含瑢听见了小黑的吠声,似乎还有一道低沉的呜咽。
含瑢一惊,加快脚步,没想到在一处拐角后,山洞豁然开朗,却又腥臭扑鼻。
眼前这一幕简直让人不能直视。
绿色的灵火下,瘦弱的少年趴在地上,四肢缠绕着寄生在山洞里的藤蔓,藤蔓不断刺破他的皮肤,一点点吸食他的血骨。
场面过于诡异和血腥,含瑢狠狠怔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的出现引起了狗子小黑的注意。
小黑如见救星般冲过来,咬着她的裙摆,朝着那奄奄一息的少年而去。
可含瑢还没来得及动作,地上的少年就缓缓睁开了眼。
「师父,您来了。」
少年虚弱出声,努力坐起身来。
带刺的藤蔓随着他的动作一同蠕动,地上的血又浸开了一片。
这时,一条藤蔓爬出墙角,扭扭捏捏地来到含瑢脚边,翘起小小的枝头,藤蔓蹭了蹭含瑢的鞋,含瑢顿时一惊,连忙后退,那藤蔓一愣,就地颤抖了起来。这……这是什么鬼?
「师父,徒儿还没喂饱蛇藤,请您再等一等。」
温玹语气平静,似乎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
说罢他一抬手,打开了山洞角落的一扇漆朱木门。
含瑢随之望去,只见朱门后绣月河屏、长绒地毯,俨然一处洞
府密室。
一瞬间,含瑢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看了眼那个乖顺的少年,终是心生不忍,一挥手,重重打了
那蛇藤一下。
蛇藤一惊,迅速松开温玹,龟缩到山洞一角。
缓下胸臆间的作呕,含瑢目不斜视地朝密室走去,「最近为师
不喜欢这些,以后不必了。」
进了密室,将门一关,含瑢迅速翻找,果然在暗格里找到了大
量丹药和各派名册。
她重重地松了口气。
离开密室,温玹依然靠在山洞一角,仿若死了般一动不动。
含瑢犹豫一瞬,终是走了过去,「还有力气起来吗?」温玹抬脸,似乎有些不解,但依然点了点头。
他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整个人浑身是血,摇摇欲坠。
模样如此凄惨,含瑢的小心脏再次揪紧,下意识扶了他一把。
少年微愣,低垂的瞳眸幽转,却乖顺道:「多谢师父。」
含瑢没有说话,只神色复杂地看了蛇藤一眼,便扶着温玹向外
走。
她没有看见身旁少年眼中的幽幽异色,也没有注意到他在起身
的一瞬,一把捏碎了方才向她示好的那条蛇藤。
三、劫色?
般若蛇藤,一类拥有灵智,却已绝迹的上古妖物。
此物凶狠破忌,一旦寄生到活物体内,便无法拔除,直到将宿
主的灵肉吸食殆尽,才会脱离。
厌凉仙子曾用温玹的血精心喂养般若蛇藤,却不让其寄生。
可后来谁也没想到,蛇藤竟被温玹收服,成了他数次保命的秘
法。
这些事情,含瑢都知道。
所以她在见到蛇藤吸食温玹时,只重重地打了它,让它不要太
过放肆。她不打算毁掉温玹的保命秘法,可在对方看来,这只是她的一
次喜怒无常。
离开山洞,来到木屋。
含瑢看着家徒四壁,只有一张木板床的小屋,不禁怀疑厌凉是
否和温玹有仇。
否则也不会从各个角度苛待虐待他,像极了在发泄某种积怨。
可原著里并没有交代这些细枝末节,含瑢叹了口气,认命地将
温玹带回自己的寝殿。
然而他们还没踏进殿门,两个男侍就匆匆迎来。
男侍们在看见温玹时,眼中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一抹诧异,但依
然恭敬低头,「门主,清源道君已久候多时。」
清源道君?
名字有些耳熟,但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将温玹交给一名男侍,含瑢吩咐了一句「仔细伺候着」,便进
了寝卧更衣。
她身上沾了许多温玹的血,准备先行沐浴。
至于那大半夜登门拜访的清源道君到底是何方神圣,且容她先
回忆回忆。然而让含瑢没想到的是,她才将将脱了衣,泡进桶里不过三分
钟,她的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妖女,你且要故意刁难到何时?!」
含瑢一愣,还没意识到来人是在骂自己,她身后遮桶的屏风就
被咔嚓一声,削成两半。
含瑢眯眼,转过身去。
只见一手持利剑的白衣青年,正满面怒容地站在三步外。
发现她正在洗澡,青年脸一红,咬牙切齿道:「妖女,你休想
引诱本君!」
含瑢挑了挑眉,看了眼地上被切成两块的屏风,「那就劳烦道
君将本座的屏风修好。」
「你!」闻言,白衣青年气得牙根都快咬碎了,下一秒提剑就
来。
含瑢见状,立刻扬手一挥,水珠凝实向对方袭去。
显然,她化神期的修为不是一个元婴道君能够抵挡的,对方被
一击而中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隔空拿来一件衣衫披上,含瑢不紧不慢地跨出浴桶,赤脚向那
人走去。
「你的修为怎会——」对方显然没料到她的修为会如此之高。含瑢不语,只一脚踏上男人胸膛。
「清源道君,裴景清?」
含瑢抿唇一笑,终于想起了这人是谁。
天剑宗的天之骄子,温玹未来的好兄弟,后文他会和温玹联手
将厌凉诛杀,厌凉仙子被抽筋剥皮,亦少不了他一份功劳。
至于裴景清因何与厌凉结怨,书中却没有交代。
含瑢倾身,歪着脑袋,细细打量脚下容貌英俊的青年。
好一副养眼的皮囊,剑眉星目,英气十足,并且元婴泛紫,隐
有突破之相。
如此秀色可餐,含瑢忍不住轻轻一叹,总不会是因为……劫色
吧?
四、魂修
诚然,若是因为劫色,如今成了厌凉的含瑢也不算太亏。
总不能各种锅都背,却不给一口肉。
含瑢俯下身,对裴景清满面屈辱的模样是越看越满意,这种抵
死不从的正道少侠,别说还挺吊人胃口。
她微微一笑,「方才道君说我引诱于你,且不知我是如何引
诱?」躺在地上的裴景清愣愣地看着踏在胸口的那条玉腿,鲜红的蔻
丹衬得脚趾如玉,水珠正顺着腿不断滑落,浸湿了他胸前衣
衫。
强行收回不由自主向上的目光,裴景清撇开潮红的脸,窘迫
道:「你……你不穿衣服。」
这话让含瑢气得发笑,「原来道君是穿衣沐浴。」
说罢,她重重一踩,脚下男子又吐出一口血。
含瑢最看不惯这等「你被骚扰是你穿得少」的理论,当下顽劣
心起,干脆屈膝跪坐在了裴景清身上。
湿漉漉的长发,湿漉漉的身体,只有一件薄薄的外衫。
此时那外衫也摇摇欲坠,襟口斜敞,香肩半露,美人红唇微
启,眼中闪烁着恶意。
裴景清只觉浑身上下都在充血。
他本是被妖女厌凉威胁而来,每逢三合溯月将元婴祭出,供她
修炼邪功。
他从未见过厌凉的容貌,过去三年里,他只看见过坐在屏风后
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的身影。
而当下他听了含瑢的讥讽,也自觉理亏,毕竟是他闯进房间,
劈开屏风,看人洗澡。打不过又说不过,还不敢与身上衣衫不整的女人对视,天剑宗
这一辈里天赋最高的清源道君,终是脖子一歪,放弃抵抗,
「要杀要剐随你,只要你依照承诺,给露薇师妹解蛊就行。」
露薇师妹?
含瑢翻了个白眼,顿时兴致全无,一个为了别的女人来求她的
男人,还真是下不了嘴。
「解什么蛊?本座忘了。」
冷淡一哼,含瑢准备起身。
听闻这话,裴景清不可思议地看向她,怒道:「妖女!你敢出
尔反尔?!」
「如何不敢?」
含瑢冷笑,她不敢拿男主怎样,还不敢拿一个男配怎样吗?
却没想到裴景清似乎受了奇耻大辱,当下暴起,一掌向她袭
来。
含瑢一个不慎,被裴景清扑倒在地,身上的袍子松开大片,挂
在胸口那点,眼看就要滑落。
可这时,裴景清却忽然祭出元婴,「妖女,我供你元婴,今日
你若不给解药,便是自爆我也不会放过你——」
看着那紫气勃发的元婴,含瑢心中无语。可她的身体却似乎对这具元婴极其熟悉,她下意识放出元神,
将面前的元婴包裹。
顷刻间他二人周身光芒大盛,是含瑢强大的元神开始与裴景清
的元婴双修。
这是双修吧?
魂力的不断融合与互相吸食,他二人虽未有任何肢体接触,但
神魂已是亲昵至极。
甚至只要裴景清愿意,他可以轻而易举地重伤她。
只是他不敢对她发难,因为她手里还捏着他小师妹的性命。
当下含瑢十分不解,以厌凉仙子化神期的修为,为何要找一个
心不甘情不愿的元婴道君双修?
而双修之后,她又如何能拿出解药?
天知道裴景清的小师妹中的是什么蛊。
可双修的滋味是如此美好,让她忍不住想要更多。
眯起眼,含瑢伸出手臂,揽上裴景清的肩头。
此刻裴景清已是面色通红,他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汗水不断
从额头滴落。
「你这个妖女……」
他的手臂撑在含瑢脸侧,看她容颜妩媚、眼神迷醉,咬牙切齿地闭上了眼。
真是容易让人上瘾的滋味啊,含瑢仿佛被迷住了般,微微扬起了脸。
若碰上他的唇,会不会尝到更美味的气息?
她忍不住抬起上身,靠近男子俊朗的面容,然后伸出粉舌,轻轻一舔。
顿时,裴景清心神巨震,猛然睁开眼,只见含瑢对他妩媚一笑,跟着就搂住他的脖颈,将他反推回了地上。
吃吧吃吧,背了那么多口锅,不吃一顿肉,委实对不起这女反派的名头。
反正都是双修,管他是灵是肉。
可就在这时,一道极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响起,将含瑢从迷境中拉回。
当下读者大怒、作者大怒、女主大怒——
「师父,天剑宗的人来了。」
五、轨迹
好事无端被扰,含瑢立刻收回元神,从裴景清身上站起。
拢了拢松散的外袍,她面色阴沉地睨着地上的男人,冷笑,「想要解药,还带上了人,清源道君好算计。」
可裴景清却目露茫然。
说罢,含瑢一伸手,架上华服如蛇飞来,顷刻间她便衣衫完整,沉着脸向外走。
此刻她元神躁动,内有一股精纯的力量急欲破体而出,那是方才她从裴景清的元婴中吸食而来的灵气,至刚至阳,却不能被她炼化。
心中疑惑更深,可眼下需要先解决天剑宗的人。
走出寝殿,含瑢唤出法器,直奔渡生门正殿,恨岳峰。
另一边的裴景清狼狈地从地上坐起,喘息片刻才缓下同样躁动的元婴。
不知是否因为见到了妖女真容,今日神魂修炼,时间虽短却带给他极大的冲击。
内伤即刻痊愈了,当下他的元婴力量充盈,不日便有突破的可能。
有些屈辱,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裴景清羞耻地看了眼腰下隆起的部位,还没来得及念清心咒,甫一抬眼,就与站在门边的少年对视。
那是一个极为漂亮的少年,方才若不是他唤厌凉师父,裴景清几乎会以为那是厌凉的炉鼎。
「你资质不俗,何苦认那妖女为师?」
裴景清眉头深皱,便是不用测灵石,他也能看出此子不俗。
可少年只目光冷淡地看着他,「她已到化神后期,你若想保命,就不要再与她魂修,不是每一次天剑宗的人都会凑巧出现在附近。」
闻言,裴景清目露恍然,当下心生感激,魂修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双修,但的确能精进双方修为,特别是对弱势的一方。
不可否认,这三年来拜厌凉所赐,他的修为迅速提高,已到元婴后期。
但道心不稳,若继续魂修,只会让他在进入化神时难以应劫。
悄悄遮住令人尴尬的部位,裴景清垂首叹道:「我如何不知?可只有那妖女能解露薇师妹的蛊毒。」
「七日后,山脚客栈,我会把南苗银蛊的解药给你。」
裴景清猛然一愣,按捺不住激动道:「在下天剑宗裴景清,敢问道友尊姓大名?」
少年只淡看他一眼,留下两个字。
「温玹。」至此,在含瑢穿进《神魔降临》的第一百三十八天,一切继续
按照原著轨迹发展。
裴景清得温玹搭救,感恩于心,往后亦成为温玹的一大助力。
这些,含瑢都知道,却也都不知道。
她囫囵了解故事主线,却不知晓这些主线背后的来龙去脉。
而当她怀着躁动的灵力来到恨岳峰时,只看到一小捆天剑宗的
弱鸡。
修为最高的不过金丹,十来号人里没一个能打,只有一人特
别,那便是身中蛊毒,还四处蹦跶的天剑宗小师妹秦露薇。
正道少侠们见到了扣押自己师兄的魔门妖女,自然是口诛笔
伐,一顿陈词激烈。
含瑢无精打采地听了一阵,终于感觉到一些不对味来,裴景清
若要给自己留后手,怎样也该带上同是元婴期的修士。
含瑢被吵得脑仁疼,也懒得再想,只一句「都丢进化骨池」。
顿时,弱鸡们炸开了锅,昏倒两个,吓尿三个,剩下的鬼哭狼
嚎着天剑宗不会放过渡生门。
含瑢瘪嘴,不经打又不经吓,这正道人士都是玻璃做的?
好在没过多久裴景清就飞奔而来,救下了他这群师弟师妹。秦露薇看见裴景清最是激动,当下就梨花带雨地扑了过去。
但裴景清却急忙与她拉开距离,表现得十分生疏。
拉扯间,他有意无意地看了座上的含瑢一眼,只见她眉眼弯
弯,满是讥讽和看戏。
「厌凉!你这个妖女敢扣我师兄!我爹爹不会放过你!」
秦露薇几扑裴景清不中之后,转而怒向含瑢。
正在看戏的含瑢挑了挑眉,「噢?且说说本座扣他作何?」
「你……你!」
秦小师妹已经气红了眼,许是因为女人的直觉,从裴景清闪躲
的态度里,她感到隐隐不妙。
「不敢猜?」含瑢笑意盈盈地从主座上站起,莲步款款,施施
而下。
瞬间她的威压一释而出,整个恨岳峰都沉浸在化神期修士可怖
的威慑下。
顷刻间弱鸡们差点变死鸡,多亏他们的师兄强行庇护。
裴景清显然也不好受,含瑢有意施威,他也只能勉力支撑。
「厌凉,你莫要自寻死路。」
忍下涌到唇边的一口血,裴景清盯着面前笑得恣意又傲慢的女人,心中恨极,却又挪不开眼。
今日若这十余名弟子死在了渡生门,小小一个渡生门是决计无法承受临渊五大宗之一天剑宗的报复的。
不说天剑宗修为高深的老祖不少,光是人海战术,内门弟子三四十万,踩都能把渡生门的三峰踩平。
含瑢如何不晓?
但就是看不顺眼这群初出茅庐,仗着宗门势力,不知天高地厚的弱鸡。
更看不顺眼面前这个看似道貌岸然、磊落光明,后来却和温玹一同布下杀阵,挖去她双眼,剁下她手足,更助温玹将她的元神吞噬的裴景清!
「好,听你的。」
含瑢一笑,拉住裴景清的衣襟,踮起脚尖,仰面凑去。
带着夜阑花的幽香吐息,她看着面前男人迅速涨红的脸,嗅到他耳旁,极轻道:「下个溯月,我等你。」
下一瞬,渡生门主殿大阵开启。
殿中符文乍亮,满室银光氤氲,含瑢的笑容在裴景清的眼里陡然模糊,接着天剑宗众弟子眼前一花,便被阵法瞬移,丢出了渡生门。众人一阵人仰马翻,但都死里逃生地松了口气,只有秦露薇缓
过劲来后愤愤不平,「师兄,你为何会在渡生门?可是被那妖
女胁迫?」
裴景清却显然不愿多说,只道:「我答应了秦长老一定会解开
你的蛊毒。」
六、渡灵
天剑宗的人走后,含瑢回到待岳峰的寝宫,体内那团无法炼化
的灵气依然灼灼,冲撞着她的元神,十分难受。
她本想调息片刻,睡一觉再说,不料送走一个裴景清,却还有
一个温玹在等着。
「师父,您回来了。」
少年一身素衣,跪坐几边,正坐壶烹茶,动作不紧不慢。
似是再寻常不过,少顷,一盏茶奉到了含瑢面前。
含瑢迟疑,看着少年恭顺又淡薄的模样,很难将他与书里那个
类同于龙傲天的男主画上等号。
「咳,你今年十六了吧?」稳了副大家长的姿态,含瑢接过茶
盏。
闻言,温玹眼中闪过一抹怪异,他看了含瑢一眼,又低下了
头,「是,徒儿元虚十六。」元虚?
皱了皱眉,含瑢换了话题,「近日修炼如何?最近为师忙于宗
门事务,不曾多过问于你。」
岂止是不曾多问,压根就彻底没问。
穿过来小半年,她连自己的修炼都搞不清楚,更别说传道授业
于人。
这一次,温玹沉默了片刻,才道:「每逢溯月,徒儿都认真将
师父渡予的灵气炼化。」
这话让还在按捺不适的含瑢猛然一愣,她闷了闷,小心试探
道:「你可有感受到那灵气至刚至阳?」
温玹点头,「清源道君所修功法乃天剑宗不传之术,灵力至
纯,常人无可匹及。」
这一瞬,含瑢终于明白了厌凉在搞什么。
虽然依旧满腔疑惑,但终不至于两眼一摸黑,次次都踩雷。
缓缓嘘了口气,含瑢接着道:「那就快点吧,今日为师有些
乏。」
接下来,她看见温玹将她手中茶盏接回,放至身后矮几,然
后……就开始宽衣。
含瑢大惊,才十六岁,这简直是犯罪!却见那沐浴后的少年已宽衣解带,露出稍显单薄的肩背。
他的背上伤痕累累,有蛇藤留下的血洞,还有许多灼印鞭伤。
见得此景,含瑢瞬间如鲠在喉,并涌上一股浓浓的心虚——
这段时间,她用得最趁手的一样武器,就是一条烈炎鞭。
又一次虐待男主实锤,然这一刻含瑢却有些难以怨恨往后的温
玹。
毕竟不管换作是谁,都有为自己讨一份公平的权利,她没有理
由因为自己穿为反派,就憎恶对立面的角色。
抖着手,含瑢轻轻覆上温玹的背。
当下她一面暗暗庆幸,幸好只脱衣到肩头,她还不至于干过强
X未成年男主的禽兽之事,又一面为自己的将来哀号,苦恼如
何才能在这天道之宠、气运之子的手里留下小命。
并不是没有想过一条路走到黑,先下手为强把男主咔嚓掉。
可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不是冰冷的文字,含瑢委实做不到
杀人如切菜。
同样她也承认开过上帝视角,她很是担忧咔嚓失败的可怕后
果。
毕竟比她歹毒了不知多少倍的原版女配,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
咔嚓失败里走向了灭亡。罢了罢了,且先苟着,其他容后再说。
一番胡思乱想,含瑢已将从裴景清那处得来的灵力,通通灌给
了温玹。
冲撞元神的灵气不再,她的腑内立刻舒坦下来,但也感到虚
脱。
「你早已可以结丹,为何要压制修为?」
恹恹下榻,含瑢走到房间里的矮几前,给自己斟了一盏凉掉的
茶。
茶水正要入口,她忽又想到了什么,回看榻上,「你要茶
吗?」
此时床上的温玹浑身汗水涔涔,单薄的衣衫几已湿透。
他气息低促地看了含瑢一眼,稳下踉跄的身体,下榻来到桌
前。
「没有师父的同意,徒儿不能结丹。」拿过含瑢手里的茶盏,
温玹跪在矮几前重新坐壶,「茶凉伤胃。」
含瑢看了看空空的手,又看向面前这个貌若皎月的少年。
不觉头皮发麻。
如此低眉顺眼又不露声色,难怪以后下手能那么狠。仿若窥见了风平浪静的海面下暗流汹涌的一角,含瑢心底再次
涌上一股强烈的求生欲。
闭了闭眼,她缓下急促的心跳,状似随意道:「寻个日子,我
护你结丹。」
闻言,少年握住壶柄的手顿了顿,接着一细热茶继续流泻,没
有洒漏半点。
茶盏渐满,再抬首时,他向她微微一笑,「是,师父。」
七、结丹
春满三月,但临近北地的渡生门依然四处白雪皑皑。
枝头绽来一枝白梨,含瑢坐在树下望了一阵,继续低头研究手
里的书。
稍晚,几枝梨花插在一尊琉璃玉净瓶里,送到了待岳峰的半山
腰。
半山腰上,那间原本四面漏风的小木屋,已变成了一间雅致的
小院。
院里有荷池廊台,还有书斋寝卧,每日还有人精心打理。
此时温玹坐在书斋里,手里拿着一本含瑢前几日给他的功法。
并不是什么高深的秘籍,仅仅是适合筑基,粗浅常用的几门功
法。
一连看了三五本,温玹轻轻一笑放下了书。
这时一名侍人捧着琉璃玉净瓶轻手轻脚地进了屋,「少君,这是门主吩咐送来的。」
看着瓶中几枝春意盎然的白梨,温玹笑了笑,接过,「春天到了呵。」
手抚白梨,如那人眉眼妩媚,却又眼神纯直,温玹偏了偏头,「这两天门主在做什么?」
那侍人看着少年的笑容,有些畏惧地低下头,「门主最近在研究阵法,似乎想动护山大阵。」
「噢?」温玹若有所思地垂下眼,「还有呢?」
「还有……」那侍人犹豫一下,「昨日门主问奴,何为元虚。」
「你如何说?」
「奴回答,十年乃一元虚。」
闻言,温玹一笑,拿起净瓶凑近鼻尖,淡淡香味十分清幽,半晌,他缓缓道:「还是不如夜阑花好闻呢。」
……
接下来的日子,亦如寻常,含瑢每天琢磨一阵炼丹后,就开始研究阵法。
她在为温玹结丹做准备。
而她之所以愿意护他结丹,是为了捡个便宜,刷刷男主的好感度。
因为在原著里,温玹是在一次毫无征兆的兽潮下,冲破屏障自行结丹。
算算那兽潮的时间,如果没有猜错,就在下一个三合溯月。
三合溯月夜,乃催发万物潮涌之时,临渊大陆有三轮月,每三个月三月重合,称为三合溯月。
原著所述的那次兽潮,是一场万分凶险的事故。
似乎是渡生门附近的某个秘境出了变故,跑出了一群凶悍的妖兽,其中统领群兽的最强者已达八阶,实力直逼化神,直接将渡生门踏着玩儿。
那场兽潮夷平了主殿恨岳峰,渡生门因此元气大伤,厌凉仙子也身负重伤,就此消停了好一阵。
于是乎,这些日子,含瑢在想方设法加强渡生门的护山大阵,不仅是为了护温玹结丹,更是为了保护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不被踩烂。
奈何她修为虽高,却不擅阵法,一阵思前想后,她还觍着脸给三个门派发了信函求教。
这三派分别是天地大乐宗、留仙阁及暮墟宫。
也是渡生门做生意的前三大客户,含瑢料想关系应当不错。
可惜天地大乐宗只回了她一封穿花宴的邀帖,留仙阁压根没理,反倒暮墟宫派了一位长老亲自来指点阵法。
暮墟宫亲自派人,这让含瑢很是吃惊,其实不止她吃惊,整个渡生门上下都因暮墟宫来人而容光焕发,仿佛贴了一层金。
实乃因为这暮墟宫是临渊大陆最低调神秘,且实力近神的存在。
暮墟宫非临渊五大宗,也鲜少插手世俗,但暮墟宫人皆饮仙修神,更传闻宫内元婴扫地,化神看门,令天下人无不仰首兴叹。
然而这么一个可望不可即的神秘仙门,竟是厌凉仙子的第三大客户,含瑢虽没搞明白厌凉卖给暮墟宫的是什么药,但凭着直(dan)觉(fei),她姑且一试发了封信函,却意外得来暮墟宫长老的亲自助阵。
一番修修补补后,渡生门的护山大阵已固若金汤。
含瑢对暮墟宫的小长老晨九好感十足,几番盛情款待又兼左右套话,她侧面打听了不止一次厌凉与暮墟宫有何渊源,却只从晨九口中得知,这一切都是他家师尊的安排。
护山大阵升级完毕,暮墟宫的人便离开了渡生门。
接下来含瑢日日守在阵眼,只待最后的大功告成。然这世间之事,总是人算不如天算,还有两日护山阵法就能全
效抵御八阶妖兽的侵袭,可偏偏,兽潮提前来临。
而那一天,也正是温玹的结丹之日。
那一日风和日丽,雪后初霁。
粉樱白梨争相怒绽在渡生门的望岳峰,白雪白梨,漫漫粉樱,
一派仙家之景。
可一阵妖兽的破天呼嚎后,黑云卷来,狂风四起。
天地间陡然变色,含瑢从护阵中站起,心中大感不妙。
很快就有负伤的弟子赶赴望岳峰急报妖兽来袭,含瑢看着坐在
阵中闭目结丹的温玹,一时间进退维谷。
此结丹阵由她而起,现已到关键时刻,她不能离开。
可妖兽在踏平了恨岳峰的主殿后,极有可能向此处奔来。
犹豫一瞬,含瑢在结丹阵外又加了几重禁制,接着便一转身向
主殿恨岳峰飞去。
天光昏暗,云层翻涌,含瑢没有看见温玹在她离开后,缓缓睁
开了眼。
含瑢走后,原本阵中艰难凝聚的灵气陡然凝实,成一颗耀目金
丹。可下一刻,温玹的神庭上又出现了另一颗赤黑内丹,两丹相
遇,一时如日月相冲。
顷刻间,护阵也难以维系两颗内丹的巨大威力,含瑢留下的禁
制眼看着被一重重冲破。
那厢远在恨岳峰杀兽的含瑢很快就察觉不妙,可她看不见温玹
那边究竟是何境况,只知自己下的禁制在一道道消失。
飞至高空,她环顾四周,只见渡生门的护山大阵几乎已被妖兽
冲毁。
她看着危在旦夕的主殿,终是一咬牙,向望岳峰飞去。
八、罪有应得
望岳峰,渡生门禁地。
小半个时辰前这里还处处粉樱白梨,一派仙家之景。
可现在已以摧枯拉朽之势,被妖兽群践踏殆尽。
而为首冲撞望岳峰的妖兽,便是那统领群兽的八阶异兽。
眼看异兽即将登顶,从主殿赶来的含瑢大吃一惊,暗恼自己竟
被一只妖兽调虎离山。
那兽显然是冲温玹而去,含瑢不知其中缘由,却知若被那八阶
妖兽撞上,温玹的小命恐难保矣。当下情况万分紧急,含瑢已无暇再思量更多。
哪怕身后恨岳峰的主殿传来阵阵喧嚣,她亦顾不上回头去看。
只一扬烈炎鞭,猛向那八阶妖兽袭去。
曳曳风声中,长鞭破空而至缠住妖兽的头颅,那妖兽当即怒
嚎,下一瞬转身回咬。
含瑢立刻与之战在一处,释出全力专心应战。
可不久后她却发现,那八阶妖兽的实力远不止元婴后期,甚至
不比她弱上多少。
并且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妖兽似乎还有其独特的天赋,让她应
对起来极为吃力。
她的数次阻拦都无法缓下妖兽的脚步,那妖兽凶极怒极,也非
常聪明。
它似乎知道含瑢不是自己的目标,屡屡将她甩开,向温玹冲
去。
缘何如此?
可含瑢来不及细思,不远处的结丹阵就已尽数破碎。
温玹依然坐在阵中闭目结丹,可那八阶妖兽已张开血口,准备
一冲而下,将其吞吃入腹。见状,含瑢释出全力,向破阵外丢下数重禁制。
一时间腑内抽空,她顾不了许多,急坠而下,冲入禁制之中,
准备带温玹离开。
可一切还是发生得太快,或者终是她力所不及。
含瑢将将落地,还没来得及拉起温玹的胳膊,就觉后背一痛。
腥意瞬间上涌,她喷出一口鲜血,垂眼便看见自己的胸口被一
只犄角穿透。
这一瞬她忽然了悟,可冲破一切禁制与结阵,便是那八阶妖兽
的天赋。
「快走。」
强忍住再次上涌的腥意,含瑢握住穿透胸口的犄角,用力一折
——
妖兽吃痛,挑着她的身体一跃而起。
一瞬间,鲜血如雨洒落,和着乱卷在空中的白梨粉樱,落在温
玹身上。
他亲眼看着她挡在他的身前,被刺穿,而她最后两个字竟是
「快走」。
温玹低下头,看着身上衣衫,点点滴滴全都是红。这时,几瓣白梨卷来,落在他的脸上。
脸颊有些热,他微愣,抬手碰了碰。
却只在手上看见刺目的红。
「她救了你。」
这时,一个男人走来,他看着地上点点鲜红,面色有些复杂。
他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群天剑宗的修士,那是他带来配合温
玹,诛杀厌凉仙子的宗人。
这一场里应外合,顺利程度超乎想象。
提前引来兽潮,踏破大阵未成的渡生门。
只是最后的结果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傲慢又恶毒的女人竟会为
救他人而死。
裴景清看着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温玹,也不知是在对他说,还
是在对自己说,「这是她罪有应得。」
罪有应得,在弱肉强食的临渊大陆,是战败者的原罪。
深居秘境的狡兽被挖出代代传承的内丹,母狡丧子狂怒,不顾
一切冲出秘境寻找那夺丹之人。
旁人眼中的机缘不过是一场步步筹谋,他拨动盘中两子,便一
举数得。唯一的意外,她不应为他而死。
不应将鲜血洒落在他的身上,在被狡兽刺穿的一刻,让他快
走。
夜色冷沁,屋外寒风阵阵,屋内的琉璃玉净瓶中却白梨依旧。
少年坐在案前,静静看书,手中还是前几日那本粗浅的功法。
片刻,或是更久,他的目光缓缓移到了案上的白梨枝头。
影影绰绰间,他似乎看到了她故作老成地将几本过时的功法放
在桌上,让他有何不懂可以问她。
于是,他问,只几个问题便看出她对修炼的一知半解。
最后她还趴在他的桌上睡着了,口水流了一地。
看着白梨,他目光定定,犹自一笑。
空落落的屋里,那笑音更空。
月上中天时,屋外小雪吹卷,寒风更甚,全不似三月阳春。
风夹着雪吹进了门扉半开的书斋,此时那书斋里已空无一人,
独留一瓶春。
九、神仙救我 这是含瑢穿到《神魔降临》的第一百九十八天,她终究没有扛
过原著威力,甚至表现得不如原版女配,被男主提前搞死了。
从后背到前胸来了个贯穿伤,血几乎被放干,当她被狡兽挑回
巢穴,奄奄一息时,发现身旁还有一只已经死透的幼狡。
幼狡被人剖走了内丹,母狡在旁不断舔舐幼狡冰冷的身体。
弥留之际,含瑢看着幼狡,忽然明白了这一切究竟为何。
果然反派不是常人能当,特别是遇到一个杀伐果断又心狠手辣
的男主。
不过这样也好过被抽筋剥皮,含瑢笑了笑,忽然觉得鼻头有点
酸。
她是真的想过要好好对他,弥补原主带给他的伤害。
她努力学习这个世界的功法,是真的想做好师父这个角色。
她甚至还计划在他结丹之后,将渡生门逐步放权。
而她自己呢?
大概会远走高飞,做一个逍遥散仙,看一看这片大陆之美。
只可惜呵,这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空想。
闭上眼前,含瑢伸出手,碰上了不远处的幼狡。指尖凝聚出点点热意,她将所剩无几的力量通通传给了对方。
救狡、救狗,终还是为了渡人。
她求的,不过是一场求仁得仁罢了。
……
那年春花漫绽时,忽然下了一夜的雪,吹落了不少春蕊,好在
第二天又艳阳高照。
含瑢醒来时,对着山洞呆滞了许久。
许久之后,她才艰难接受,自己穿到了一片陌生的大陆。
抱着一只四不像的长角奶狗,含瑢和狗子一起等待母兽归巢,
将他们投喂。
稍晚,母兽带回猎物,狗子张嘴就吃,可她却得将食物再加
工。
捧着最肥嫩的一块腹肉,含瑢来到溪边,拔毛洗肉,又上火
烤。
忙活了好一阵,当她终于可以大快朵颐时,却忽见对岸竟站着
一个……人?!
含瑢一惊,连肉也顾不上吃,提着裙摆就向岸边冲。
「喂、喂!你是人吧?」
她不太确定那抹身影是否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同类,更在满腔狂喜中,一脚踩歪,直接掉进水里。
在水中扑腾时,她震惊地发现那人竟然会飞,然她只来得及呼出一句「神仙救我」,就被水呛晕了过去。
……
当含瑢再次醒来时,身处一处陌生的山洞。
山洞外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山洞里却十分温暖。
不远处火光灼灼,柴火噼啪作响,含瑢恍惚睁眼,看见一个少年正坐在火堆旁添柴。
「你……」她将将开口,就发现身上盖着一件陌生的衣衫。
衣衫下的自己光溜一片,而她唯一一套衣服正架在不远处的火堆旁。
含瑢倒抽一口冷气,觉得这个桥段很是眼熟。
许多古装连续剧里众人最喜闻乐见的男女主相遇时的落水脱衣片段。
老脸一红,含瑢小心翼翼地去看那坐在火堆旁的少年,心下直呼:可别是个丑的,否则老娘不能接受!
似乎察觉到她这处有动静,少年略是回头,蓦地就撞上一双火热晶亮的眼。顿时,含瑢激动得发抖,下一秒却强作娇羞道:「多谢少侠出
手相救,敢问少侠姓名?」贵庚?可有娶妻?
忍住后两句话,含瑢看着对方,一双眼儿脉脉含羞,可躲在衣
衫下的另半张脸,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她是不知自己躺在干草上,这副眉眼弯弯、雪肤乱发的模样有
多么诱人。
所有思绪都写在眼里,直白又纯粹。
迎着她殷殷期盼的目光,少年神情微怔,似有片刻恍惚。
片刻后他看着她,低声回道:「温玹。」
温玹?
含瑢眨了眨眼,「真是个好名字。」
闻言,少年一顿,并未附和,只继续给火堆添柴。
见对方不回应,含瑢也不介意,她伸出爪子拉下挡在脸上的衣
衫,粲然一笑,「我叫含瑢,含章瑽瑢的含瑢。」
十、遇蛇
骤雨未歇,山洞外寒风阵阵,山洞内却暖意融融。
衣服烤干后,温玹背过身去,含瑢坐在草堆上换好了衣衫。
胸前的伤口有些痒,还有一丝隐隐灼痛,含瑢挠了挠胸口,又挠了挠背,心中嘀咕,这身体不知是如何受了如此重的伤。
穿好衣衫,含瑢和温玹打了个招呼,便起身去探这处山洞,不多时竟意外地在山洞深处发现了一汪雾气氤氲的小水潭。
水潭上方有天光,此时淅淅沥沥的落雨打在水面上,洞中回响着一片叮咚。
发现热泉,含瑢又惊又喜,走近水边,伸手一掬,温度将将好。
用热泉洗了把脸,含瑢很想跳进去沐浴一番,但念及外面还有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男人,便暂且忍住。
回到外间,含瑢兴冲冲地告诉温玹发现了热泉,温玹没说什么,只继续添火。
又到草堆上坐下,含瑢看了阵外面的雨,便抱着膝头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温玹闲聊。
少年姝色,但毕竟是初初相识,含瑢也不敢暴露自己许是借尸还魂的事情,只推说迷了路,还受了伤,这几日脑袋晕晕乎乎,不是特别清醒。
三言两语带过自己,她开始对温玹左右套话。
她想通过这个初识的少年来了解目前所处的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只可惜对方并没有对她畅所欲言,甚至沉默居多,这让含瑢很是失望。
没过多久,天色暗下,雨势还未小,含瑢摸了摸肚子,想着中午那顿烤肉还没来得及吃,不觉腹中饥火更甚。
这天气也没办法出去找吃的,含瑢看了眼靠在山壁歇息的少年,也不好出声打扰,巴巴地叹了口气,便裹着衣服蜷在草堆上睡觉。
没有被褥,一旦入睡就越睡越冷。
后半夜火堆熄灭,含瑢被生生冻醒,睁开眼,只见那名叫温玹的少年依然在山壁旁闭目打坐。
练武之人都不吃不喝还不怕冷?
含瑢无语,悄悄从草堆上爬起,蹑手蹑脚地向山洞里走。
实在是太冷了,她想去泡泡热泉暖暖身,却不知在她转身的一瞬,那似已入定之人,缓缓睁开了眼。
温玹看着那鬼鬼祟祟的身影,眼中浮现一抹深思。
且说含瑢进了山洞,这次却是一惊,因为白日里仿若寻常的小水潭,在夜里完全成了另一番风景。
似乎是某种荧藻或浮游,水潭上浮着漫漫荧光,不仅是水面,还有周遭地面和石壁,点点荧蓝光芒将小山洞衬得如梦似幻,仿若一处妖灵幻境。
从未曾见过这般玄妙的光景,含瑢绕着水潭走了一圈,心下赞叹连连。
她蹲下身捞了捞潭水,温暖诱人,荧光照透潭底,远处虽不可见,但水边却不深。
不再犹豫,含瑢寻了块大石,将衣服一脱,麻溜地进了热潭。
周身一暖,她忍不住轻轻一叹,感觉冻僵的自己终于又活了过来。
轻划潭水,荧光随着水流波动,并不沾身,含瑢趴在水边泡了一阵,瞧着自己的响动并未惊醒外面的人,于是在水中解开贴身单衣,准备沐浴一番。
可没想到,她刚把衣衫解开,还未来得及脱下,就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触碰她的脚。
因着池热,那些微的触碰起先并不明显,直到那物顺着她的脚背缠上脚踝,含瑢登时一惊,再低头一看,只见澄亮的水底有一条细长的黑蛇。
几乎是下意识地,含瑢一声惨叫,但两条腿却像灌了铅般不敢挪动丝毫。
那蛇顺着她的脚踝一路向上,当下她更是惨叫连连,直到在洞口看见了救星——
「有蛇……蛇——」
荧池中,那娇儿湿衣散乱,花容失色,模样几多可怜。见温玹出现,她嘴巴一瘪号得更凶,整个山洞都回响着她的凄
声惨叫。
温玹一愣,下一瞬快步跳进池中。
可他还没走近,含瑢就面露惊恐地连连摆手,「你别……别!它
会咬我——」
蛇已绕过膝盖缠上了她的大腿,她怕极了那蛇受到惊吓先咬她
一口压压惊。
「别怕。」
温玹慢慢靠近,走到含瑢身前,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背。
这才发现她抖如筛糠,恐惧之情不似作假。
他低头看去,一条黑蛇在漂浮的衣衫下已经绕上含瑢的膝盖。
他怀里的女人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只瞪着一双湿漉漉的眼恐惧
又哀求地看着他。
她何曾会有这种神情?
就算是面对八阶妖兽,也只会迎难而上。
「别怕。」
他低声宽慰,长臂入水,从后腰向下,夜阑花香袭人,温玹闭
上眼,一把抓住黑蛇,扯出水面——蛇大惊:我是谁?我在哪?我明明还在爬树!
下一瞬,小黑蛇在空中一飞,被丢出了山洞。
「没事了。」
温玹低声开口,顿了顿,放开了含瑢。
后背忽然少了支撑,含瑢身子一软,跌入池中,险些呛水。
温玹见状立刻又将她捞起,她挂在他的臂弯,一阵狼狈咳嗽,
缓了许久才缓下来。
「谢……谢谢你……」
将湿衣裹紧,含瑢低着头,窘迫万分。
又是惨叫又是呛水,她刚才的样子一定不忍直视。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似乎是想化解她的尴尬,他避开了视
线,低声询问。
含瑢站稳后,赶紧背过身去,「外面太冷了,我睡不着,就想
进来泡一泡。」
这个回答似乎让温玹有些诧异,他抬头看向含瑢的背影,尽管
她已努力遮掩,但在荧光漫布的水里,她又能遮住什么?
他的视线缓缓巡过他碰过的每一寸肌肤,雪肩、柳腰还有如玉
般修长的腿。半晌身后没有动静,含瑢疑惑,怯怯回头。
却蓦然撞进少年一双眼里,那眼中都是深不见底的暗流。
十一、过往
潭中遇蛇后,含瑢自觉丢丑,回到外间山洞时连头都不敢抬。
勉强套上外衫,她拿着湿衣走到燃起的火堆旁,自觉地拣了个
离温玹最远的对面,巴巴地坐下烤衣服。
头发也是湿的,一时半会儿她没有办法弄干,只得捧着湿发,
对着火堆怔怔发呆。
不久困意来袭,含瑢打了个哈欠,回到草堆上和衣而卧,昏昏
睡去。
绵长的吐息传来,透过火光,温玹看着那蜷缩在草堆上的小小
一团。
她已将他当成了陌生人,却还记得自己名叫含瑢。
「徒儿,你觉得为师这名字如何?」
落笔写了一手丑字,她眉眼弯弯笑问着他。
「师父喜欢就好。」
他看着那字,不予置评。「那你可要记好了,我名含瑢,含章瑽瑢的含瑢。」
手掌覆过湿漉漉的长发,绵绵热力涌现,很快湿冷变温暖。
梦中的含瑢觉着脖颈一片暖烘烘,翻了个身,正好将那捧着发
的手压在脸旁。
蹭了蹭那温暖的热源,似乎犹觉不够,含瑢伸手将其拢进怀
中。
软绵绵一片贴煨在掌心,温玹看着衣襟下那已近痊愈的伤处,
不觉指尖轻轻摩挲。
缓缓俯身,他低头轻嗅。
淡淡的夜阑花香,让他忍不住,一尝再尝。
……
一夜好眠,第二天含瑢醒来时,天已大亮。
懵懂起身,她发现身上多了件外衫,那是温玹的衣服,不知何
时盖在了她的身上。
正欲去寻温玹,忽然山洞里响起了一阵水声,含瑢扭头就见几
条游蛇从洞中飞快窜出,登时她脸一白,立刻缩回草堆上。
当温玹从山洞里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含瑢抱着他的衣衫,
坐在草堆上瑟瑟发抖的模样。见他出现,她眼中一喜,可又旋即担忧:「你没事吧?」
「无事。」温玹摇头,刚走到火堆旁,就听见一阵咕噜饥响从
含瑢那处传来。
这时,含瑢红着脸,将衣衫捧给他,「我饿了,你不饿吗?」
彼时含瑢哪里能够想到,这是一个修仙的世界,人均辟谷。
她权当此处是某座深山老林,而温玹则是某个身怀武艺的坠崖
迷路之人。
这般认知也不能怪她,毕竟睁眼没几天,她几乎都在为生计发
愁,哪里见过神迹?
没过多久,温玹离开山洞,带回了一只肥兔和若干野果。
含瑢眼睛一亮,巴巴地凑过去,「兔兔好可爱。」
提着兔子,温玹面露沉吟,「你喜欢它?」
含瑢点点头,「我喜欢红烧的,烤的也行。」
接着两人来到溪边,含瑢看温玹熟练地宰兔拔毛,又摘来一种
草叶揉碎涂抹在兔子身上。
不多时一只肉兔架上了火堆,含瑢坐在火旁,盯着烤兔直流口
水。
她将洗好的野果递了一个给温玹,自己捧起一个咔咔就啃。当兔肉烤得流油时,温玹撕下一条兔腿递给含瑢,「可以吃
了。」
含瑢接过,小口小口地边吃边哈气,刚烤好的兔肉又烫又香,
实乃人间美味。
她也不吝于赞扬,满嘴是油地朝他笑了好几次,「好好吃,温
玹,你的手艺真好。」
风卷残云般吃了兔腿,她看向剩下的大半只兔子,不由奇道:
「咦?你不饿吗?」
温玹几乎没有吃,大部分时间都在看她大快朵颐。
这时,他撕下另一只兔腿,放在树叶上递给她,在含瑢好奇又
有些不好意思的目光下,他缓缓道:「我不饿。」
「怎么会不饿?除非你真的是神仙。」将兔腿塞给温玹,含瑢
动手去撕剩下的兔肉。
温玹愣愣,这次没有拒绝,拿着兔肉开始慢慢地吃。
许是因为前夜的救命之恩和当下的烤兔之恩,含瑢对温玹自觉
熟稔了几分,她一边吃兔一边与他闲聊,「你的手艺这么好,
以前肯定烤过不少兔子吧?」
她的随口一问,似乎牵起了他的某段回忆。
温玹微微垂眼,「幼时家贫,我经常去山里寻吃的。」见温玹竟提起了往事,含瑢不觉竖起耳朵,「你都寻到过什
么?」
「山猪、河鱼、野兔,能吃的都猎过。」
「哇,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
没想到他看起来像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但实则不然,含瑢觉着
有趣,继续追问,「后来呢?」
「后来师父找到我,将我带回了宗门。」
原来去拜师学艺了,含瑢点点头,「你拜师父都学了什么?」
放下兔腿,温玹看着她,淡淡说出两个字,「杀人。」
许久以前,在山中那段贫苦岁月才是人间真实,有父有母,有
襁褓中的幼弟,然八岁那年,厌凉出现,血洗了他的家。
从那以后,他于这世间不再有一个亲人,而那个屠他全家,将
他带回渡生门却不问死活的女人,成了他所谓的师父。
没有辟谷时,他独自一人在渡生门的三峰寻找食物,飞禽走
兽,树皮草根,甚至蛇鼠蝎虫,只要能让他活下来,他就能
吃。
苟延残喘,沉默却坚韧地活着,只为有一天能够手刃仇人。
几年之后,厌凉见他还活着,开始让人教他修行,不到十年他
便小有所成,然厌凉让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掉授他功法之人。
弑亲弑师,他最想杀掉的是厌凉。
他用百年时光将仇恨酝酿成甘美的毒酒,一点一滴慢慢还给
她。
这世间,谁更狠毒?不过是看谁更隐忍。
可他没有想到忽然有一天,她摒了慵魅讥笑的姿态,取了覆面
的鲛纱。
她站在他的身前呆望久久,不可置信地低喃,「你就是温
玹?」
十二、祛毒
他是温玹,可她还是厌凉吗?
虽然她的种种表现像极了一个被夺舍之人,但她的元神并没有
改变,甚至更加充盈,已要突破化神后期,直达合体。
所以,她并没有被夺舍,也许是在趋利避害,躲避突破合体的
真空时间。
更或许,这只是她的一场新游戏。
……
吃完烤兔后,含瑢满嘴满手都是油。胸前的伤口又开始发痒,她干脆来到水潭边,再次清洗一番。
净了手脸,拉开衣襟,白日里洞中没有荧光,只能就着上方井
口大的天光,低头查看。
哪想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
这伤虽好了泰半,但依然有未愈的疤痕,彼时含瑢只当自己借
尸还魂,并未多加在意,哪想伤处不仅时时发痒,仔细一看竟
还有丝丝乌紫的脉络。
这,她中毒了?
这般一想,竟觉伤口越来越痒,含瑢忍不住挠了又挠,直到将
皮肉抓破,流出乌黑的血。
看着指尖的黑血,含瑢抖了抖,如丧考妣般冲了出去,「我……
我中毒了!」
正所谓绝症病人不宜知道自己有绝症。
因为大部分心理承受能力不够好的,瞬间就会自我暗示,加重
病情。
含瑢当属此类。
衣襟也顾不上整理,举着一只手,含瑢面白如纸地冲到了温玹
面前。
温玹看着她的手,又看了眼她胸前的伤,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他挪开视线,点了点头,「似乎是中了毒。」
绝症实锤,含瑢瞬间觉得自己头晕目眩,四肢无力,一屁股跌
坐在草堆上,失魂落魄道:「这不科学……撞出脑浆的都能自
愈,我怎么就又要死了……」
没想到一个中毒就能将她吓成这样,温玹沉吟,「并非没有应
对之法。」
含瑢闻之眼眸一亮,「如何应对?大侠可有万能解毒丹?」
温玹目光怪异地看她一眼,「自是没有。」
瞬间含瑢苦下了脸。温玹顿了顿,询问道:「你是如何受的
伤?」
她是如何受的伤?
从她睁眼醒来,就身处一座兽穴,兽穴里有一断角的母兽和一
重伤初愈的幼兽。
她本以为自己是母兽抓来的晚餐,却没想到,母兽待她很不
错,不仅抓来食物让她与幼兽同享,更将她与幼兽一同圈进翅
下,遮风取暖。
她在兽穴里待了三天,才在溪边遇到温玹。
当下含瑢虽对温玹十分信任,但依旧有所顾虑,她斟酌少顷,
回道:「可能撞到头了吧,我也记不清自己是如何受的伤,我醒来时就在一处异兽的巢穴,那里还有一只小兽,对了,它胸
口的伤和我的还挺像。」
温玹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含瑢越想越悲,瞅了眼泛着乌紫的伤处,哀道:「我是不是没
救了?」
温玹抬眼,「并非。」又目露犹豫,「只是恐会冒犯。」
人都要死了还怕什么冒犯,含瑢看着温玹那娴静温雅的模样,
哪怕是春药她都愿意解!
却还是懂得循循善诱,「医者心中无男女,更不论救人一命胜
造七级浮屠。」
好吧,她承认若是个丑的,她定是不能接受。
可她也没想到,解毒竟会如此香艳。
轻轻一刀,划破伤处,黑血如珠冒出,他在她疑惑的眼神下,
俯身靠近,以唇祛毒。
含瑢羞窘不已,有些想打退堂鼓,可温玹却将她一把搂住,
「别怕,很快。」
少年话语温柔,可动作却隐隐强势。
时间异常缓慢,含瑢忍不住咬上了自己的手背,她眼儿红红,
眼泪欲滴,可没想到,最后却是鼻血先流了出来。啪嗒啪嗒,落在锁骨。
含瑢一惊,赶紧捂住鼻子。
温玹抬眼,就见她梗着脖子,一脸惊慌失措,忍不住舔了舔唇
下的伤,她立刻战栗不止。
他敛了眸中的幽幽异色,缓缓退开,「好了,换后面。」
含瑢恍惚回神,捂着鼻子转过身去。
薄衣下雪背袒露,温玹看着两片紧张凸起的蝴蝶骨,闭上眼靠
近。
这一刻,不必面对她的双眼,他亦不需隐藏。
不再有那沉默温和的模样,少年的眉宇间都是化不开的幽色。
幽暗、厉魅,好似细嗅蔷薇,可谁又知道会不会在下一刻,露
出獠牙?
轻嗅后颈,冰冷的吐息落在含瑢的脖颈,缓缓向下。
他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这淡淡的甜腻,已扰了他许多次,总是
让他在应该赶尽杀绝时,停下脚步。
钳住她的臂弯,她无法再倾身闪躲。
半晌,或是更久,小山洞里都是含瑢低促的吐息。
温玹歪着头,看了眼自己下裳的隆起,侧脸吮上她的伤口。
眯着眼,她觉得后背的祛毒更加磨人,甚至让她产生了被某种妖物含进齿间的错觉。
渐渐地,臂弯的钳制变成了环抱,含瑢弯身,不意中碰到了身后一物。
她立刻瞠目,身体越来越僵硬,直到再也忍不住,她忽然转身,「我……我的鼻血止不住了。」
十三、负伤
午后一场解毒,含瑢的鼻血虽流了许久,但伤处的灼痒却缓解了许多。
然而入夜之后,她又起了高热。
躺在草堆上,篝火燃得再旺她都觉得冷,昏昏糊糊间,不知多久她被人抱起,喂了些水进口中。
水是温热的,含瑢闭着眼喝了两口,就忍不住蜷进对方温暖的怀抱。
那人也没拒绝,干脆将她抱在腿上,一手揽着她的腰背,一手给她喂水。
又勉强喝了几口,身上难受得紧,含瑢偏过脑袋一个劲蹭,仿若一只虚弱的小兽,在意识恍惚时,不断寻求安全和温暖。不知过了多久,当夜渐深时,山洞里的篝火又将熄灭,可这一
次洞中不再寒冷,一个温暖的结界笼罩着这处小山洞。
躺在草堆上,那病中娇儿为了汲取更多热量,几乎是手脚并用
地缠了上去。
缩成小小一团,钻进对方怀中,香甜灼热的吐息落在对方脖
颈,迷糊中她还扯了对方的胳膊揽在自己的后背。
倒是个懂得为自己着想的,哪怕意识不清。
长指拂过她垂落眼睫的发丝,他目光幽幽,垂眼端凝。
拂过发,碰上那透着异样潮红的脸,如玉般的手指轻轻摩挲。
而后划过琼鼻,轻触粉唇,又缓缓抚回脸颊。
她竟没有半点修为,除了元神仍在,整个人已与凡人无异。
怕饥怕冷,连狡兽身上的微毒都无法抵御。
此刻他只需要收拢五指,连一丝灵力都不用耗费,就能彻底了
结她。
他眯起眼,手覆上她的脖颈,在那纤细的颈项上不断摩挲。
可却有些舍不得呢。
不论是真是假,她如今这般有趣,让他很想一层层撕开她的伪
装。厌凉,你大势已去。
连渡生门都不再属于你,我很想知道,失去一切的你,是什么
模样。
他低低笑着,眼神愉悦。
手松开了她的脖颈,缓缓向下。
如今苟延残喘之人换成了你,我很好奇,你会用什么方法,在
我身边活下去。
……
一夜好眠,第二天醒来时,含瑢已然大好。
高热不再,身上的伤也愈合了大半,含瑢欣喜不已,对温玹更
是心存感激。
昨夜发烧时,她也不是完全记不得,她知道他给她喂过水,给
她取过暖,而她则如八爪鱼般,缠着他不放。
他也委实是个好脾气的,竟就被她缠着,给她当了一夜暖炉。
来到热潭边洗漱一番,含瑢神清气爽。
外间暖阳初照,吃了温玹摘来的野果后,她主动提出出去走
走。
两人漫步在晨间的树林,朝晨薄雾弥漫,四野生机勃勃。偶有野兔蹦出草丛,含瑢见之垂涎,又见溪中肥鱼跃动,正当
她思考午餐是吃鱼还是吃兔时,忽然温玹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不远处的树林,面色有些发沉。
含瑢察觉异样,看了看那晨雾缭绕的野林,并未发现什么异
常。
「别动,它来了。」
远处丛林晃动,地上枯叶咔咔作响,不多时,一抹庞大的暗影
出现在雾中,很快露出了真容。
本有些紧张的含瑢在看清来者后,面色蓦地一松。
她正准备向温玹介绍这就是收留了她三日的母兽时,忽然那兽
一扬巨颅,咆哮声起,直冲过来——
含瑢当即白了脸。
她欲回头让温玹快走,可却先一步被他送至一旁。
很快一人一兽战在一起。
那母兽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不顾死活地攻击温玹。
同样温玹也应对得十分吃力,他只有一柄短刀,几次险些被巨
兽的利爪拍中。含瑢站在一旁,心中揪紧,她几次出声去唤那母兽,可母兽却
全然不闻。
终于,温玹一个不察,被巨兽的利爪划破腰际。
鲜血浸出,他跌落在地,似已到命悬一线之际。
含瑢再也站不住,眼看那母兽将一脚踩下,她冲上前去,挡在
了温玹身前——
张开双臂,含瑢面色煞白,却没有退意。
「不要伤害他——」
母兽抬起的前肢停在了空中,它看着她,喉头发出低低的咆
哮。
含瑢不懂母兽因何而怒,只哀求道:「他救了我,求求你不要
伤害他。」
片刻,树林里一阵安静。
含瑢身后的少年低眉一笑。
忽然,母兽仰天长啸,一爪下去,挥倒了旁边的一片树林。
巨尾顿地,含瑢脚下摇晃,母兽又连嚎数声,似在发泄某种怒
气。
然一阵怒嚎后,母兽终还是掉头离去。见母兽放过了他们,含瑢立刻转身去寻温玹。
此时温玹坐在地上,手捂着受伤的腰腹。
「你没事吧?」
含瑢急忙上前去查看他的伤势,见那腰伤已见骨,她忍不住红
了眼。
可温玹却道:「我无事。」
悄悄抹了把眼泪,含瑢将温玹从地上扶起,「还能走吗?」
温玹看着她红红的眼,点了点头。
接下来含瑢搀扶着温玹向回走,一路上她默不作声,心中愧疚
至极。
今日若不是她提议出来走走,也不会累他遇险。
含瑢越想越愧疚,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人并不踉跄的步伐,和
满含算计的眸光。
十四、照料
回到山洞,含瑢将温玹扶至草堆上躺下后,便立刻查看他的伤
势。
血流了不少,湿了近半腰腹,含瑢怕极了他因失血而丧命,几
乎没有犹豫就脱下了自己的外衫。她背过身去,将里衣干净的布料用匕首割裂,因着过于紧张,
那匕首的锋刃数次划破她的肌肤,血珠点点冒出,可她却无暇
顾及。
她几乎将里衣下摆撕尽,只剩堪堪小半穿在身上。
纤细的腰肢暴露在空气里,寒风吹过,冷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
瘩。
拿着干净的布条,含瑢回到温玹身边,在他沉默的目光里,她
抖着手解开了他的腰带。
伤口又深又长,从下腹至上右髋骨再拉至后腰。
含瑢从未见过如此重的外伤,当即就有些手软。
深吸一口气,她强制镇定心神,依着所知不多的急救方式,给
温玹简单清理了一下伤口,便将布条缠绕上他的腰腹。
温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非常配合地不时抬腰。
他的目光落在她额间的汗水、紧咬的唇,还有微微颤抖的手
上,最后萦绕于那有着数道血痕的腰肢不去。
她那般怕冷,洞中又无篝火,她却全然不顾。
他垂下眼,垂于草堆一侧的手轻拈法诀,很快洞中寒意不再,
升起一片融融暖意。半晌,含瑢终于处理好了温玹的伤,她穿上外衣,准备离开山
洞。
「你去哪?」
温玹抬头,话语温和,但眼底隐隐不悦。
「我去给你取些水来。」
含瑢拢了拢衣襟,又跺了跺脚,里衣空了大半,她身上一片凉
飕飕。
温玹闻言,微微蹙眉,「为何不用潭里的水?」
含瑢回头看他似在发小脾气的模样,安抚一笑,「放心,我不
会走,潭里的热泉有荧藻,我怕不能喝。」
没想她会如此直白,温玹微微一愣,旋即垂下了眼,「你不必
如此……」
然他话还没说完,含瑢就出声打断,「好在这里不冷,你乖乖
躺着,我马上就回。」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山洞,独留他盯着空无一人的洞
口。
没过多久,含瑢就用树叶取了水。
一路上她怕水洒,不敢走快,回到山洞时,两只手已近冻僵。她跪在草堆边,将叶尖送到温玹唇边,在他默不作声的注视
下,一点点将水送进他的口中。
「还要吗?我再去取些。」
她的鼻头冻得通红,唇也被寒风吹得干裂。
温玹看着那昨夜还饱满水嫩的唇瓣,摇了摇头。
「那好吧,你先休息。」
放下树叶,含瑢起身解衣,在温玹疑惑的目光下,她有些不好
意思道:「你失血过多定会发冷,先盖着我的衣服,我马上去
生火。」
将外衫仔细给温玹盖好,含瑢蹲到火堆旁开始钻木取火。
忙活了好一阵,却不见一丝火星,她不禁疑惑,平时温玹就那
么三下两下便生好了火,怎么换她就不行?
抬起头,她有些犹豫是否向正在休息的少年取经。
哪想忽然之间,手里的木头就燃了起来,含瑢赶紧将其放进柴
堆中,很快火便生好了。
抹了抹额间汗水,含瑢咧嘴一笑,也不知是不是面前小火堆的
作用,她竟觉得这山洞比之先前,又暖和了许多。
又去潭边净了手脸,含瑢回到温玹身边坐下。此时他已睡着,她拿着浸湿的小块布料,开始轻轻擦拭他脸上
的血污。
即便已有数日相处,但当下她依然忍不住赞叹,这真是一个非
常漂亮的少年。
睫毛纤长,鼻梁直挺,眉宇柔和又眼神干净。
清隽的面容没有一丝狠厉的线条,想着之前的解毒,他虽有反
应,却没有一丝冒犯之举,含瑢越发觉得这是一个心思坦荡又
行事磊落之人。
再思及温玹孤苦的幼年,含瑢不觉有些心疼,已然少了初识那
会儿的戏谑之心。
抚顺他额前长发,含瑢看着少年沉睡的脸,低叹,「唉……我倒
是愿意以身相许,可你看起来像个未成年,太罪过了。」
这一夜洞中异常温暖,含瑢穿着薄薄的里衣完全不觉得冷。
不知多久她趴在草堆上睡着了,又不知多久她被人抱上了草
堆。
腰间覆上了一只温热的手,缓缓轻抚,暖了她微凉的后腰。
而后那手慢慢向上,流连在那片还有薄薄伤痕的背脊上。
忽然,她动了动,露在外面的胳膊缩进了他的颈窝。
他微顿,只需再挪动些许,便可触及被他深嗅过的柔软。手指缓缓移动,触上肋下边缘,微凉的指腹反复摩挲。
真是磨人呵。
少年垂下眼,低声轻笑。
以身相许?
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提议。
……
第二天含瑢醒来时,大吃一惊。
她竟不知何时爬上了草堆,还钻进了温玹的怀里。
她赶紧将手脚从温玹身上撤下,直骂自己睡着了都还这般不老
实,让病号雪上加霜。
她爬起的一瞬,温玹也睁开了眼。
他对她温和一笑,「早安。」
顿时含瑢的小心脏扑扑乱跳,初识的他温和疏离,经过几次生
死相交,他似乎对她展露了一丝真颜。
胸口扑扑,含瑢忍下羞涩,赶紧低头查看温玹的伤处。
被她压了一夜,绷带上竟然没有出血,含瑢隐隐松了口气。从洞中浸湿了巾布,含瑢跑了好几趟,给温玹服侍了梳洗。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轻道:「你不必如此。我受伤并
非因你之故,那狡兽本就是这片山林的主宰,自是见不得外
人。」
含瑢愣愣,听得似懂非懂,「狡兽?」
温玹点头,观察着她脸上的每一丝神情,「是的,所以你不必
觉得亏欠于我。」
含瑢低下头没有说话。
她知他品行端良,却不知他也如此心细。
她笑了笑,「我知道你在安慰我,你受伤了,我照顾你是应当
的。」
见她这般言说,温玹也不再相劝。
拿来外衣,他给她披上,眉眼沉沉却愈发柔和,「不必想太
多,瑢瑢。」
十五、吮毒
如此这般,含瑢又照料了温玹两天,白日里她偶尔出去摘些野
果,晚上则缩在草堆一侧睡觉。
然而到了天亮,她总是在温玹怀中醒来,姿势也一成不变,都
是她缠着他。第三天午后,趁着天气暖和,含瑢将剩下的里衣全部割裂成了
布条,贴身的只剩一件月白兜衣,好在外衫式样端正,没了里
衣仅是觉得冷些,并无太大不妥。
准备好干净的布条,含瑢来到温玹身边,再次查看他的伤势。
此处没伤药,她也不识草药,只能先更换布条,以免伤口结痂
粘连。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布条,却惊讶地发现那伤竟比三日前愈合了
泰半。
这委实不是正常人的恢复速度,不过想想她自己,现在前胸后
背也只剩下淡淡的粉痕,伤痂早已尽数脱落。
这般一想,含瑢也不再深究,只当是这个世界的寻常。
然此刻温玹的伤虽好了大半,却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摆在眼
前。
他中毒了。
和她所中的毒一模一样,都是伤口处浮现出乌紫的脉络。
对此温玹什么都没有说,他甚至不愿给她多看伤处,只让她吃
了东西早点歇息。
可含瑢心里却开始惴惴不安。入夜之后,她在热泉里沐浴一番,穿好衣衫回到山洞时,发现
温玹开始发烧。
灼热的呼吸伴随着阵阵畏寒,含瑢赶紧将火堆添得更旺,洞中
温度已热得她汗流浃背,可陷入昏迷的温玹依然在不断战栗。
她将外衫脱下给他盖上,甚至抱着他,却都毫无效果。
几番思忖,她大约猜到了他为何高热,又是几番纠结,她终于
下定了决心。
反正温玹已经昏迷,定是不知道的。
将匕首在火上烤了烤,含瑢回到草堆旁,轻轻解开了温玹的腰
带。
露出伤处,她握着匕首,学着前几日他的方式,慢慢划开了伤
口。
乌黑的血珠沁出,含瑢默默呼了口气,俯身埋首。
然当她碰上他的一瞬,她似乎感觉到他轻轻一颤,她无暇细
思,只将注意力放在伤处,将毒血吮出。
一时间,小山洞里异常安静,只有柴火噼啪的声音。
血一口口吐出,伤口在恢复正常的颜色。
含瑢不觉欣慰,本以为这是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过程,却不想
那毒血不仅毫无腥气,甚至回口微甜。可随着伤口的下移,含瑢很难再心无旁骛。
温玹虽然昏迷,但依然有着正常男人的反应。
她怕自己再流鼻血,动作重了许多,只求速战速决。
可她未曾察觉,那昏迷的少年身体越来越僵硬,已无法再做出
缓慢呼吸的模样。
不知何时,他睁开了潋滟的眸,眉梢眼角皆是溺人的春意。
「唔,瑢瑢……」
仿若痛苦又似欢愉,那轻哼甜得令人发腻。
含瑢瞬间僵硬,愣了好几息才颤颤抬起脸来。
只见那躺在草堆上的少年此时衣衫凌乱,面颊潮红,神情茫然
又无措。
「瑢瑢,你在做什么?」
鼻血瞬间喷涌而出,含瑢捂着鼻子条件反射地向后躲,她下意
识地矢口否认,「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玹一顿,看了眼自己凌乱的身体,复又掀眸,「那样是怎
样?」
捂着不停流血的鼻子,含瑢语无伦次,「我……我在帮你解毒,
并没有轻薄于你!」闻言,温玹不语。
他看着那退开了八丈远,急欲与他撇清干系的女子,眼神有些
凉。
低下头,他拢了拢自己的衣衫,极轻道:「我怎么会这样想?
不过是解毒罢了。」
不过是解毒罢了。
事实的确如此,可含瑢却觉得温玹似乎有些不高兴。
她以为是自己未经允许冒犯了他,当下也自觉窘迫,找了个洗
布条的蹩脚理由,她躲进山洞深处的热潭,这一待就待到大半
夜。
月已近中天时,含瑢轻手轻脚地回到了山洞,见温玹躺在草堆
上似已睡着,她拣了处草堆的边角,和衣坐下。
靠在山壁上,含瑢迷迷糊糊地睡去。
这一次,她没有被人抱上草堆,而是那人屈膝行至了她的身
旁。
如行于暗夜中优雅的豹,他缓缓靠近轻嗅她的脸颊。
流连、兴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迷醉,他沉溺在她的吐息
里,长长的睫羽下都是污黑的欲望。
十六、合欢菩提 第二天含瑢醒来时,见自己还躺在草堆一角,不由松了口气。
终于没有压榨病号,她悄悄起身去了热潭边洗漱,回到外间山
洞时,温玹已经醒来。
她尴尬地同他打了声招呼,丢下一句「我去摘些野果」,便头
也不回地跑出了山洞。
昨夜之事,实在是太窘了,含瑢到现在都难以释怀。
来到树林,她例行摘果,这几天温玹养伤,无法捕猎,她吃果
子吃得人都瘦了。
又收获了一堆不太认识的野果,今日运气不错,她还寻到了一
种类似葡萄的红果。
试着吃了一颗,味道甘甜可口,含瑢欣喜,又摘了几大串,满
载而归。
回到山洞时,温玹已经晨起。
似乎是因为毒被拔除,一夜之间,他精神了许多,已能下地走
动。
见含瑢带回许多果子,温玹主动上前分担。
忽然,他看着新摘的红果愣了一下。
含瑢察觉,不由得意一笑,「这是我今天发现的小红果,味道
很好,等我洗了你尝尝。」很快野果洗好,含瑢啃了几个小酸果开胃,便捧起了红果开
吃。
她还递了串大的给温玹,温玹接过,慢慢吞吞地吃了两颗。
含瑢见他很是磨叽,以为他不喜红果,便又拿了些别的果子给
他。
她委实是个心大的,认知里压根就没有食物中毒这一顾虑。
以至于吃完果子歇了一阵,人开始觉得不舒服,她亦没有往别
处想,只觉得是不是天气转暖,或者火堆太旺。
热得她实在难受时,竟头脑昏糊地进热泉洗澡。
这不洗还好,一洗就效力全发,温玹一直留意着山洞内的声
响,准确无误地在她泡晕前将人抱了回来。
这一个下午,含瑢吃了合欢菩提果,理智尽失,做尽了禽兽之
事,硬是将那温润端方的少年折腾得奄奄一息。
太阳快落山时,她稍是清醒。
但被哺来几颗菩提果后,她又坠入迷津,如一叶漂荡在大海的
孤舟,时而被卷入海底,时而被托至浪头。
每当她以为将要风平浪静时,又会有下一个暗涌将她毫不留情
地拖进深渊。
真是累煞人也。月落乌啼时,含瑢已累成一摊烂泥,任谁也唤不醒。
待又一个太阳升起时,含瑢恍惚睁眼。
唤醒她的不是阳光,不是饥饿,而是令人匪夷所思的酸痛和难
以启齿的不适。
含瑢盯着嶙峋的岩洞看了许久,如糨糊的大脑却怎样也拼凑不
出昨夜是如何开始,又是如何结束的。
只隐约记得一些不堪回忆的片段,比如,她追着他问:你到底
成年没?
然后又把他压在草堆上XXXX。
简直想死。
此时趴在温玹身上的含瑢,已僵硬得像块石头,恨不得原地风
化。
这频抽冷气的石头瑢,很快就扰醒了被她压着的少年。
温玹似在疲累中睁眼,看到她眼如铜铃的呆滞状,他揽着她的
胳膊紧了紧,轻吻她的额心,「乖,让我先歇歇。」
这般宠溺的亲昵是前一日还不曾有的,含瑢仿佛被雷劈中,虽
然这剧情应该是她喜闻乐见的,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并且还有一件事情依旧让她耿耿于怀,她忍不住把温玹摇醒,
在他倦懒的眸光里,她压着满心负罪感问:「温玹,你到底成年了没?」
「傻子,你都问了我多少次……」
他轻笑,低头咬了咬她的鼻尖,又辗转到她的唇上,「我寿数
早已过百,非凡人之命。」
过百?凡人?
含瑢呆愣了好一阵,忽然惊愕起身——
「你……你当真是神仙?」
话刚问完,低头就见两人一身狼狈,含瑢已然思绪混乱,隐隐
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可又说不上来,她只听见温玹笑着回
她,「这世上人人都想成仙,可又有几人真能成仙?」
她听得似懂非懂,还想再问,却被温玹一把抱起,进了山洞里
的热潭。
而后一番洗浴,酿酿酱酱暂且不表。
只道食髓知味,便指当下,指将来。
是洞中合欢菩提的数日引情,还有离开秘境之后的缠绵不去。
且不知是他入了粉红骷髅乡,还是她入了警幻太虚境。
总而言之,有些事,一旦越界,便再难善了。
只看谁能剖出真心,谁能忘却假意,在这浮世红尘滚一滚,妄渡三途,予一人生。
接下来几日,温玹出去捕鱼猎兔,含瑢则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山洞。
自从知道了温玹的真实年龄,含瑢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原来竟真有修真界,万物皆可吸取天地灵气,突破凡俗命数。
这像极了她穿越之前刚看完的一本书,可当下含瑢除了记得那是一本太监文,书名、内容通通模糊。
她也不去纠结,只跃跃欲试自己是否能在此地成为一个牛掰的大能,可温玹却十分遗憾地告诉她,她这副身体无法感知天地灵气,连辟谷都做不到,更不用说修炼。
对此含瑢十分沮丧,可依然不死心,缠着温玹问了又问,最后总是在一顿饱餐后,被饱餐了一顿。
山中日月长,转眼间,他们在这秘境中的山洞已待了近一个月。
这期间,她虽不能修炼,但温玹似乎怕她出了秘境被人欺负,开始传授她一些基本的功法。
可她无法感知灵气,就更难明白那些抽象无比的概念,最后干脆耍赖,直嚷学会双修就行。
而他还认真无比地考虑了一番,郑重其事地告诉她,若她愿意与他结为道侣,他可与她行乐空双运之法。
含瑢见之一副少年纯直的模样,心想自己一来就拐到一个丰神俊秀的小神仙,当即小嘴抹蜜,挂在温玹身上,「你也可以现在就教我呀。」
温玹闻之,脸颊微微泛红,他将树袋熊一般的她搂进怀里,目光再认真不过,「瑢瑢,你是真心的吗?」
她立刻正色,「真,我含瑢之心,堪比日月,若有一日我将温玹始乱终弃——」
「你当如何?」他掀眸看她,目光温和,眼底却泛着丝丝幽凉。
含瑢嘿嘿一笑,低头亲了亲他的脸,「我哪里舍得?我若将你始乱终弃,那你就将我丢到你们这里最可怕的那个什么地方,啊,好像叫无尽渊,是吧?」这是一部正统的男频修仙高爽度太监文。
作为唾骂作者太监的芸芸众生之一,含瑢很不幸穿成了书中的女反派。